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跟著倆人來到一處被白雪覆蓋的小山丘, 荒涼的山丘上有一座凸起來的地兒, 想來就是倆人口中的姐姐。他默默地凝視著獨光在墳前立誓,說這輩子會把小柱當親弟弟看待,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古代人尤為相信這句話, 他們把誓言當作不可背叛的信仰,一般有城府的人輕易不會許下誓言, 就怕死後下地獄!獨光是一個連自己的溫飽都無法解決的人,加上小時候的經曆, 黎晏可不相信他會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人。此刻他竟會對一個跟他沒有絲毫關係的人而立下誓言,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呢?黎晏帶著疑慮先倆人一步回到家,沒過一會兒獨光牽著小男孩也回來了。小男孩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性子有些怯懦, 見到院子裡有人, 連忙躲在獨光的身後,許是小孩子都有好奇心, 他躲了沒多久, 忍不住探出一顆圓溜溜的腦袋,睜著水汪汪的眼睛驚奇的望著站在雪地裡的小哥哥。黎晏雙手背負在身後,小小的身板筆直地站在院子裡。一襲銀色錦袍,金色絲線繡成邊紋,長長的墨發打理的一絲不苟, 仿若與這片銀白色的天地融為一體,把他那張本就精致的小.臉襯托的粉雕玉琢。此刻,他含.著若有似無的笑容, 正用一雙溫和的眼睛注視著小男孩。小男孩想不出什麼華麗的詞彙,他隻是覺得這個小哥哥真的很好看,忍不住驚歎道:“小哥哥,你好漂亮啊!”獨光也是走到家門口才想起他如今不是一個人住,還在躊躇著該怎麼開口,便聽到小柱的話,眉心一抽,屈指敲了敲他的腦袋,沒好氣道:“男孩子怎麼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小柱痛的‘哎呦’了一聲,凍的紅腫的小手捂在腦袋上,委屈地嘀咕道:“小哥哥就是很漂亮嘛!”獨光訕訕的衝黎晏露齒一笑:“小孩子不懂事,你、你彆生氣。”他還惦記著晚上繼續蹭被窩的事,現在又多了個小柱……就是如他這般沒臉沒皮的人,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他一個占便宜就算了,現在還拖家帶口的……他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不了口,隻得呐呐道:“那個,那個我去廚房燒水。”黎晏點頭,一個字沒說,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獨光牽著小男孩走進廚房。獨光是那種能不洗澡就不洗澡的人,然今天他卻勤快了一回,他先是燒了好幾鍋水,把小男孩收拾的乾乾淨淨,之後又把自己給清理了幾遍,直到身上聞不到味兒,這才罷休。黎晏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看著書,小男孩則是坐在不遠處盯著黎晏發呆,而獨光,擰著一張苦巴巴的臉坐在水井邊搓.著衣服。邊洗衣服,邊歎氣!為了蹭小鬼的被窩,他這是拚了,但是他苦哈哈的盯著破棉襖上的汙漬,這玩意怎麼那麼難洗啊啊啊!!!他記得上次黑臉小鬼衣物上蹭了不少油漬,可等他再穿的時候,上麵乾淨整潔,木頤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啊啊!!獨光用力搓了兩下,汙漬就像是專門跟他作對,頑固的黏在上麵,他憤怒的扔下棉襖,搓.著冷的發紅的手跑進房間關上門,走到牆角拿開堆積的物什,就見土磚堆砌的牆壁上赫然有些拳頭大小的洞,他伸手從裡麵掏出一塊藍色的手帕,打開帕子,裡麵包裹著幾塊零散的碎銀子。他一臉不舍的摸著銀子,喃喃道:“唉,我的媳婦兒本啊,暫時隻能犧牲你們了。”黎晏沉浸在話本中,突然一道陰影擋在了他的麵前,他抬頭,就見獨光擰著眉,雙手藏在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黎晏合上手中的話本,挑眉道:“有事?”獨光捏緊了藏在身後的銀子,滿臉的不舍,可、可舍不得銀子占不了便宜,他心一橫,把藏在身後的銀子遞到黎晏的麵前,閉著眼睛大聲道:“我拿銀子換你家木頤!”“哎喲,誰想用銀子換我們家木頤呀!”係統左手拎著油酥餅,右手提著糕點,口內還嚼著最後一顆糖葫蘆,就這麼走了進來。走到門口,它停了一瞬,吐出糖葫蘆裡麵的籽,這才晃晃悠悠的走到獨光的麵前,不屑道:“就你?”它把手上的吃食放在石桌上,眼神輕飄飄的從碎銀子上掃過,嘲諷道:“我家木頤這麼能乾,這麼點銀子就想換走他?彆不是沒睡醒吧?”木頤緊隨在係統的身後,他的身上滿滿當當的掛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唯獨黎晏吩咐的布匹,被他小心的護在懷中。獨光的話他也聽到了,雖然他相信少爺不會隨便把他賣出去,可他還是忍不住擔憂,生怕自己哪兒做的不夠好,讓少爺不滿意。黎晏眉頭微微一皺,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得瑟的係統,嗬斥道:“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辦好了。”