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安世打開文件袋, 抽出裡麵的東西看了眼, 是份人物資料,照片一欄貼著的是個有點眼熟的陌生人,他也沒細看, 鬆手,讓那些紙張落回文件袋中, 直接問胡又又,“說說情況?”胡又又搖頭, “他就是你的目標, 我也不了解其他情況,隻是把東西帶來給你。”樓安世笑笑,“注意事項?”“他隻說儘快就行。”樓安世失笑, “我拖個一年半載也行?”“樓少這輩子的麻煩大概不會少, 說不定還有要用上我這位朋友的時候。”這倒是。樓安世拿出墨鏡,戴上, 拿著文件袋起身, “那就先這樣,有事再聯絡。”車上,樓安世打開文件袋,把裡麵的資料都拿出來,這個人叫殷正楠。看到名字樓安世就想起來是誰了, 這是個大好的青年才俊,和他哥樓諾一及聶措是一個類型的: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至於娛樂場所能不去就不去, 也因此樓安世看他照片不眼熟。“江柏,殷正楠這人怎樣?”江柏原本打算輪班休息去的,但樓安世突然又約了人,他不放心,便跟來看著。他想了想,“不如老板。”“哪裡不如?”“哪裡都不如。”樓安世眼神詭異地瞄著江柏,他還不知他家這位安保經理這麼崇拜樓諾一,這就是他會把這份工作做上十多年的原因?江柏不知道樓安世在想什麼,實事求是地道:“一樣的年紀輕輕就開始參與家族事業,老板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但殷家這些年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是嗎?不是依然在前十?”樓家從有財富榜起,就沒跌出過前三。殷家也沒跌出過前十。“那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按現在這種趨勢下去,再過幾年就不知道怎樣了。”江柏不知道樓安世為什麼問這些,他也沒問,隻暗自打算遲點向樓諾一彙報今天的工作時要提一下這事。“殷正楠人品怎樣?”樓安世其實就是想問這個,結果江柏卻隻顧著說他的能力。“跟老板出去時見過這個人幾次,他人好像不錯。”江柏想了想,“也沒聽說有傳出過什麼。”樓安世是經常上娛樂版的人,就不說什麼了。樓諾一也曾被拍到過和女明星走得很近,但殷正楠是沒有的。“哦。”好吧,一個正直好青年也有人要殺他,而想殺他的人並不是為了錢,似乎也沒有結仇——因為對方並不急著殺他,如果著急,很可能就自己動手了。真不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得罪過那個神秘人,得好好查查,或許還能追查出那個神秘人的身份來。樓安世打算繼續去肖侃那裡,結果路上江柏接到樓諾一電話,“少爺,老板讓你回家吃飯。”“走吧。”肖侃家確實沒什麼可吃的,回去吃完飯再去也一樣。蘭格非剛回來,樓諾一肯定是想找他問問情況,他正好讓樓諾一想辦法把蘭格非弄回千善去,在這也隻是給大家添麻煩。結果,到家後,樓諾一人還在外麵沒回來,但有個人卻在——明戈。而且他正在陪樓安世爺爺樓雲山說話。樓安世的頭頓時大了一圈,很想吼一聲:走,我們去趟健身室。“安世,過來。”樓雲山招手。樓安世一臉乖巧地蹭過去,在老爺子腳邊的長毛地毯上坐下,頭擱在老爺子膝上,他回來後,已經先去換過了衣服,現在隻穿著身寬鬆的白色休閒衣褲,看起來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爺爺,你在家啊,我還以為你去福記溫泉了。”同輩人裡,隻有樓安世臉皮厚到能在樓家老家長麵前這麼撒嬌,連他的侄女侄子們有很多都不好意思這麼乾。樓雲山摸摸他的頭發,“這不小非出事了,我怎麼好在這個時候出去。”小非是指蘭格非。樓安世笑說:“爺爺,他能出什麼事,而且有我在呢。”在樓雲山看來,這是種天真的囂張,反正在他眼裡這個孫子就是比誰都乖巧懂事,當然偶爾也很活潑。在樓雲山看不到的地方,樓安世正在眯著眼睛瞪明戈。明戈低頭靜靜地抿一口茶。“我也知道他不會有事,但總歸還是擔心。”樓雲山拍拍樓安世的背,“有客人在,起來坐好。”明戈笑說:“沒必要,我和世子很熟了,十分欣賞他坦率的個性。”樓雲山哈哈一笑,“從小就被我慣壞了。”“沒有沒有,他是極好的……”“哪裡哪裡,他年紀輕,有時難免……”樓安世懶在老爺子身旁沒動,聽著兩人肉麻的客套話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明戈,你找我爺爺有事?”