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高出那男人些許, 當即自上而下地冷眼睨著他。那男人本就被洛神製住, 無法動彈,垂了垂肩,似是有些忌憚洛神身上散發的冷冽寒氣, 不過嘴上卻還是硬撐道:“娘們就是娘們,有什麼好說的!老子最討厭的就是輸在娘們手裡了, 老子不服,還要跟你打!有膽子你就放了我, 我們再來乾一架!”我已隱約猜到了關於這男人的微末端倪, 在離他們不遠處咳嗽一聲,虛弱道:“洛神,從他聲音來聽, 倒有幾分像是端宴之前在祠堂學的那個聲音粗噶的男人, 你且問他一問……”洛神點點頭,而那男人聽我開口, 往我這邊覷了一眼, 嘖聲道:“喲,還有一個病怏怏的小娘們,我說你們兩女人跑這鬼地方來做什麼,怎麼,大冬天的來踏青啊?”我渾身既冷且熱, 胸悶非常,實在不想再與那男人辯解,洛神手上擒拿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對那男人低低道:“你話太多,你不覺得麼?”那男人痛得大叫:“你他娘的怎麼比老五那臭妮子還心狠?她以前打我也就算了,怎麼你也敢打我,還都儘喜歡往老子手上招呼,老子的手可比黃金還貴重,是要用來發財的,這下就要被你捏殘啦!”老五……?我聽得皺眉,這稱呼怎麼這麼耳熟,我好像有一段時間在哪裡經常聽到過。洛神不管,沉聲道:“和你一同前來的那兩個人呢,他們去哪裡了?你們三人來此墨銀穀,到底有何目的?”那男人像是見了鬼一般,抬起頭,仰看著洛神:“你……你怎麼曉得我們有三個人?!”我心中暗喜,他果然是那潛入祠堂的三人之一無疑。其實先前我也隻是猜測,不敢證實,洛神此番問詢,也隻是為了試探。因著墨銀穀根本沒有這號人物,瞧得十分眼生,且居然敢大著膽子跑到這雨家祠堂下麵的古墓裡,那就多半是那三個潛藏的賊人混進來了。畢竟他們先前也是一直緊盯著雨家祠堂,估摸著他們並不是僅僅想進雨霖鐧哪故遙??竅胱鈧障碌秸獾氐紫碌墓拍估鎄防礎?br>而現在經那男人如此一說,一切也都了然於心了。洛神淡淡回答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說罷,你的目的何在?”那男人耍脾氣一般,冷哼道:“老子看你不爽,就是不願說。要殺要剮,隨你便。”言罷脖子一梗,做無畏狀。洛神道:“我不殺人,更不會剮人。”說著,居然鬆開了手,朝我這邊望了一眼,道:“我朋友受了傷,在這不便久待,這便要走了,我要你也跟著。你現在不願說,不久之後卻也是會說的,我並不著急。”“老子又不是狗,做什麼要跟著你?!”那男人大罵,身體失了洛神的束縛,趁此空當,居然右手如鉤,卷起淩烈風勢,立時便朝洛神抓來。洛神早已察覺,身子微偏,躲開了他的攻擊,跟著伸出兩指,點住了那男人的穴道。洛神處理利落,隨即頭也不回地往我這邊走了過來,留下那男人在原地嗷嗷直叫:“你他娘的手真黑,居然敢點老子!你曉不曉得被人點了穴道很難受,生不如死啊,你他娘的彆走,快點給我解開!”他本就生得矮胖,生起氣來就更像個水桶了,我看他那模樣,心中非但不覺得厭惡,反而覺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熟悉之感,好像是以前在哪裡見過這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般。洛神坐到我旁邊,重新吹燃了之前剛掐滅的火折子,之後便開始著手收拾包袱,同時低聲問我:“身體感覺還好麼?”“彆擔心,我沒事。”我點點頭,又輕聲道:“看他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彆壞的人,你沒下重手吧?”洛神微微一笑,揉了揉我的頭發:“他都一個勁地罵我,怎麼難聽怎麼罵,你還說他還不壞?”隨即又溫言道:“放心,我沒有傷他分毫。”我忍俊不禁,順著她的話道:“壞,還真是壞透了。