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長街上, 五光十色的燈光綻放著絢麗的彩色, 映得月空都失去了光彩。黑色的轎車裡,沈秋容如臨大敵,他捏著拳頭, 手心冒著冷汗,緊張的眸色時不時的瞥向窗外。沈秋容那點小動作, 黎晏看的清楚,原本打算拿他逗樂子的心思瞬間淡了下來。他輕輕的歎息一聲, 沈秋容這副如履薄冰的模樣, 當真是沒意思極了。幽幽的歎氣聲在光線暗淡的車廂內乍然響起,嚇得精神高度緊張的沈秋容心臟咯噔一跳,張口結巴道:“嫂…嫂子, 怎麼了?”黎晏搖搖頭, 意興闌珊的望著前方閃爍的路燈,打著方向盤, 來了個大轉彎。“嫂子, 咱…咱不是去…去吃飯嗎?”黎晏無心搭理他,直接驅車來到沈秋和的公司樓下。暮□□臨,高聳入雲的寫字樓裡燈火通明。黎晏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走到後座位,對裡麵冷汗泠泠的沈秋容道:“餐廳的位置已經訂好了, 你開我的車去就行了。”沈秋容緊了緊懷中的沈小黑,忐忑的問道:“那…那你呢?”“我?”黎晏漫不經心的掃了眼睡的悠然自得的狗子,勾起唇角, 笑道:“你哥還在加班,我去附近給他帶點吃的送過去。”臨走前,他摸了摸狗子的腦袋,手心凝起的紅光隨著他擼毛的動作無聲無息的滲入狗子的體內。“我先走了,你開車小心點。”沈秋容緊張的點頭,望著黎晏漸漸走遠的背影,虛虛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跟那隻貓妖呆在一起實在是太考驗他的心臟承受能力了,這樣的情況再來幾次,他怕是要被嚇死。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他的眼簾,他這才收回視線,打算挪開腿上的沈小黑,隻是“啊!”走到餐廳門口的黎晏敏銳的察覺到空氣中流動的動靜,愉悅的勾起嘴角,這才有意思不是麼!黎晏回到公司樓下時,車已經開走了,而附近……也沒有狗子的氣息,他挑了挑眉,抬起步子朝寫字樓的大門走去。……一連三個月,沈秋容再也沒踏進沈家老宅一步。黎晏沒有特意去了解,不太清楚他的情況,倒是從沈秋和的口中得知,沈秋容找了份工作。工作?這話也就騙騙沈秋和,以沈秋容那慫逼尿性,怕是躲到深山老林去了吧。深山老林不至於,但……法雲寺位於京郊百裡處的山頂上,氣魄宏偉的廟宇蓋的古色古香,莊嚴肅穆。而在這座廟宇的後山中,有一間小木屋,木屋前開發了幾塊地,地裡種植著一排水靈靈的青菜。夕陽下,兩個著灰色僧袍的僧侶一人提著水桶,一人拿著水瓢,頂著光禿禿的腦袋,在餘暉下勞作。“慧安師兄,水沒了,我去打水。”聞言,慧安直起腰,抬頭看了看剩下的半塊地,又見慧塵正撿起地上的扁擔打算去挑水,連忙道:“剩下的不多,你提一桶水便夠了。”慧塵點了點頭。提著木桶朝木屋後走去,還未靠近水井邊,就一膚色漆黑的少年陰魂不散的坐在井口沿上,一雙黝.黑靈動的眼睛正幽怨的瞪著自己。他心神一晃,眼底傾瀉.出一絲迷茫……“沈秋容,你真不要我了?”這聲‘沈秋容’驚的他臉色一白,他緊縮著瞳孔,眼底流露出對黑少年的驚懼,他扔下手中的木桶,拔腿轉身就往屋前跑去,邊跑邊喊道:“救命!師兄!”沈小黑被他這一聲‘救命’氣的直跺腳,這個膽子還沒鵪鶉大的智障,為了躲避它,竟是不惜剃光頭發跑到寺廟來尋求庇佑來了。聽著那邊傳來的腳步聲,沈小黑不忿的罵道:“媽噠,這個傻.逼!”聞訊趕來的慧安緊張的拉住精神不穩的沈秋容,連聲問道:“怎麼了?”沈秋容抖著唇,哆哆嗦嗦的指著他身後,慧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疑惑道:“什麼都沒有啊?”“不…不可能,他…他他他就在水…水井邊!”慧安是真的很無奈,他扳過沈秋容的身體,抬起下巴朝那邊示意道:“真沒有。”法雲寺的曆史悠久,曾輝煌過,也沒落過。但因地理位置的緣故,卻也避過了戰火的荼毒。慧安從小就在寺中長大,從小就聽著主持說著他們寺廟的故事長大的,卻從未聽說過有妖霍亂人間的傳言。他曾經好奇的問過主持,世間到底有沒有妖魔鬼怪。主持說:“什麼是妖魔鬼怪?說到底不過是人的心魔在作祟罷了。”出家人不打誑語,主持都說沒有了,那就沒有!所以他不是很明白,慧塵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有妖?還為了這件事跑來剃度出家。沈秋容緊閉著雙眼,戰戰兢兢的轉過身,就是沒膽子看。慧安搖搖頭,慧塵這是入了魔障了。躲在樹上的沈小黑咬牙切齒,它也不知道是該怪大佬不厚道的陰了它還是怪沈秋容那個膽小鬼。它揉了揉乾癟癟的肚子,臉色一垮,為了讓沈秋容還俗接受自己,它都吃了三個月的齋飯了。好懷念沈秋和的手藝啊!沈小黑拿沈秋容沒辦法,隻好把事情告訴了黎晏。