估計不太可能。樓雲山道:“是我打電話去問小非的情況,這孩子有心,還特地過來一趟。”明戈道:“有些事情當麵說更清楚一些。”樓安世笑說:“還用你來說,問我還不是一樣……”樓雲山拍了下樓安世的頭,“彆吵架,要好好相處,去吧,帶你朋友去周圍逛逛。”“遵命!”樓安世翻身爬起來,彎腰在樓雲山臉上親了下。然後走去把明戈拽起來,勾肩搭背地拖著他出門了。出門走出段距離後,樓安世便鬆手了,“你來這做什麼?”明戈看看周圍,不遠處有條河,樓家這片地不錯,有山有水,這裡大約有二十多棟房子,都是樓家的,剛剛他們走出的那棟是最大最古老的一棟,背山麵水而建。“沒什麼,隻是來看看你從小生活的地方,和我想象中差不多。你爺爺人很好。”樓安世抬頭看天,“我需要讓樓諾一加強安防嗎?你出現的地方就沒發生過好事。我都後悔我去名沙……”他的嘴被明戈用手捂住了,“噓,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在笑,但聲音陰沉得像能擰出水來的烏雲。但樓安世並不是一個常規意義上的紈絝子弟,他毫無畏懼地瞪著他。“是我不對,彆生氣。”烏雲散開,明戈的笑變得真心實意起來,他鬆開手,用手指輕撫上樓安世的嘴唇,然後湊過去親吻他。樓安世抬手擋住,“彆發神經,我不想在這裡揍你,畢竟我爺爺以為你是個不錯的客人……”“那麼在哪裡可以這麼做?我們可以轉移陣地。”明戈抓住樓安世的手,一根根地舔吻他的手指。樓安世有些情動,又不甘心,他想到了胡又又的那個神秘人,那人應該有能力不留痕跡地讓人消失吧?“在想什麼?”明戈低沉的聲音落在人心上讓人有些發癢。樓安世故意惡狠狠地說,“在想怎麼能弄死你。”又語氣一變,調笑道,“你有什麼建議?”“沒什麼特彆的建議,但要把事情做得不露痕跡、不留後患,你得深入了解你的目標人物。”樓安世挑眉,“深入?”以他們現在這種曖昧的姿勢,隨便說什麼都能挖掘出深意。明戈在他耳邊低笑,“沒錯,現在能去參觀你的房間嗎?”最後房間還是沒參觀成,不是樓安世意誌有多堅決,而是樓諾一回來了。樓諾一看到明戈時神色如常,很明顯,他已經事先就被通知了。幾人坐在客廳裡聊天,不能說不愉快,因為明戈見識多廣,而且也並不像彆人以為的那麼孤僻,相反他很健談,隨便說到什麼他都能接上話,並且話題還經常被他帶著走。到6點時,樓安世趕人了,“你該走了,蘭格非那邊肯定還有事吧。”樓諾一笑說:“急什麼,這個點了,自然是吃了再晚飯再走。”明戈看了看時間,歉意地笑笑,“都沒注意到了這個點了,真是不好意思……”“彆客氣,爺爺也說了讓你留下來吃飯,他很喜歡你。”樓雲山沒來參與年輕人們的談話,但囑咐樓諾一好好招待客人。“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明戈不再推辭。樓安世倒是沒想到樓諾一居然不配合他,他轉轉了眼睛,難道樓諾一打算在菜裡下個毒什麼的?晚飯後,又坐了會,明戈便禮貌地告辭了,這次樓安世不說話,不過樓諾一並沒有再留他,但也親自送他到門口。樓安世沒急著走,先和樓諾一去書房談了談心,“搞什麼,今晚你們相談甚歡啊,彆說你看他順眼起來了。”因為打算和他哥多聊一會,他語氣沒有太衝。“還成,你如果是個姑娘,我想我有機會和他成為好朋友。”樓安世踢了拖鞋,跳上沙發,蹲著,“你怎麼不說他是姑娘?”“姑娘臉皮薄,以你這種態度,一個當過雇傭兵的姑娘隻會拿槍射你,而不是追到你家來。”“所以我覺得他很煩人。”樓諾一盯著他看了一會,然後歎氣,“所以我就更應該努力和他做朋友了,要不誰來收拾你弄出來的這些爛攤子。”“哥,你這麼善良我真不習慣。”樓諾一不理他,自顧自地拿起一疊文件開始翻看。樓安世看看他,又看看他,帶著些孩子氣賭氣問:“之前照片的事你不生氣?”他和明戈的第二份照片他哥肯定也收到了。“生什麼氣?”樓諾一沒抬頭,語氣平淡地說,“之前你和裸.女抱一起的照片我都看過,這次對方至少還衣冠楚楚。”“說了那位小姐是穿著一身肉色織物,而且是她自己撲上來的……”樓安世恨恨地戳了會沙發,看樓諾一還是不理他,他便跳下沙發,“那你忙吧,我走了。”“等等。”樓諾一抬頭,“蘭格非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救的他?”“當然還是我!”樓安世蹲回了沙發上,“不過,我沒和他說,因為說出來也不太可信。”