不過這點穴的滋味的確不好受,等得久了身子都要麻掉半邊,而且等下我們肯定要將他帶到妖女他們那裡去,你這般點著他,他也動不了,怎麼跟著我們走?”洛神沉吟片刻,才道:“如此,還是將他捆了的好。”“捆了,哪裡來的繩子?我們的繩子都留在那盜洞口了。”正說著,那邊那男人又唧唧哇哇地叫開了:“我說你們兩神神叨叨地在說些什麼,人說最毒婦人心,果然如此,你們兩他娘的是不是想弄死老子?想弄死老子就直說,用不著偷偷摸摸的!還有你這個穿白衣服的娘們,看起來穿得白白淨淨的,心咋就這麼黑?”我訕訕一笑:“他還真是很吵。”言罷,耐不住又咳嗽了幾聲。洛神微微蹙眉:“彆管他,讓他吵去,多休息一會,彆說話。你的臉色不大好,我們等下就走,找到惜顏姑娘後,讓她幫你好生瞧瞧,看看還有哪裡不舒服。”我點頭,洛神則捏了夜明珠徑直走到那男人身邊,這回就著她手裡夜明珠散發的柔光,我定睛細瞧,就見那男人五短身材,穿得一聲黑衣,洛神身量本就高挑出眾,他和洛神一比,才不過將將到洛神肩頭,此番對比,真有幾分趣味。而且那男人左眼上下貫穿著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將左眼擠得略略比右眼小些,這令他瞧上去麵目有些猙獰,看樣子眼睛曾經受過極重的傷害,怪不得他眼神那般不濟。洛神抬手解了那男人的穴道,那男人氣不過,得了空閒便又要擺出架勢開打,但是又不幸被洛神鎖住。在這之後,洛神順勢將他雙手壓在背後,隨即便開始扯他的腰帶。我看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原來洛神說的用繩子捆,是指的此舉。那男人卻哪裡曉得洛神的心思目的,一張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你……你他娘的想做什麼,雖然你長得這一副勾人的妖精樣,算是合襯老子的……心意,但是老子……老子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我心說他這都想到哪裡去了,天下有這好便宜給你占麼?洛神嘴角噙著一絲笑,低聲道:“放心,我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說話間,已經將那男人的腰帶給解了下來。那男人腿軟得幾乎要站不住了,臉紅得和紅布一般:“士可辱,不可殺,老子……老子不會屈服的!你……你可彆亂來!”士可辱,不可殺……?我笑得咳嗽了一聲,這男人的歲數幾近我的叔伯之輩了,人雖然說話粗鄙,有時候粗笨中倒也透著幾分意思,不由好心提醒道:“是士可殺,不可辱……可莫要說錯了。”那男人橫我一眼:“丫頭,就你和老七有學問是不?老是喜歡找老子茬,說老子這個說錯,那個不對,老子還不稀罕說話那文鄒鄒的呢!”我搖搖頭,手指又開始發起抖來,急忙死死抿緊嘴唇,也沒心思再說話,這時,洛神已經將他的手牢牢地捆在後頭,道:“放心,我對辱你沒甚興趣,我喜歡漂亮的。”說著,又朝我看了一眼。我臉有些紅,那男人卻不樂意了:“你還瞧不上老子這副模樣是麼?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個娘們啊,就是喜歡老七那樣子的小白臉,吟詩作對,喝酒賞月,酸死人了。老子臉是生得糙了點,可你們也彆這麼嫌東嫌西的!”洛神搖頭:“我也不喜歡小白臉。”“我呸!”那男人大怒:“你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難不成你還和老五一樣喜歡娘們?!”我被重重地嗆了口,不過聽他不時提起老七,先頭又說到老五,且又自稱自己是四爺爺,不由暗忖,這麼說他家應當是至少有七個兄弟姐妹,或者說,隻是結拜的金蘭而已麼。洛神不再管他,將他扯了扯,帶到我麵前,那男人氣鼓鼓地望著我,我明白自己現在身子莫名地虛得很,儘量不去看他,以免再和他又起那口舌衝突。