眾位道友心中的感想此時如果讓他們用毛筆書寫下來的話, 他們大概要寫上幾十頁也寫不完的。看這個意思,下來的這人真的是帝君了, 而這個長成這樣的女子竟然也真的是帝君的道侶?這個事情為什麼怎麼想都覺得很奇幻呢?總覺得應當是哪個步驟出了錯誤, 就很莫名其妙。他們還想要知道這個女子麵具下的那張臉究竟是不是紫溪的,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開口詢問,畢竟帝君在旁邊看著呢。說起來他們剛才在祭壇下麵叨逼叨逼了這麼久, 會不會被報複啊?好怕怕啊。紫溪說完後就等著這位帝君給個反應出來,結果等了好一會兒, 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反應,看來帝君對那人果然對沒什麼感情。這位冒牌帝君對著紫溪如今這張臉也十分地想要罵娘,雲棲池把自己給叫下來, 不會就是為了這麼折磨他的吧。想了想,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但問題是他最近在仙界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不喝酒, 不賭博的,更沒像花載夕那樣丟下手上的活來修仙界逍遙快活, 為什麼這麼多人偏偏要折磨他啊!難道是帝君知道他前兩天跟樓霄一起在在天界叨咕他當年的八卦, 可是不該啊, 雖然說帝君神通廣大,但也不至於神通廣大到這個份上。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匪夷所思。紫溪回頭看了一眼燕音的方向,她與那黑衣人其實都不明白帝君當年飛升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將自己的那位道侶帶上, 但是能讓帝君做得這麼絕了,當年兩個人之間的矛盾應該不小,對於當年的事紫溪也不敢輕易開口,隻能似是而非地感歎了一句:“燕音已經這麼大了啊。”假帝君心想燕音在優缽羅境中待了那麼多年,這才出來,哪裡大了,但他還沒有弄明白眼下究竟是怎麼個情況,也不敢隨意開口,隻啊了一聲,便沒說話。燕音眨眨眼睛,莫名其妙提他乾什麼,他大嗎?他還是個孩子啊!而眾位道友此時也是瞪著一雙想要尋找八卦的眼睛看著他們,按理說帝君降臨,他們應該跪下行禮的,但是眼下這個情況總讓他們有一種縹緲又虛浮的感覺,不太真實。上元派的掌門與幾位長老往華卿的方向看了一眼,見華卿長老站在原地連個反應都沒有,他們不知怎麼的,瞬間心中也充滿了底氣,覺得不就是帝君嗎?帝君辦事也得講個道理是吧。紫溪微微蹙眉,明明在之前的時候他們曾設想過無數帝君下來時見到她會說什麼,做些什麼,但是這些都與眼前的這一幕有些差距,帝君的態度實在是太冷淡了,可也不能這麼乾站著什麼也不說,她還指望著搭上帝君這條線到仙界去呢。紫溪抿了抿唇,沒話找話說:“你走的時候他才那麼點,真是沒想到,一晃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假冒的帝君心中暗暗揣測著紫溪話中的意思,想著她是站在誰的角度才會說這些話。到底也是活得這麼多年的人精了,腦子轉得夠快,很快就明白眼前這個人,她大概是覺得自己於帝君有一段前緣。不過說起來她哪裡來的勇氣用這張臉來冒充啊,這位仙友動了動唇,乾巴巴地問了一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紫溪苦笑了一聲,對她說:“你不在,我如何能好呢?”聽到這句話,仙友下意識地往雲棲池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是怎麼回事?帝君不會是召自己下來幫他料理在修仙界的情債的吧?他們在天界也聽說帝君在人間界有一道侶,總不能是眼前這位吧?前幾日樓霄還說雲棲池已經找到人了嗎?既然找到了,現在乾嘛又弄出這麼一出來。你們讓我過來好歹給我一個完整的劇本吧!即興發揮我不太行啊!他內心發出巨大的咆哮聲,然而除了他自己並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心中的絕望。他暗暗告訴自己,考驗他演技的時候到了,但是說實話當年他跟他兒子扮家家酒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累過。