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禦書房,隻有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批閱著奏章,身邊的伺人都被我趕的遠遠的了,唯一的聲響是偶爾劈啪響起的燈花,每天都被人簇擁著,很難得有獨自享受安謐的時光,隻有這無聲的夜,才能暫時給自己一個心靈釋放的空間。一道銀白色的光芒閃過,刺眼的反射光讓我的視覺出現暫時的停頓,直覺的想用手去遮擋那光的方向,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剛想反抗,熟悉的氣息和習慣的觸感讓我停止了掙紮,是影。視覺依然處於亮眼後的黑暗狀態,耳邊已經傳來幾下鋼鐵的敲擊聲。是武器,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意圖刺殺我,而影及時出手將我抓進懷抱順便和刺客交上了手。當我的眼睛已經慢慢恢複的時候,看見了一幕經典!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就是不管它被重複使用多少次,依然具有強大的震撼力,依然是少女夢中期待的場景。影左手攬著我的腰,儘量讓我緊貼著他的胸膛,右手的劍一次次化解著對方的攻勢,隻可惜雙方的速度太快,除了給我一片片晃眼的白光和無數次響起的輕擊聲,實在是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影帶著我不斷的後退,我的心開始慌了起來。輕輕扭了下腰,“放下朕。”帶著一個這麼大的活人,真的很不方便,阻礙了他的行動不説,還要他分神照顧我。看見他和人交手,沒來由的心裡一陣發慌,很害怕,不是害怕那人出手傷害我,而是我知道以影的忠誠,誰想傷害我,必然要先踏過他的屍體,為皇上付出一切,是他從小就灌輸在腦子裡的思想,以前的我,驕傲他這樣的忠誠,在麵對生死的考驗時,我害怕他這樣的忠誠。再次開口,這次是毋庸置疑的命令,“影,放下朕,這樣會妨礙你,朕還需要你抓住刺客呢!”腰上的手更緊了緊,在宣告著影的第一次違抗聖旨,但是他後退的步伐停止了,居然還抽空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分明有著一絲很淺的笑意,還有一絲更淺更淺,讓我幾乎以為自己花了眼的溫柔。劍花一閃,影的身上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氣勢,劍氣如虹,開始了反擊!而此刻在他懷抱裡安然享受著的我,已經很清楚對麵的人不會是影的對手,開始他隻是為了查探我的情況才一直防守的,既然已經確認了我的無恙,自然要出手拿人了。不知道自己的雙眼是不是已經很沒氣質的彎成了兩顆心型,我隻知道,若是以前把影當做一個忠心的護衛來看,而今天晚上我已經完全被他這一瞬間的氣勢所俘虜,更重要的是我明白自己其實根本舍不得讓他當我麵前擋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那‘情思’作祟的一夜實在給我的映像太深。就在失神的片刻,影已經逼的刺客節節敗退,估計要不了多久,刺客就該立斃劍下。輕輕扯了扯影胸前的衣襟,“彆殺他!”劍光突然密布,一片光影晃花了我的眼睛,再次適應房內的光線時,刺客手中的劍已經被影順手挑飛,劃起一道亮線釘在房梁上,刺客本人則被影一腳踹飛,倒在地上不曾起來。“你的武功出自‘舞月門’,可惜氣息淩亂,腳步虛浮,招式滯澀。”影摟著我走到倒地刺客身邊開口道,早在他飛起一腳踹她的時候,就已經封住了她的穴道,話裡沒有輕蔑的意思,隻是實事求是,看來影和她糾纏這麼久,隻是為了看她的武功出處,估計他沒想到的是,還能看見我對他的擔心。影蹲下身,撩起她蒙麵的布巾,一張清秀雅致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若説在這個國家女人豪放,男人漂亮的話,我對自己這張臉的特殊美麗感到自豪也無奈的話,眼前這個女人終於讓我找到了知音啊,若不是因為自己的臉,我真的會斷定她是個男子,隻是雙眼噴薄而出的怒火和扭曲的麵龐讓這份美麗失色不少。不過倒是硬氣的很,一聲不吭,隻是狠狠的瞪著我。輕輕的在她身邊蹲下,仔細打量著,纖細的身子應該才十四、五歲吧,究竟是什麼樣的血海深仇,讓她不顧自己年輕的性命和尚未成型的武藝對我揮劍相向?不能怪我下這個斷定,仇恨據説歸根到底隻分為三類,情殺,錢殺,仇殺。我自從來都不認識她,司徒青顏的印象中也沒有她,她還是個女的,哪來的情殺?若説我搶了她的愛人,禦雪跟我三年,從來沒聽説過有愛人,若水大門不出,沒機會勾搭外人,至於碧靈蕭?他眼高於頂,才不會要她。錢殺?我堂堂一個皇帝,不會欠人錢,若説她是殺手,更説不通,這麼爛的武功,能平安到達我的禦書房已經是她的運氣了,還殺人?這是我有影,所以才讓下人都走開,要是沒有,我也是門禁森嚴,侍衛重重。那就隻剩下仇殺了,身為一國之君,我有無數種被人刺殺的理由,端看她是屬於哪一種了。“你個昏君,有種你就殺了我。”我還沒開口,一個聲音夾雜著怒火撲了過來。昏君?衝天翻了個白眼,知道她沒好話,隻是很好奇這兩個字怎麼也能和我扯上關係。拉出一個邪惡的笑容,扭住她左邊的臉:“小姑娘,朕有種沒種可不是你説的算的,如果殺了你才叫有種的話,那你認為,如果朕把你扒光了,一寸寸的割你的肉,再把你的屍體吊在城牆上任人參觀的話,這樣算有種還是沒種呢?”成功的看見她在我的威脅話語下的一絲瑟縮,接著還是很有骨氣的回瞪著我,隻是再也沒有出口謾罵。成功的讓她閉上了嘴,我壯似不經意的開口道:“説吧,你是張家的哪位?”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擊潰了她堅強的偽裝,眼淚撲簌簌的開始往下掉。