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寶就跟那滑不溜秋的泥鰍似得,躲過暗衛的攔截,直接躥上馬車,用蠻力推開堵在車廂口的柳言玉,噌的一下撲進黎晏的懷中。“嚶嚶嚶,娘子,外麵好可怕,有好多好多的死人,還有壞人在追我。”沈七寶把整張臉埋在黎晏的懷中,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哭的那叫一個慘不忍睹。落梅似感同身受,緊繃地神經在見到少爺這個唯一的男丁後,下意識地放鬆了下來,忍不住也跟著紅了眼眶。她瞪了一眼剛站穩腳後跟的柳言玉,又瞥了一眼眼角直抽抽的‘少夫人’,再看向躲在黎晏懷中鬼哭狼嚎的少爺,哽咽道: “少爺,彆哭了。”在哭下去,她也想哭啊!差一點,真的隻差一點,她跟少夫人就要死在這荒郊野外了。柳言玉被沈七寶拉下馬車,手肘不小心撞到了車架上,疼的他猛吸了口涼氣,心有不悅,想指責兩句,卻見這突然跑過來的男子直接躲在黎晏的懷中,哭的像個傻.子。再去看黎晏的神色,隻見‘她’的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無奈之色,曾經蘊滿溫柔的瞳孔此刻盛滿了縱容和寵溺,‘她’就像是把所有的心神都專注在那個人身上,甚至吝嗇於擠出半點給旁人。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就……就好像小時候吃的青澀橘子,又酸又澀,苦得他心肝都在打顫。趙沉寂讓人把屍體處理乾淨,這才有時間來關注馬車這邊的情況,一扭頭就看見原本如沐春風的柳愛卿一身狼狽地站在馬車旁發呆,周身散發著一股淒涼的悲傷,眼中的痛楚就像是凝成了實質,看的人心酸不已。想了想,他跨步走了過去,大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以示安慰,“沒事吧?”柳言玉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沒事的笑容,卻發現嘴角怎麼也無法勾上去。“真醜!”“殿下,您就彆笑話臣了。”趙沉寂淡淡的掃了一眼車廂內的情況,眸色一暗,沉聲道:“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兒,不過——”說到這兒,他沉著地目光移向地上黑衣人的屍體,晦暗不明的道:“待你我成就大業,到時候想要什麼樣美人兒沒有?”不就是比一般女子長的出色些?待他登上帝位,他可以搜羅天下最美的美人送給柳愛卿。柳言玉張了張嘴,想反駁說不一樣,他愛的不是月兒的美貌。可這些話,殿下不懂。殿下心裡能裝得下很多東西,卻唯獨裝不下懂兒女情長,因為他心裡裝的是黎明百姓,是江山社稷,這是一個合格的君王所必備的條件。“天色不早了,走吧!”趙沉寂抬頭望向夜空,“再不回去,怕是要引起左庸那個老匹夫的懷疑了。”“是。”說起左庸,柳言玉快速的收起臉上的情緒,深深的看了黎晏最後一眼,像是要把黎晏的臉牢牢的記在心中,這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處。直到趙沉寂等人走遠,黎晏頓時收起臉上的情緒,似笑非笑道:“人已經走遠了,不用裝了。”聞言,沈七寶尷尬的抬起頭,乾巴巴的鬆開手,訕訕地笑了兩聲。彆看沈七寶剛才嚎的撕心裂肺,這會兒抬起頭就能看見他的臉上乾乾淨淨,哪有半滴眼淚?得虧他這是本色出演,加上柳言玉有些心緒不定,不然早就露餡了。落梅正蹲在一旁暗自垂淚,猛然聽到黎晏的話,紅的跟小白兔似得眼珠子錯愕的看向沈七寶,“少爺,您……您沒哭啊?”“咳咳……”沈七寶瞪了她一眼,羞惱道:“閉嘴。”回府的途中,沈七寶詢問黎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要來暗殺他?說是暗殺不如說是想抓他,畢竟當時除了那個領隊有些本事,其他護衛隻有三腳貓的功夫,如果是想殺他,就不用浪費時間去對付那些護衛,直接朝他這邊動手即可。黎晏把心中的想法跟他說了一遍,末了問他:“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或者是你的父親得罪了什麼人?”沈七寶沉默了,他一個傻.子哪裡會得罪人?估計是他懷裡的賬本惹的貨。那些人在府裡找不到賬本,恰好黎晏又出了府……“你看,我早就說外麵不安全,你還不相信我。”沈七寶按下心頭的猜測,撇著嘴,一臉不高興的道。嗬!天真的小傻.子。以他的經驗來說,沈府也不見得有多安全。這些人明顯就是來者不善,他們這次抓人失敗,說不定還留下了蛛絲馬跡給趙沉寂,到時候要是自己的利益受損,指定得把怒氣撒在沈府。現在他們沒動手,不是沈老爺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就是有所顧慮,真要把那些人惹急了——沈府就一普通的商賈,有權有勢的人想對付他們,實在是太簡單了。回到府中,沈七寶拉著黎晏的袖口跟他一起回了後.庭,前腳剛踏進院門,得知消息的荷香便派了丫鬟過來說肚子疼。黎晏還沒開口,沈七寶倒是先急了,他狠狠地瞪了小丫鬟一眼,不自在地拉著黎晏進了房間,“娘子,你要相信我,她、她、她……”她了半天,那句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愣是說不出口。黎晏理解他的心情,任誰喜當爹心情都不好受,更憋屈的事,就算他說出去了也沒人相信。誰叫他是個傻.子呢!“我相不相信有什麼關係?隻要你心裡有數就行。”黎晏滿不在乎道。“對了,你今晚是打算在我這邊歇息嗎?”沈七寶的心情很複雜,自從昨晚黎晏把事情攤開了說後,他的心就一直沒平靜下來。他對黎晏的感情很複雜,說喜歡?他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對方是他拜過堂的娘子,生的又這般貌美,他有好感很正常;說不喜歡?可剛才看到一地的血腥和停留在一旁的馬車時,他嚇得心都快要停止了。他害怕,害怕娘子就這麼死了。是的,就是害怕。害怕的心臟這會兒還在顫抖。這種感覺,生平第一次。母親去世時,他尚且年幼,不懂得陰陽兩隔,如今他算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沈七寶茫然的看著黎晏,無助的說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可以。”黎晏挑眉道。“就是,就是如果,如果啊,我說的是如果……”“有什麼話直說,哪來這麼廢話?”墨墨跡跡的來回重複,有意思嗎?沈七寶被這話一噎,剛鼓起的勇氣就跟決堤的堤壩,他偷偷的瞄了娘子一眼,見娘子神色有些不耐,低眉順眼的挪動著腳步,緩緩朝他靠近。他拉了拉黎晏的衣擺,緋紅暈染了他整張臉,他小心謹慎的問:“如果我願意跟你、跟你同房,你會陪我過一輩子嗎?”同房這兩個字,說的跟蚊子叫似得,如果不是黎晏耳力好,說不定沒準就錯過了。不過——他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