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080章(1 / 1)

替嫁美人 綠藥 1766 字 2個月前

第八十章又要逃了嗎?青雁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哪國人。她從記事起, 就在逃。先是和阿爹阿娘一起逃, 想要逃到有東西吃沒人驅趕的地方。後來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弟弟出生,阿娘和弟弟都生病了,欠了好些債。那些討債人好凶, 要殺要打。她躲在阿娘身後,看著那些討債人將同樣欠債的鄰居活活打死, 然後阿娘哭著說對不起她。——她被賣到了一戶人家做丫鬟。說是賣,卻隻得了兩個饅頭給重病的弟弟果腹。過了兩個月她曾偷偷跑回去, 卻得知阿爹阿娘帶著弟弟早就逃走了。她早有所料,卻難免難過。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再後來, 年幼的她輾轉被賣。有時候遇到責打的主子,她就會跑。有時候被捉回去遭遇毒打,扔到乾草垛上奄奄一息。有時候就算她逃掉了, 也往往逃了沒多久,再次落入另一個虎口。青樓看上去是最不好的地方,卻是青雁那些年稍微得到喘息的日子。她年紀小,不會被逼著接客。責罵挨打是有,卻都不重。媽媽等著她們這群孩子長大,不會讓她們落了疤。姑娘們放浪無知小氣市儈, 可到底是女子,對於年紀小的小姑娘多有庇護。她們在客人那受了委屈,會尖酸刻薄地對青雁罵幾句扭幾下出氣, 可會讓她吃飽穿暖。遇到醉酒的客人動了歪心思,她們也會護著樓裡這些年紀小的孩子。那時候青雁又想長大,又怕長大。後來青樓來了以折磨童女為樂的客人,幾個平日裡刻薄無禮的姑娘卻偷偷開了後門,將幾個年紀小的姑娘放跑。其中就有青雁。她拚命地跑,卻還是被追上。然後三生有幸遇見易今泠將她救下。再後來,她又因為殺了姑爺而逃走。她逃走時受了傷,著實艱難了一陣子,過的仍是逃竄般的日子,直到遇到花朝公主……安穩離她那麼遠。每次當她以為自己這次要安定下來了,結果又換成另一場流離。涼風吹在脊背,青雁轉過身去將房門關上。她後背倚著門,目光虛望前方。這次又要往哪裡逃呢?很小的時候,她告訴自己隻是暫時流落在汪洋大海中。抓住的浮木會朽,爬上的孤島會在下一次漲潮時被無情海水淹沒。可是隻要她不放棄,一直向前總會到達彼岸。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在海上。四肢浸透,濕漉漉的寒。青雁倚靠著房門,過了好久好久才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努力想著眼下的情況。聞青聞穗這些下人都是羿國人,不會受牽連。那跟著她從陶國來的侍衛會不會受牽連?聞溪要怎麼辦呢?當真將她丟在這裡嗎?她受了這麼重的傷,根本就沒有辦法下床,還怎麼自保呢?是生是死,隻能憑上位者的一句話。她的視線落在供桌下的手鞠。她走過去,蹲在地上伸長胳膊將它拿出來,吹了吹上麵的塵。她給灣灣修好了手鞠,還沒來得及給她。小姐又要怎麼辦呢?今日早些時候她才得知右相家那個陶寧知仗勢欺人,還沒來得及替小姐出麵。就要這樣一走了之,不管小姐了嗎?小姐再被人欺負可怎麼辦?她不敢去想倘若小姐和灣灣也要像她以前那樣四處躲逃該怎麼辦呀?她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她使勁兒地去想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幫幫大家。她想不到,急得落下淚來。視線花了,眼睛也痛。桌子上放了一串佛珠手串,是段無錯隨意放在上麵的。青雁故意不去想段無錯,視線卻落在這串佛珠上。她不由拿起這串佛珠,眼淚落在上麵。她嚇了一跳,心虛地向後退了一步。她慌忙拉起衣襟努力去蹭佛珠上的眼淚,給它擦得乾乾淨淨的,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佛珠擺回桌子上。她憑借著記憶,將手串擺成原本的樣子。就算本來隻是隨意扔在桌上的。青雁轉過頭望向窗戶的方向,天邊是落日最後的餘暉。他該回來了吧?青雁胡亂抹了眼淚,腳步匆匆地去收拾東西。她莫名不想見到段無錯,不想見到他知道她是假公主後望向她的這樣、那樣的目光。即使她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麼目光來看她。她不讓自己去想。渾渾噩噩的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逃走的理由。不僅要逃走,還要快!寢屋內的布置還和她搬走前一模一樣,段無錯沒有動過她的東西。她手忙腳亂地打開衣櫃,望著裡麵滿滿的綾羅衣卻猶豫了。衣服也好,金銀首飾也好,這些原本都不屬於她。青雁的小眉頭一點一點擰巴起來。她生了花朝公主的氣,偏執地不想再碰任何和花朝公主有關係的東西。一邊生她的氣,一邊沾著她的光用錦衣錢銀?這也太沒骨氣了些……青雁猶豫了好一會兒,將衣櫃關上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甚至連身上的這身衣服也是因為花朝公主的身份才得來的。她不想穿,卻再也找不到自己遺落在陶國的粗布衣裳,總不能光著離開……青雁不經意間轉頭,視線重新落在桌上的那串佛珠,驚覺自己也不知道在磨蹭些什麼。