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1)

脫北者 Sable塞布爾 1480 字 2個月前

發動機持續嗡鳴,車載空調功率強勁,吹出的涼風卻無法降低溫度。李正皓感覺大腦被屏蔽了,全身血液都已經蒸發,隻剩一具輕飄飄的軀體,懸浮在虛無的半空之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就連死亡,也似乎遙不可及。膝蓋的酸痛被拋諸腦後,習慣性緊張的神經像棉花一樣鬆軟,呼吸隻是本能的條件反射;裸露在外的皮膚沁出薄薄汗意,淩亂褶皺的軍裝掩飾下,理智早已支離破碎。他從不輕易放棄對自己的控製,像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淪陷,簡直難以想象。歡愉來得太突然、太猛烈,洶湧而至的高&潮鋪天蓋地,令人無暇懷疑其中的真實動機。宋琳用手背擦了擦嘴,半蹲著慢慢爬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整個人顯得嬌豔欲滴:“夠不夠?”這話聽起來似曾相識,分明是兩人重逢那晚,他在極儘荒唐時的泄憤之語。李正皓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隻好暗地裡罵了句臟話,彆開視線交錯的目光,低頭整理著裝。然而,手指抖動的太厲害,就連扣扣子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無法獨立完成。那雙沒有指紋的手再次探過來,一點點替他係帶扣絆,低眉順目的表情,和剛才那個瘋癲的魔女判若兩人。李正皓試圖拒絕,無奈連推擋的力氣都沒有,隻好老老實實地接受幫助。時間變成流淌在濃蜜中的霜糖,既粘稠又幻滅,充滿玄妙的韻節——生命中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短暫,又像現在這般漫長。氣息逐漸恢複平靜,他的思維也重新上線,先前的問題被再度提起:“……你憑什麼懷疑林東權?”宋琳抬頭,目光似嬌嗔、似抱怨,片刻後方才歎息道:“看來還是不夠。”在那撩人的目光中,剛紓解過的**蠢蠢欲動,試圖用征服逼出答案——儘管這樣一來,就恰好印證了她的結論——李正皓清清喉嚨,小心翼翼地繞開圈套,堅持道:“回答我的問題。”撇嘴一笑,宋琳聳了聳肩:“他不肯跟我上床。”“你說什麼?!”李正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握住那對皓腕。“我說……”宋琳一邊掙紮著擺脫鉗製,一邊吐詞清楚地重複,“他不肯跟我上床。”胸口突然被一塊大石頭砸中,某種類似憤怒的酸楚感受,在體內翻騰、咆哮、橫衝直撞,全然陌生卻又無法壓抑。心臟狂跳,如同被重錘反複敲擊,敲碎了尷尬、幻想和流連,隻剩下赤&裸裸的現實。看到男人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宋琳連忙主動解釋:“喂,都說沒有上床了,那麼緊張乾嘛?”“……你究竟是不是‘燕子’?”李正皓澀澀發聲,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用儘全力方才壓抑住激動的情緒。聽到對情&色間諜的專業稱呼,宋琳冷哼一聲:“你覺得我需要出賣色相?”陽光隔著車窗玻璃射進車廂,在那輪廓清晰的臉龐上留下明暗陰影,襯托出她獨特而神秘的氣質;迷彩服包裹住凸凹有致的曲線,卻掩不住身材的黃金比例,反而愈發令人遐想連篇。正是一生最好的年紀,他相信她有能力征服世界。見對方不說話,宋琳反倒來了氣:“單手握力65公斤,常規肺活量3000毫米汞柱,五公裡武裝越野12分鐘——你以為我是為了陪人睡覺才變成今天這樣的嗎?!”一係列數字對男性來說算是優秀,放在女人身上卻是體能的極限,李正皓緊緊抿住嘴唇,保持沉默。她低下頭,聲音暗啞地繼續道:“15歲的時候,哈馬斯接管了孤兒院,他們要把孩子們培養成‘聖戰者’。我是唯一的異教徒,隻能選擇被賣到北高加索的奴隸市場,或者嫁給老酋長皈依伊斯蘭教。”這是宋琳第一次認真提起自己的過去,聽起來就像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李正皓走過碧血黃沙,也經曆過槍林彈雨,明白戰爭對女性和孩童來說意味著什麼。然而,當親曆者與自己息息相關、彼此間有了層層羈絆的時候,他依然緊張得屏住呼吸。