洛神將包袱收好,再將巨闕束在包袱的鎖口處,那男人的目光立刻便被洛神的巨闕吸引了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把巨闕,看樣子很是眼饞,連連咂舌道:“你行啊,打哪弄來這厲害玩意的,聽說以前雨烏龜還想著去掏這把巨闕呢,後麵卻被一個女人給搶先了去,氣得那雨烏龜吐血半升,那女人不會就是你吧?”洛神輕飄飄瞥了他一眼,瞧得他撇了撇嘴,居然識趣地不再說話。洛神拿出些許乾糧遞給我,囑咐道:“先吃點東西再往前走,補充點氣力。”我捏著她遞過來的乾糧,小口地咀嚼著,過了一陣,突然覺得胸口發緊,身上又變得一陣冷,一陣熱,更可怕的是,喉嚨裡幾乎就要湧出一股腥甜之氣,我心道不好,連忙迅速拿起一旁水袋,急急喝了一大口,這才將那口堵在喉嚨裡的血給生生咽了回去。心中則連連後怕,我……我這是怎麼了?洛神怔了一下:“喝那麼急做什麼,噎著了麼?”我含糊道:“嗯……食物有些乾。”那男人看了我半晌,忽然朝洛神哼了聲:“喂,你看這丫頭臉白得跟紙似的,氣血全無,估計活不長咯。”我聞言心裡發苦,手指抖得越發厲害,勉力抬起眼眸朝那男人看去,那男人也正眼裡深邃地朝我上下打量,看樣子並不像是說玩笑話。活不……長了?洛神麵色微凝,探探了我的額頭:“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我忙道:“沒有,我們趕緊起身趕路罷,在這地方多耽擱一陣,便多一分危險。”說著咬緊牙關,拚儘全身氣力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明白這可不比在外麵,倘若在外麵,我身子出了毛病,還可以請大夫過來瞧,可以安穩地躺在被褥裡,安心睡去。在這陰冷的地下陵墓裡,什麼保障都沒有,且又危機四伏,我若是撐不住,就會拖累洛神,她原本心裡擔憂我,本就夠苦了,此番斷不能再給她增添負擔了。洛神伸手過來扶住我,將包袱和夜明珠遞到我的手裡,溫言道:“你將這些東西拿好,我來背你走一段,等會你就在我背上閉上眼,稍作歇息,知道麼?”言罷不等我拒絕,彎下腰,將我負在了她背上。彆人不曉得,我卻是最明白我現在的身體狀況,照這樣下去,走不得多遠便要腿腳發軟,當下隻得認命,一手拎著包袱和夜明珠,一手勾住洛神的脖頸,任由洛神背著我朝前走。洛神背著我走得幾步,回過頭,又對那男人道:“你也跟上。”那男人低低罵了句,卻也乖乖地跟了過來,他的雙手被他的腰帶束縛在後麵,走起路來東倒西歪,恰似一隻矮胖的黑色大熊。三個人走到墓室的出口附近,瞧見前麵顯出了一條略窄的墓道來,墓道儘頭朝左拐去,這時,那男人忽然叫道:“等會,我要撿我的家夥。”洛神停下腳步,和我回頭一看,就見男人吃力地矮下身子,蹲在地上,略略後仰,用捆縛在後頭的手將地上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夾了起來。那東西正是他所使的兵器,彎彎扭扭,渾身漆黑,像是兩條交纏在一起的黑蛇,邊沿卻極是鋒利。洛神沒什麼表示,又轉過身去,接著趕路。後麵傳來那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喂,你這娘們是不是看不起老子?我告訴你,我拿到我的家夥,就可以將這勞什子腰帶割掉,然後逃之夭夭,你以為你可以捆得了我?!”洛神頭也不回地淡道:“我可以捆得了你一次,就可以捆你第二次,你且割斷試試。”我笑了笑,將臉貼到她的耳際:“他……他還真不敢逃,又跟過來了呢,我覺得他很有些意思,好像還在哪裡見過他似的,卻又想不起來了……”洛神扣住我的手緊了緊,輕聲道:“你彆回頭看,乖乖閉上眼睡一覺,莫要說話。”“我……我想說話,洛神,你和我說會話,就一會,好麼?”我咳嗽一聲,低聲央求她。就說一會也好。我怕我睡過去,興許就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