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渣講道理,若想取得令他終生難忘的成效,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比人渣更人渣。楊致一直認為,把孩子教育好,是人家爹媽的事,跟自己一文錢關係都沒有。俗話都說孩子記打不記吃,那就揍他!北燕太子驚恐萬狀之時利用眼角餘光粗略一撇,二百水師與六十名精挑細選的大內侍衛,連同自己在內隻剩下了八個活人。姐姐已經黯然離去,八人是死是活、能活多久,全看眼前這位嫡親姐夫的心情。經此一戰,在這家夥眼裡,楊致狡詐若狐、凶狠如狼的印象已然深入骨髓。無論耍狠還是玩陰的,自己在他麵前都是不堪一擊,簡直猶如剛孵出來的小雞仔一般稚嫩。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漢朝韓信曾受胯下之辱,誰敢說他們不牛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僅隻片刻功夫之間,北燕太子驀然發現,可以說服自己求饒乞命的理由與範例,實在太多了。眼見楊致臉色不善,陰晴不定,厚起臉皮半真半假的哭著告饒道:“姐……姐夫,懇請您念我年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的虎威,求您千萬彆跟我一般見識,好不好?……您若是殺了我,我家阿姐會傷心一輩子的,您很愛她是不是?殺了我對您沒有半點好處,您若大發慈悲饒我一命,我必會奏請父皇重重酬謝。並可立誓保證永不再犯!……姐夫,您倒是說句話啊!”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楊致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矮下身來。在他臉上拍了拍:“小舅子,都知道帶人來抄我老窩了,你倒是猜一猜,我會不會相信你年少無知?你與玲瓏是同胞一母的姐弟,你兩次下令殺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這個時候想起她會傷心了?不管我殺不殺你,你都會令她傷心一輩子。所謂重謝,如今我有權有勢,也不缺錢。你以為我稀罕麼?立誓就更可笑了,也不知你是真蠢還是假傻!”經楊致隨口這麼一駁斥,北燕太子自己也覺得求饒的本錢少得可憐。見楊致又泛起了一臉難以捉摸的笑意,愈發脊背生寒,腳底發涼。隻得磕頭如搗蒜的苦苦哀求道:“姐夫,姐夫!我一千個、一萬個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把!求您了,求您了!”儘情欣賞了他一番醜態,楊致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誰讓我們是親戚呢?但就這麼放你回去,我咽不下這口氣。”北燕太子一聽有門,趕緊問道:“姐夫,您都有什麼條件?儘管提!隻要您能放我回去。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楊致毫無征兆的抬手就是一個老大的耳刮子扇了過去,北燕太子猝不及防之間,被打得眼前金星亂舞。臉上驟然一陣火辣辣的劇痛。還未來得及緩過勁來,又一記耳光緊隨而至:“我答應過玲瓏不殺你。可沒說不打你。怎麼樣?感覺可還算爽利?”北燕太子左臉上已是指痕宛然,被打破了的嘴角流出血來。聽得楊致無意要他小命。頓時大感心安,強忍疼痛賠笑道:“無論姐夫怎生教訓與責罰,都是我咎由自取,小弟絕無半點怨言。隻求能讓姐夫消氣就好!”楊致毫不留情的又是兩記耳光重重扇了去:“是嗎?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若不多給你扇上幾記耳光,未免太對不起你了。”楊致真心對這小子憋了一肚子火,四記耳光委實打得不輕。因為隻照準了他左臉猛扇,可憐的北燕太子殿下右臉形狀勉強還算正常,左臉則慘不忍睹,半邊臉上姹紫嫣紅,腫脹如豬頭,左眼也腫成了一條縫,整體形象頗顯詭異。腫脹麻木之下,反而不覺十分疼痛了,隻是連連暗罵自己嘴賤,不敢再多說一字,滿眼畏懼的望著楊致,支吾道:“姐……姐夫……。”楊致猶不解恨的又甩了他一記,揉著手腕嘲諷道:“我連手都打疼了,不想尊駕練就的鐵麵皮功夫竟是如此高明!