他沉著臉向紫溪問道:“你今日叫我下來,所為何事?”紫溪聽著他的話,覺得自己終於可以進入狀態了,她問道:“若我說,我想你了,你會信嗎?”那肯定是不會信的,畢竟你連我是誰你都認不出來,你還說你想我了,你糊弄鬼呢!這位仙友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說話。正在這時,黑衣人上前一步,對著仙友恭敬地叫了一聲:“帝君。”“你又是誰?”黑衣人答道:“我隻是嫦嫿公主身邊一個普通的奴仆罷了,您不在的這些年,公主過得實在不容易。”戴著這麼一張麵具,不容易點也是應該的。不過嫦嫿公主?嫦嫿公主是哪一位啊?他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仙友與眾位道友腦袋上同時升起這樣的疑問來。仙友淡淡嗯了一聲,然而他心中的痛苦隻有他一個人知道,誰能跟他說說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好難啊現在。莫弦站在眾位道友之中,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想著這人或許真的是帝君吧,隻是可惜了,他那個國師師弟沒能跟著一起過來,他念著帝君那麼多年,真應該讓他來看看真正的帝君是什麼模樣。黑衣人便對仙友說起紫溪這些年的辛苦,紫溪站在一旁淚眼婆娑,幾度哽咽,到最後泣不成聲。華卿聽得實在無聊,乾脆回到土坡上坐了下來,眾位道友聽著也沒意思,若是帝君能有點表示,比如把這人給抱在懷裡安慰安慰,又或者是出聲應和幾句也好,但從始至終他就在那裡安靜的傾聽著,一句話都沒說,隻留著紫溪與黑衣人一同在演這場戲,這場戲實在是太缺乏張力了。要說這些人中最激動的莫過於燕音懷裡的夢魘獸,他眯著兩隻眼睛打量著這位冒充帝君的仙友,他不知道這位仙友是得到了雲棲池的指示才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澄清自己的身份,隻以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這麼做,好家夥,林樂辭啊林樂辭,這麼多年不見都敢冒充帝君,看來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活得太長了。他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甩個不停,碧綠的眸子裡透著促狹,就想看看這人等會兒要怎麼倒黴。雲棲池側耳聽了許久,大概也明白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了,他們想要讓帝君將他們帶到仙界去,如果帝君不願意的話,他們可以退而求其次,請求帝君將當年他與華卿當年在罄鶴山的那處秘境重新打開。然而那道秘境並不是雲棲池自己封的,他將自己所有的寶貝都留在了那裡給華卿,又怎麼可能將那處封上呢。應該是華卿動的手,雲棲池心中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若是能再早一點找到她就好了。現在差不多也知道這兩人的目的了,倒也沒有必要讓林樂辭這麼為難下去了,他對著林仙友點了點頭。一直被紫溪叫做帝君的林樂辭看到他點頭,恍惚間竟然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他已經許多年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大起大落了,不過現在總算是不用受這個折磨了。紫溪還在哭哭啼啼地說著自己剛才因為長相還被那些道友們給嘲諷了,這不單單是在嘲諷她,更是嘲諷帝君的手藝。眾位道友一聽這話,立刻轉頭看向紫溪,呔,妖精,竟然還告狀!林樂辭的目光在紫溪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心想這麵具如果真是雲棲池做的話,他的審美可下滑得有點厲害了。他抬起手,紫溪的眼睛一亮,覺得帝君是要為自己出氣了,彆看這麼長時間表現得冷淡,可還是受不了自己這一哭,她心中暗自得意。