扣子被扣到最上麵那一顆,軍裝也再次穿戴整齊,一雙素手卻流連於男人的胸膛,遲遲舍不得離開。回憶起曾經的軟弱與彷徨,宋琳似乎也不再堅強,反而需要從他身上汲取無形的力量:“我知道自己其實沒有選擇,隻能嫁給酋長。可他年紀大了,新婚之夜又喝多了酒,死在婚床上,這種事情誰又能料到?”李正皓大概能夠猜出發生了什麼,懸著的一顆心緩緩放下,卻忍不住追問:“後來呢?”“後來我還是被賣到了北高加索。”第二次車臣戰爭後期,北高加索地區建立了全球最大、最紅火的奴隸市場,成千上萬的人口被當成貨物販賣,用以獲取戰爭中大量消耗的金錢。她自嘲地笑起來,總結道:“酋長有十幾個兒子,分家時鬨得不可開交,唯一一致的意見,是把我當成異教徒處理掉。所以,陪人睡覺無法解決問題,隻能催生懶惰和自以為是,你說對不對?”李正皓想到那背脊上層層疊疊的傷疤,心中一陣抽痛:“八杉女士呢?她不知道這些事嗎?”“當年哈馬斯與法塔赫決裂,取得了加沙地帶的控製權,‘八杉女士’和巴解組織在約旦河西岸,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忙。”沉吟片刻,他歎道:“所以你後來又參加了南奧塞梯戰爭?”宋琳身上那些彈孔都有來曆,2008年俄羅斯與格魯吉亞發生局部衝突,戰爭地點恰是位於高加索地區的南奧塞梯。女人抬手將發梢挽至耳後,滿臉鄙夷:“半個月,死了64個俄羅斯人——這不是戰爭,是屠殺。”李正皓隻在西亞北非活動過,對北高加索地區的情況不甚了解,聽到這裡根本無從反駁。宋琳的過往太豐富,就像一本厚厚的書,沒翻到下一頁,永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還想繼續問下去,卻驚訝地意識到思路已經被帶偏,全然忘了自己是來執行調查任務的。抹了把臉,李正皓正色道:“如果你不是‘燕子’,是否跟林東權發生關係又有什麼區彆?”宋琳表情有些許無奈,麵對咄咄逼人的追問,卻又不得不老實作答:“這隻是一種試探,看他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北朝鮮、忠實於張英洙。更何況,我手裡握著他們林家的三條命,對此人不得不防。”李正皓皺眉:“明知道被‘害死’了三個親人,林東權又怎麼可能放下芥蒂,對你敞開心扉?”“不,我們剛到朝鮮來的時候,林鎮寬還沒死。”宋琳耐心解釋,“我與他一路同行,又及時出手保住了那對母女的性命,按理說林東權不應該戒備至此。”“那又怎樣?”他反駁道,“就算不恨你,也絕對沒有理由喜歡你……或者跟你發生關係。”最後這句話,李正皓說得咬牙切齒,口氣裡泛著濃濃的酸意,失了一貫的冷靜和風度。宋琳卻仿佛沒有發現一樣,直著眼睛搖搖頭:“你不懂,我們偷渡三八線,翻山越嶺來到朝鮮,又想方設法地見到張英洙,這其中經曆了太多。”聞言,男人本能地將手握成拳頭,於無聲處默默用力,骨節隱約泛白。“在朝鮮,林東權被保護得極為嚴密——剛才那間房雖然看似不起眼,但周邊的電磁輻射頻率高得驚人,有很多隱藏的監控設備;樓上樓下的鄰居,我一個也沒見過,即便偶爾有人出入,也都是監視班派來的。”李正皓強迫自己把思路拉回來,明白了她剛才阻止自己安裝竊聽器的原因,同時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可你說張英洙局長很信任他?”“至少表麵上如此。”遲疑片刻後,宋琳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妥協道,“我其實不想說這些。勞動黨高層內鬥太嚴重,無論張英洙有什麼打算、或成或敗,最終都會對彆人造成影響。”“防範一切風險、實施對內監管是我的本職工作……”女人用指腹輕抵住他的唇瓣,將剩下來的一番陳詞堵住:“‘八杉女士’如今在中國治病,將來很可能定居北京;巴解組織和國防委員會的協議到期之後,我也會離開朝鮮;林東權畢竟是韓國人,國家情報院不會不管他。隻有你,是要在這裡一直生活下去的。”李正皓以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沉重語氣說:“朝鮮是我的祖國,勞動黨是我的信仰,我願意為之付出所有。”宋琳眯起眼睛,將他細細打量一番,最終果斷道:“走吧,給你看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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