既然決定了什麼都不帶走,還磨蹭什麼呢?她揪了揪自己的頭發,懊惱地轉身往外走。沒走幾步,她的腳步慢下來,望向屋內的落地屏風,吸了吸鼻子,她聞到了熟悉的雁心蘭的味道。她繞到屏風另一側。屏風下擺著美人榻,榻上小幾上放著一碟荷釀酥。荷瓣間絲絲縷縷的青色蘭汁證明了這是出自段無錯之手。青雁想要伸手去拿,指尖兒將要碰到荷釀酥,又怯生生地縮了回來。她抿抿唇,看了看桌上的荷釀酥,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兒,鬆了口氣,好像因為沒有碰到荷釀酥而慶幸。她的目光一點點移過屏風內的寢屋,打量著。她在這裡從春住到了夏。她好像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去想,腦子裡空空的。“反正……已經那麼大的罪了,也不差……”她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向桌子上的荷釀酥。她沒有什麼要帶走的東西,就帶點吃的還不行嗎……段無錯回來時,屋門不知何時早已被風吹開,許是青雁關上房門的時候本就心緒不寧沒有關好。他邁步進屋,轉頭望向十二扇的山水落地屏風。山水嫋娜,卻敵不過其上映出的美人影。他緩步走向屏風,走向屏風後低著頭的青雁。當他立在屏風旁,看清青雁在做什麼的時候,不由笑了。——她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一個布袋子,正低著頭認真將白碟裡的荷釀酥一塊塊裝進去。一顆眼淚落下來,剛好落在青雁手中捏著的那塊荷釀酥。段無錯略略收了笑。青雁怔怔望著荷釀酥中心上的淚漬,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她一時呆在那裡,然後慌張地用指腹去抹荷釀酥上的淚漬。淚漬擦不乾淨,反倒蹭壞了荷釀酥。她看著荷釀酥中心被抹壞的那一塊,懊惱極了。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拿起一旁的小勺小心翼翼地去攏荷釀酥中央塌下去的地方。她的動作忽然停下來,擰了眉,不確定地抬起頭,望向屏風側。看見了段無錯,她心裡一慌手上一抖,荷釀酥落到地上去,摔成了兩半。她的眉狠狠擰了一下,心疼得不得了。她抱著布袋子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將它藏在身後,望著段無錯向後退了一步,像個初次下手的小賊被抓了個正著。噢……她本來就在偷東西。她用力抿著唇,背在身後的手捏著布袋子的邊緣,捏得指節發白。四目相對,她杏眼楚楚,掉下一顆又一顆淚珠兒,自己卻渾然不知。羞惱,窘迫。她硬著頭皮往前挪,將藏在身後的布袋子放在桌子上,把裡麵的荷釀酥一塊一塊拿出來,重新放回白瓷碟裡。“都還回去了……”她聲音小小的,悶悶的,幾若蚊鳴。“那吃進肚子裡的呢?”段無錯問。“我沒偷吃。”青雁低下頭,悶聲分辯。段無錯看著她低著頭的可憐樣子,走上前去。可他剛邁出一步,青雁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你躲什麼?”段無錯屈起的食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青雁捂著額頭,抬頭看他,悶聲說:“你不是都知道了!”天色已經晚了下來,屋內沒有點燈,暗了下來。光線一暗下來,青雁的眼睛便看得不太清楚了。她隻知道段無錯望向她,卻看不清他的目光。段無錯隨意“嗯”了一聲,在榻上坐下,徑自端起茶壺倒了一盞涼茶。他端起小巧的茶盞喝了口涼茶,皺了皺眉,將茶盞放了回去,道:“貧僧喜歡冬日飲涼茶,夏日品熱茶。天氣逐漸轉熱。夫人吩咐一下那些蠢笨的侍女,從明日起屋內的茶要一直熱著,越燙越好。”青雁在心裡暗暗琢磨著他這是什麼鬼習慣。緊接著,她驚詫地看向段無錯。她連哭都忘了,彎下腰湊近段無錯,特彆認真地說:“我是假的!”屋內光線昏暗,她看不清自然掌握不好距離遠近。她離得那麼近,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猛地闖進段無錯的視線裡。真不知道這傻姑娘哭了多久,眼睛紅腫成這樣。段無錯不是沒見過她哭,卻沒見過她的眼睛哭得這麼狼狽。長長的眼睫黏連在一起,如落水的蟬翼。眼眶中蓄滿的淚珠兒將落不落,將她的眸子裹在一片柔軟中。他握住青雁的細腰,輕易將她帶到腿上,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去吻她眼睛上的淚,救出落水的蟬翼。青雁怔怔重複了一遍:“我是假的!”“嗯。”段無錯隨意應了一聲。青雁強調:“我是個騙子,一會兒就要有人來抓我去砍頭的!”段無錯又“嗯”了一聲,問:“小騙子餓麼?”青雁本來不覺得餓,他這麼一說,她的小肚子配合的咕嚕一聲,又一聲。段無錯拿起一塊荷釀酥,掰了一小塊塞進青雁的嘴裡,隨口說:“沒人敢抓貧僧的人。”段無錯話音剛落,白管家在門外緊張道:“殿下,外麵來了好多官兵說要擒拿假公主!”青雁頓時緊張起來。段無錯繼續優雅地掰著荷釀酥喂給青雁吃,說:“告訴外麵的蠢貨,這裡沒有假公主,隻有湛王妃。”作者有話要說:段老九:屮,剛說沒人敢來,就來了個蠢貨打貧僧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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