而圍觀的眾位道友也隨著林樂辭的這一抬手而將心提了起來,但是接下來的發展就稍微有一點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林樂辭舉手隻是為了打斷紫溪的話,隨後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對她說:“那個……”紫溪看著他有些困窘的模樣,猜測著帝君是要對自己說什麼,她經常在修仙界那些向自己表白的修仙者們的臉上看到類似的表情,她想著自己果真有魅力,即使戴了這樣的麵具,帝君依舊會喜歡上她。終於,看著麵前紫溪越來越期待的表情,還有她那亮晶晶的眼神,以及四周道友們有些不安的目光,林樂辭很是難為情地緩緩說道:“你可能是認錯人了,我不是帝君。”他話音落下,紫溪麵具下的那張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剛才蔓延出的那兩抹紅暈消失得無影無蹤,麵色如紙一般。眾位道友心中默默發出哇哦的吃瓜聲,真的假的?連帝君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這還冒充帝君的道侶呢?風輕輕地從地麵上掠過,吹起一地黃沙,也不知道這一刻究竟誰比誰更加尷尬。紫溪瞪大了眼睛,氣得渾身都在哆嗦,話也說不清楚:“那你剛才,你剛才……”雲棲池明顯是不想暴露身份,他也總不能說自己是受了帝君的指示,林樂辭十分無賴地說:“我剛才我也沒承認過我是帝君啊。”回想了一下剛才他們兩人間的對話,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事真的,可問題是剛才他們叫他帝君他也沒否認啊!紫溪隱約覺得自己是被人給耍了,但是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而是洗清她冒充帝君道侶的嫌疑。大概是危機情況更能激發人的潛力,紫溪的腦子從來沒有轉得這麼快過,她垂下頭,兩行眼淚從眼睛腫湧了出來,她哽咽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其實已經看不到了,我不知道你不是他,可是帝君他為什麼沒有來?他是不是還沒有原諒我?”聽完這話的道友們隻想問這人還敢再扯一點的嗎?然而當將視線挪到紫溪身上的時候,見這人的兩隻眼睛瞬間失去光彩,竟然真的像是一個盲人。眾位道友:“……”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那個……”是不是真的瞎子,林樂辭不知道,但是這人沒腦子是真的沒腦子,他問紫溪,“您是哪位?”紫溪隻覺得喉嚨裡血氣翻湧,一股腥氣直直衝了上來,她反問眼前這人:“帝君沒有與你說嗎?”林樂辭心中嗬嗬,帝君狗得召了他下來之後就跟他說了兩句話。林樂辭淡淡道:“沒說過。”紫溪眼睛中的眼淚在瞬間流淌得更加洶湧了,她像是在問林樂辭,又像是在問天上的帝君,“他已經忘了我嗎?”對於一個比自己還要戲精的人,林樂辭實在很難給出好臉色,況且現在好戲結束,也懶得應付這人了,林樂辭道:“帝君恐怕從來都不知道你。”現在這麼多人看著,紫溪知道自己決不能認慫,不然的話這些年的心血就全白費了,她咬了咬牙,說道:“我是……我是帝君的道侶啊。”林樂辭哼了一聲,冷冷地對紫溪說:“您不如問問燕音公子,他會不會認您這個娘親。”眾位道友像是晚上甩頭的向日葵一樣,齊齊扭頭看向燕音,把燕音看得一愣,趕緊搖搖頭。紫溪看到這一幕,目光中透著一絲失望,她說:“燕音……”她停了一下,說道:“他多年沒有見過我,不認識我也是應當的。”燕音:“……”大可不必,真的大可不必,我娘親就一個,不用這麼安排我。燕音立刻澄清道:“真不是,我找到我娘親了。”燕音公子這話一說出來,眾位道友便知道紫溪肯定是冒充的了,他們又好奇了起來,不知道帝君從前的那位道侶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道友們尋著燕音這段時間接觸過的女修開始猜測誰會是帝君的道侶,猜來猜去發現燕音公子這段時間好像是隻與華卿長老比較親近,這人總不可能是華卿吧。道友們立馬將這個不著邊際的想法從腦海中給清除了出去。而紫溪麵具下的那張臉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黑衣人不是說那人已經死了嗎?燕音怎麼可能找到她呢?