它撇撇嘴,對大佬的區彆對待很不滿意,它哼唧了一聲,拿著油酥餅咬了一口,含糊道:“有私房錢的官員挺多的,不過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男……”說到這兒,它瞥了一眼院子裡的人,“我晚上跟你說。”獨光有些尷尬,他的本意是想用銀子讓木頤幫他洗洗衣物,順便晚上去小鬼屋內蹭個暖氣什麼的,卻是沒想到剛一開口,就被當事人抓個正著,他正猶豫著是不是收回手,就見小鬼突然站起了身,接過了他的銀子。“這點銀子連木頤的頭發絲都不夠,不過我猜你的意思應該是……”說著,他目光瞥了一眼水井邊的衣物,調笑道:“你是想讓木頤幫你洗衣服吧?”獨光小聲的‘嗯’了一聲。“可以。”黎晏把銀子遞給木頤,看著他身上掛的那些吃食和小玩意,忍不住皺眉道:“以後小狗要是有什麼要求,你通通不用理會。”什麼玩意兒,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慣的它一身臭毛病。聞言,係統匆匆咽下最後一口油酥餅,不滿的控訴道:“大佬,不帶你這樣的。”黎晏斜了它一眼,冷笑道:“好吃懶做的東西,沒你說話的資格。”還說減肥,就它這樣胡吃海塞的,遲早胖的跟豬一樣。係統氣的跺了跺腳,轉身朝屋內跑去,卻不想跑到一半,才發現房屋門口坐著一個小孩,它驚呼道:“咱們家怎麼還有個小鬼啊?”小男孩被係統這麼一喊,像是受到了驚嚇,邁著小短腿跑到獨光的身邊,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袖。咋咋呼呼的,黎晏懶得理它,見獨光抱起小男孩卻沒打算走,皺眉問道:“你還有什麼事?”獨光有些躊躇,畢竟他給的銀子真的不多,也就一兩左右,換木頤幫他洗衣物已經是他占便宜了,可……他看了一眼懷中的小柱,還是?著臉開口道:“你看天這麼冷,小柱又這麼小,晚上能不能、能不能……”“你是想把他安排到我屋子裡睡吧?”黎晏打斷他的話,沉思了片刻,點頭道:“可以,我等會讓木頤在上鋪加個護欄,免得小孩子睡覺不老實掉下來了。”獨光:“……”那他呢?他一臉淩.亂,話都讓小鬼說了,那他怎麼辦?可再去開口吧?他又不好意思,他正打算抱著小柱回房間,不知道誰的肚子發出一聲咕嚕響,他愣了愣,就見小柱把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小聲道:“光哥哥,我餓了。”獨光:“……”全部家當都給了小鬼,他現在窮的叮當響,要不……黎晏見他盯著石桌上的糕點,哪還看不出獨光的心思,他在心裡輕歎了一聲,獨光連自己都養不活,卻撿回來一個小鬼,雖然其中有什麼緣由,可他什麼打算都沒想好,就這般魯莽的把人帶回來,彆到時候孩子沒養活,自己也跟著餓死了。黎晏把糕點遞給獨光,“拿去給他吃吧!”自從那天占了黎晏很多便宜,獨光再也沒有了一開始那種無所畏懼的底氣,每次小狗找茬,他能避開就避開,實在避不過,就裝啞巴。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天又暖又軟和的被窩。“唉!”獨光搓.著冰涼的手腳,再次感歎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錢啊,有錢他就不用過這種苦巴巴的日子了。住在隔壁的黎晏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獨光在深夜唉聲歎氣,小小年紀,那歎氣的頻率都趕上老頭了。那天獨光的意思,他看出來了,但他沒讓獨光說出來,本來他以為依獨光的性子,會跟第一次半夜敲門一樣,厚著臉皮跑進來,倒是沒想到獨光竟然退縮了……這天,黎晏在鋪子跟人商量開張的事宜,係統突然衝進來說獨光受傷了,這會兒正躺在家中昏迷不醒。黎晏把小柱安排在係統床.上,其實是讓係統跟小柱打好關係,然後趁獨光不在家套套小柱的話,小柱膽子小,加上係統那黑的反光的膚色,導致他有些害怕係統。係統懟不過獨光,但忽悠小孩子沒什麼問題,而且它還經常跟小柱分享自己的零食,沒出兩天,倆人都打成了一片。根據小柱的話,小柱有個姐姐,在鬨市賣豆腐,卻不想一惡霸看上了他姐姐,想搶回去當小妾。那姑娘不從,惡霸便三番兩次派人去姑娘家找茬。獨光與那姑娘相識,說是相識,其實用雇傭關係來說比較合適,小柱的姐姐每天管獨光一頓飯,獨光護她周全。這天惡霸實在忍不住想直接搶人的時候,獨光剛好就在附近。惡霸有七八個人,獨光自然是打不過,尤其是其中有個人掏出了刀子,那姑娘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直接衝上去替獨光擋了那一刀子。姑娘臨死前讓獨光幫她照顧弟弟,獨光也答應了下來。黎晏覺得那姑娘可能是喜歡獨光,不然誰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一個混混的命?獨光對那姑娘有沒有意思,黎晏不知道,但牽扯到一條人命,獨光肯定是恨那個惡霸的,所以黎晏讓係統每天注意獨光的動向。倆人匆匆趕回家,係統在路上跟他大致說了一下情況,過程就是這些日子獨光一直在觀察那個惡霸的動向,昨天終於讓他找到了惡霸獨自出門的機會,他逮著機會把惡霸往死裡打,打死了也就算了,就是他運氣不太好,打到一半的時候來人了,他一害怕,就跑了。惡霸是一個富紳家的兒子,自家兒子莫名被人打了一頓,作為父母的肯定要幫兒子報仇,所以獨光很快就被惡霸的父親找到了。虧得有係統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不然等待黎晏的就是獨光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