在影道破她武功來曆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那個被白秀珠以謀逆罪打入天牢,又在我準備親審的時候‘畏罪自儘’的張亞芝的家人。當時我初掌朝政,又誤以為張亞芝入罪隻是和白秀珠官場內鬥失敗的下場,所以即使知道她的冤枉也懶得再深究。直到與雲紅衣的一席深談,得知張亞芝曾經向雲紅衣求救後,才感覺出這事情不簡單,想去找當初被我一句話發配邊疆的張家人了解情況,可是影尋找之下隻帶給我一句話,“張家人在流放途中遭遇搶匪,全部遇難。”為此,我扼腕歎息不已,也深深自責若不是我的大意,也不可能有這麼多人的無辜慘死。因為對他們的關注,也順便讓影收集了他們的資料,得知張家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從小在“舞月門”習武,剛剛影喊出她的武功來曆時我就已經心下明白,隻是她臉上明顯的單純感和嬌小的身子讓我怎麼也無法相信她居然有十七歲,而且按影的説法,一個從小練武的孩子還這麼差的武藝?估計天資太差。“怎麼?不敢承認?張家的女兒都是這麼沒出息的嗎?”看著她,我開始冷笑出聲。雙眼再次對我射出熊熊烈火,隻是那兩個哭腫的大大眼泡減少了太多氣勢,“沒錯,我就是張家的二女兒張凝琳,你要殺就殺吧,反正我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似乎想到了傷心事,眼睛裡的淚水又開始聚集,轉瞬之間傾盆大雨雷霆落下。這是我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看見這麼會哭的女孩子,大張著嘴嚎著,讓我幾乎能看見裡麵的小舌頭了,真有點受不了,哭嘛,就要哭的象我家的若水乖乖,梨花帶雨,清新中帶著嬌嬈,哪有這麼沒形象的,“喂,朕什麼時候説要殺你了?朕曾經派人去尋找過你們,得到的答案是你們遭遇搶劫,全部被殺害了,既然你還活著,就和朕説説清楚吧。”一臉的不相信,“你騙人!我才不相信你找過我們,就是你想斬草除根,才會將我家人全部趕儘殺絕,現在在我麵前裝什麼好人。”再次伸手扯住她臉的兩邊用力一扯,成功的聽到她呼痛的聲音:“你這個笨蛋,如果是朕殺你全家,還需要千裡迢迢的派人去殺?直接下個聖旨不就行了,畢竟你母親的罪名是謀逆,誅你九族都沒人説朕錯,你自己想想清楚吧,如果不是朕殺你滿門,那現在也隻有朕能替你複仇,順便替你母親洗清冤屈,你自己想想清楚吧。”使勁的吸了吸鼻子,幾乎能聽見鼻涕在鼻腔裡流轉的聲音,張凝琳想了想開口道:“三個月前,我從師門回家探親。記得一天夜裡,母親帶人巡城,似乎拿了個藍翎國的探子,並從她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什麼信?説什麼?”直覺這封信似乎是個關鍵。她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母親並沒有告訴我們,是她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看的,隻知道母親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似乎心情很沉重,臉色也不好,隻叫我們不許將此事外傳,誰知道後半夜那個探子居然逃跑了,第二天母親就叫我趕緊去關外找雲將軍,隻讓我告訴雲將軍速速回京,待我從關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得知全家因為謀逆罪被關進天牢的消息。”再次狠狠的瞪著我,“本來我想著劫天牢的,卻傳來母親畏罪自儘的消息,我母親根本沒有造反,為什麼要自儘?一定是你個這個昏君逼的!”“朕沒逼你母親,朕本想親自過問此案,隻可惜朕的聖旨一下,就傳來你母親的噩耗。”從某種角度説,也許她母親的死真的算是我逼的,若不是我想來個什麼親審,也不會加速她的死亡。她沒有理會我的解釋,隻是再次吸吸鼻子繼續道:“緊接著我全家就被發配邊疆,我想吧,發配就發配,至少在路上我也有機會救人,我一邊躲著官兵,一邊暗自跟蹤,沒想到等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被人暗害在路上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都是我最親的人,你這個昏君,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淚眼中的熊熊怒火,若不是被影點了穴道,隻怕會衝上來咬我幾口。“你憑什麼就認定是朕殺了你的家人?”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定要將目標指向我,聽起來她並不知道多少實情啊。“我到的時候,父親還有一口氣在,他對我説,‘去,去京城,找,找皇上……’”找我?找我乾什麼?“下麵呢?説什麼了?”“不知道,他沒説完就死了,還用問嗎?肯定是叫我找你報仇!”又一次的咬牙切齒。用力的一巴掌拍在她的腦袋上,“你豬腦子是吧?要是朕殺的你全家,你父親還會叫你找朕報仇?隻會叫你躲的遠遠的,難道他不知道你的三腳貓武功?你父親肯定是要你來想辦法找朕,為你家洗清冤屈。”這張家怎麼養出這麼個笨孩子。“真的?”一臉的不置信。“現在不管真的假的,你相信朕,你還有機會為你家申冤,不相信朕,那朕放你走好了,今天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自己好好想想。”真是個單純的孩子。“反正我也沒彆的路走了,先相信你一回,反正我也落在你手上了。”她倒是無所謂。悄悄遞給影一個眼神,“影,把她安頓好,彆讓任何人發現她。”對我一揖,影拎起地上的人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