林樂辭看了燕音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對著燕音的方向大喊了一聲:“兒子——”眾位道友紛紛一愣,這是峰回路轉了?剛才你說你不是帝君,現在就喊燕音兒子。還說你不是帝君!紫溪也皺起眉頭,難道剛才他是在試探自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位帝君的心可太黑了。然而令眾位道友誰都沒有想到的是,話音落下,燕音沒動,可燕音懷裡抱著的那隻胖狐狸動了,騰地一下從燕音的懷裡跳了下來,朝著林樂辭就撲了過去,兩隻爪子在林樂辭的身上拍個不停,口中大叫著:“我草你八輩祖宗!你叫誰兒子呢!”我草我草,我滴親娘!這狐狸都會說話了!還會罵人了!然而夢魘獸的小身板實在是太小了,跳起高來也才能到打到這人大腿,罵罵咧咧不停。林樂辭嘖嘖一聲,道:“誰應了我就是在叫誰啊。”夢魘獸呲了呲牙,眯起眼睛,打量著麵前的林樂辭,心想這一回他一定要讓這個人改口叫自己爹。林樂辭不知道他的心思,隻一把將夢魘獸從地上給提了起來,放在懷裡掂量了下,道:“兒子,這麼些年不見,你瘦了。”一旁的燕音發出疑問聲:“就這還瘦啊?”夢魘獸:“……”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間覺得林樂辭也不是那麼的討厭了。道友們看完這一幕戲劇,搖著頭感歎這到底叫個什麼事啊?隻有紫溪僵在原地,她終於有些慶幸自己今日帶了這蜃麵,不然的話麵子裡子可就全丟了,她抬起手撫摸著臉上的麵具,至少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她是上元派的紫溪。然而世事就是這樣,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華卿好戲也看夠了,從土坡上起身,緩緩走到紫溪的麵前,叫了她一聲:“紫溪長老?”沒聽到紫溪回應,華卿也不在意,繼續問了一句:“這張麵具可還喜歡?”紫溪壓低了嗓音,問道:“你在說什麼?”華卿不再解釋,伸出手想要將紫溪臉上的麵具摘下來,然而黑衣人突然上前,阻止了她的動作。華卿也借此看清了兜帽下的那張臉,這張臉華卿倒是不太認得,隻是左眼處的那道疤痕讓她記了很多年都沒有忘,她記得那道疤痕的每一個細節,從不曾忘,華卿眼眸微微垂下,道了一句:“原來是你。”黑衣人眯起眼睛,打量著麵前的華卿:“你認識我?”“不算太認識,就是有點仇,”華卿手上銀光一閃,一柄長劍出現在她的手上,劍身雪白,映著他們二人的麵容,“本來以為你已經死了,我一直遺憾當年的仇沒能自己動手報,沒想到今日還能再見到你。”雲棲池跟了過來,華卿沒看他,隻說了一句:“你彆出手,讓我自己來。”雲棲池停下動作,看了黑衣人一眼,對華卿說:“小心些。”你們師徒的相處模式真的好奇怪啊。黑衣人暗笑了一聲,她莫不是真以為能扮豬吃虎,今天就讓她看看真正的老虎是什麼樣的。華卿沒多說其他,手中長劍直接向著黑衣人飛去,一道銀光如柱,在暮色中如同一道耀眼的流星,而黑衣人抿唇一笑,隨手撐起一道結界來,銀光在結界上撞擊出一道轟響聲,激起一地的塵土。兩人迅速纏鬥在一起,濃濃的煙霧中神光錯落,星火簌簌,刀劍碰撞聲清脆悅耳,道友們屏住呼吸緊緊注視著眼前的這一戰。華卿長老……果然與傳言中的無能不太一樣啊。黑衣人的修為倒是比華卿想象中的高出一些,應當已經到了第七重,華卿心中奇怪這些人都怎麼了?明明可以飛升了怎麼一個個全留在人間界中。不過她轉念又想到這人與雲棲池有點仇怨,大概也因此,他選擇與紫溪合作,準備忽悠了帝君再飛升去。黑衣人一邊與華卿鬥法,一邊布下了陣法,他最擅長的便是布陣了,不久後無數陰魂的怒吼與哀哭在耳邊響了起來,華卿想起之前在北漢冷宮下麵擺下的那一道陣法,多半也是此人所留了。陣法已成,黑衣人哈哈笑了一聲,收起了手中的招魂幡,對華卿說:“你就留在這裡喂我的小寶貝們吧。”說完,他便隱藏進了此陣當中。華卿看著麵前猙獰的陰魂們,皺著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剛才好像有點說大話了。如今這個情況,這個陣法倒是對她來說倒是沒有什麼威脅的,隻是她如果不把自己的修為再往上提一提,好像還真殺不了這個人。可若是現在想提修為,就隻有斬落分-身了這一條途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