他把找胡又又幫忙的事說了,但沒說代價是那個神秘人要他殺一個人,隻說對方不知道為什麼就決定幫忙了。樓諾一沉思片刻,“算了,彆和蘭格非說了,省得再生事端。反正他也知道從他失蹤後你就一直在為了他的事奔波。”這事裡麵樓家功勞已經有了,也不必貪心更多。樓安世竊笑,“不說的原因還有一個,因為那個笨蛋說他對救他的人一見鐘情,我可不想被千善的老國王叫去問話。”其實老國王挺親切的,但還是讓人亞曆山大,能不見還是彆見了吧。一見鐘情?樓諾一麵無表情,心裡就不知道怎樣了。樓安世繼續扔炸彈,“他還把手鐲送那人了,可惜人家給送回來了。”他一掏口袋,把那個手鐲拿了出來,用手拋著玩,“明天你去看他嗎?把這帶給他?”樓諾一麻木地搖頭,“你自己給他。你說你怎麼總是惹這些麻煩?”“要不怎麼辦?不救他?雖然他的身份擺在那裡,沒人敢輕易動他,但萬一出事了呢?……”“好了。”樓諾一溫和地說,“我不是怪你,但你第一次救他時的代價就夠大了……”“彆說了。”樓安世打斷他,做過的事他都不想後悔,無論是救了誰。“一次又一次,我不希望有第三次,他不能保護自己就讓他……”“哥!”樓諾一停下了,他靜靜地深吸了口氣,他很少失態,今晚的確說得太多。“你這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樓安世盤腿坐上沙發上,“彆把所有權力都抓在自己手裡,也放點給彆人。”樓諾一額角青筋直跳,樓安世真是時刻想著氣死他,“你自己看!”他把手上那疊文件丟給樓安世。那疊厚厚的紙張差點直接拍在樓安世臉上,資料很雜,最前麵的幾張是說陳卻,他在一年前才和他媽相認,這事是某人在暗中促成的,原因不明;再後麵是說彆人了,古輝藏在銀行保險箱的那些文件——樓安世進入保險庫時曾拍下過照片,這些東西其實是此人曾侵吞過彆人的財產的證明,上麵還有彆人的簽名,這就是他會留著這些不法文件的原因:為了防著當年的同夥,他們侵吞的財產是一個姓夏的人的;接下來,明戈現在住的那棟房子,前主人就姓夏……樓諾一說:“古輝是不是和當時綁架你的那些人有關,我不清楚,但我想,他很可能惹到了明戈。”樓安世清了清嗓子,“他還有個名字叫夏華,醉沙傭兵團的前指揮官。”“他還告訴你這個?”樓諾一想不通這其中的緣由,“好了,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和那個被古輝他們弄破產的姓夏的人有關係了。可惜名沙那邊太亂,很多事情不太好查。”樓安世說:“他如果是為了彆人找古輝報仇,那他要殺古輝應該很容易。”“或許是不想太便宜他,或許這隻是一個開始,你看古輝現在被弄進醫院去了,聽說還得了絕症,也不知道實情是怎樣。”樓安世心虛地說:“這個是我弄的。”他把古輝為什麼會住院的事說了一遍。不說也不行,因為不知道這事牽連到多少,他自己不怕什麼,但怕給家裡惹上麻煩。“你不添亂不行嗎?”“這些事一直奇奇怪怪的,換誰也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吧?”“還有誰?就隻有你!我看你就和你的王子朋友一起去千善吧。住上個半年一載,等這裡太平了再回來。”“你不能這樣!”樓安世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樓諾一說出口的話很少更改,到時把他直接綁上飛機都有可能。樓諾一眉毛都不動一下。樓安世很想隨便操起個什麼東西砸到他頭上,但砸了他估計會被送精神病院,他急得在書房裡團團轉,“兩周,給我兩周時間,兩周之後我就去。”目前最急的就是殷正楠的事,他至少得弄清楚為什麼有人要這個人死,到底是誰想讓他死,現在查還來得及,過個半年一載,黃花菜早涼了。樓諾一心底驚訝樓安世居然願意去,但麵上不顯,也不說話。“我還有事要做!”樓安世瞪著他,“肖侃開了家公司,辦公室剛裝修好,我也出了資的!還有……”他一時想不到彆的正經事,冷場了。樓諾一靜靜地看著他。樓安世又想到一點,“還有爺爺那裡呢?你能說服他讓我去千善,但我肯定也能說服他讓我兩周之後再去。”其實他沒有把握,因為大事上樓雲山都聽樓諾一的,隻有無關緊要的事才會由著他,隻要樓諾一把形勢說得很嚴峻,那他今晚立馬被送走都有可能。“好吧,兩周。”樓諾一終於開口了,“這期間你要是敢甩開江柏,那你看著辦。”樓安世瞪著他,然後轉身衝出書房,把書房的門甩得震天響。書房裡,一直坐得筆直的樓諾一腰彎了,靠進沙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