初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黎晏正在喝湯,沈秋和跑去當和尚的消息讓他沒忍住噴了一桌子。他知道沈秋容膽小,但是沒想到沈秋容膽小到了這個地步,為了躲避狗子,跑去當和尚這種餿主意他都想的出來。黎晏沒把消息告訴沈秋和,沈秋和要是知道唯一的弟弟出家了,怕是會氣的把那寺廟給拆了。九月底,沈秋和暗地籌備了幾個月的婚禮終於準備好了。他找了個借口帶著黎晏去試禮服。“小東西,如何?”黎晏瞥去目光,就見沈秋和褪去成熟穩重的西裝革覆,換上白色燕尾禮服,禮服搭配藍色領帶,把他的好身材展現的淋漓儘致,更是襯得他風度翩翩,紳士氣度十足。黎晏摸著下巴,打量著沈秋和那張年輕又英俊的臉,毫不吝嗇的讚歎道:“帥。”難得聽到小東西這麼誇自己,沈秋和頓時眉開眼笑的打量著黎晏身上的禮服,也誇獎道:“你也很帥。”倆人的禮服同款,穿在沈秋和身上是文質彬彬,硬朗帥氣。但穿在黎晏身上,卻是被他穿出一股禁欲的性.感來。黎晏原本就偏白的膚色和立體的五官,在紅唇的襯托下,竟是有了幾分西方吸血鬼的感覺。他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問道:“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宴會需要這般慎重?”“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麼神秘?”黎晏頓時有了猜測。最近這段時間,沈秋和神神秘秘的,接個電話也會躲開他……這種情況,要麼是外麵有人了,要麼就是準備給自己驚喜。比起第一種,他更相信第二種。不是他對自己自信,而是沈秋和看他的眼神依舊深情。黎晏按下內心的想法,道:“腰這裡有點鬆,我去換下來,你讓他們再改改。”“除了腰,還有其他地方嗎?”沈秋和對他們的婚禮很重視,爭取做到完美,他走到黎晏的麵前,用手測量著他的腰,忍不住念叨:“才幾天,怎麼又瘦了?”“不是我說你,你的身材真的很好,真的不需要減肥……”倆人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可黎晏還是無法忍受這個男人私底下王八念經的模式,為了避免耳朵再次遭罪,他一言不發的走進換衣間。上個世界的小肚腩簡直就是黑曆史,他再也不想要圓.滾滾的小肚子了。等他推開換衣間的門,卻是發現沈秋和先他一步換好衣服,正站在不遠處接電話。他收回視線,把禮服遞給一旁的設計師,指著不合身的地方說了幾句。沈秋和麵色陰沉的掛了電話,他閉上眼,重重地吐出一口鬱氣,這才轉過身,跨步走到黎晏的身邊,道:“好了嗎?”黎晏抬頭,見他神色不太好,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麼了?”沈秋和緩了緩神,沒好氣道:“還不是秋容,他……算了,回去再說。”倆人在回去的路上,沈秋和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末了冷笑道:“工作?工作就是當和尚?”“要不是陳總去法雲寺看到了他,怕不是要瞞著我一輩子?”黎晏眯了眯眼,“那你打算怎麼做?”沈秋和是真的拿那個任性的弟弟沒轍,他知道秋容怕小東西,所以秋容沒回家的那幾天,隻當他是搬出去住了。初聽秋容說找了份工作,以為秋容終於長大了,懂得自力更生了,他欣慰之餘難得誇了秋容幾句,誰成想……所謂的工作竟是跑去當和尚,且還不跟他商量!“明天我去法雲寺把他接回來。”聞言,黎晏一挑眉,沈秋和這一趟估計要落空了,因為沈秋容怕的不單單隻有他,還有一隻整天跟著沈秋容,時刻粘著沈秋容的沈小黑,所以,他會老實跟沈秋和下山才怪。……事情沒出黎晏的意料。沈秋和在山後見到沈秋容的時候,差點沒認出這個又黑又瘦的光頭是他那個英俊瀟灑的弟弟。他站在不遠處,沉肅的望著身形消瘦的和尚,手腳麻利的在井邊打水,水桶裡注滿水後,毫不費力的挑起擔子,輕車熟路的來到前院的菜地前,那灑水的動作不可謂不熟練。看的沈秋和心都疼了。他的親弟弟,他連頓飯都沒舍得讓他動過手,現在卻給法雲寺的這群禿驢乾起了農活?!“施主,慧塵他很有慧根。”站在一旁的主持笑眯眯的誇獎道。然沈秋和卻是氣的臉色鐵青,他再也顧不上多年的涵養,第一次爆出粗口怒道:“去你.媽的慧根,老子捧在手心嬌慣著長大的弟弟,竟然被你們這群禿驢當作仆人使喚,你信不信老子回去就把這片山買下來,然後建墳場?”“嗬嗬。”主持轉動手中的佛祖,慈眉善目的臉上哪有受到威脅後的驚慌,反而十分鎮定自若。“你笑什麼?”主持搖搖頭,笑的一臉和善。可他善意的笑容,卻讓沈秋和越發的敲他不順眼。他皺緊眉峰,壓下心底的憤怒,轉身抬腳朝挑著空木桶去打水的沈秋容走去。“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