親愛的小舅子,尊敬的太子殿下,你不僅害得我勞神費力,興師動眾,而且浪費了我不少的糧食,消耗了我許多箭枝彈藥,我還得認真盤算怎麼擦屁股。就這麼把你放了,是不是太便宜你了?——來人!都押下去!尋個清靜的地方,好生安頓看顧。讓他好好想想,該給自己這條寶貴的性命開個什麼價錢,又該如何賠償我的損失!”你既做得了初一,就彆怪我做十五。我本來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去忙,根本沒那個閒工夫去北燕綁票勒索。但你好死不死的自己送上門來了,你家老爹好歹是個皇帝,老子何必跟你們講客氣?鐵腕震懾之後,便需收攏安撫人心。大棒加胡蘿卜的恩威並施,總不能幾個胡蘿卜都要我自個掏腰包吧?隻要您老人家開口要錢,那就一切都好說。北燕太子緊繃欲斷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幾近虛脫的仰天癱倒了海灘上。乾淨利落的徹底解除了北燕太子帶來的武力威脅隱患,接下來就該處置江城璧等一乾搖擺不定的北燕舊部了。楊致召來曾六,問明了大致情形:連同江城璧在內,經常與北燕太子飲宴長談的北燕舊部共有六人。已被英娘的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之勢,儘數連夜拿下,集中關押在江城璧的住所等候處置。人數雖然不多,但楊致仍然聽得大皺眉頭。江城璧出身北燕三山世家大族,家世顯赫,財力雄厚。加之他曾率軍抵禦突厥,又忠於先皇,不僅是在海上一眾北燕舊部當中,乃至在北燕軍方,都享有甚高威望。其餘五人,也都是頗得部眾擁戴的帶兵頭目。若將這些人全都殺了,三股海盜合並之後的大好態勢,無異於名存實亡。若將這些人留下,又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令人難以放心。在海灘上默思片刻,果斷的向江城璧的住處走去。為防北燕舊部嘩變,按照楊致事先的吩咐,一個猛虎洗麵解決了北燕太子之後,速調二百軍士回防看守。加上英娘調集的人手,已將江城璧居住的小院包圍如同鐵桶一般。江城璧等六人被綁縛得比粽子還嚴實,儘管早有心理準備,見到楊致一現身,原本都是滿臉憤懣,陡然多了幾分驚訝與愧疚之色。六人神情複雜的交換了一下眼色,江城璧開口問道:“我等見過侯爺!繩索加身,行動不便,請恕我等失禮了。在下敢問侯爺,故國太子與舊友來訪,我等不過與之飲宴敘舊的次數多了幾回,不知有何錯處?為何要連夜鎖拿看押?若是僅憑莫須有的猜忌,我等死也不服!”江城璧原本試圖竭力保持如同往日的平靜,卻怎麼都掩飾不住心頭的怨氣。他以前在軍中屢遭投降派的排擠,此後經曆定北王弑兄奪位的大變才憤然率部出走。這樣的人本就不蠢,有了這許多經曆,熬也該熬成精了。如果說他一點兒都不心虛,那絕對是假的。他同樣熟悉楊致的做派與手段,被突然鎖拿僅過了三個時辰,便聽到炮聲隆隆,繼而楊致現身,心知大勢已去。在楊致麵前勉強保持禮數,辨明並未帶兵投靠北燕太子,又拿“查無實據”說事,都是為了儘力保全六人的性命!楊致一揮手道:“鬆綁,上茶。再去弄些糕點來,給他們先墊一墊肚子。”鬆綁之後,六人伸展活動了一下手腳,江城璧追問道:“侯爺,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楊致輕歎道:“先生,莫非楊某在你們心目中,竟是這般不堪?我若有心取你們性命,何須等到現在?用得著這麼麻煩嗎?大家都是明白人,對於昨夜之事,各自心照便是,不必再提了。”江城璧不料楊致說得如此直截了當,一時反倒不知如何應答。愣神片刻,囁嚅問道:“不知太子殿下與其一眾部屬,現下是何情形?”楊致如實答道:“北燕太子毫發未損,我已命人好生安頓看顧。所率部屬全軍覆沒,僅餘七人生還。”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江城璧等六人聞言,儘皆默然。楊致麵無表情的道:“你們都親身經曆過戰陣,須知刀槍無眼,北燕太子能留得性命,已是僥幸。所率部屬是我下令務必全殲,殺雞駭猴尚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提醒燕皇,我楊致是個不好惹、也惹不起的人!我既能孤身遠赴突厥王庭殺得了托都,若是去燕京皇宮走一趟,想必也不難。更不用說向夏帝諫言,集結重兵對北燕發動滅國之戰了。隻要燕皇願意死磕,我絕對奉陪。”江城璧知道楊致擺出的這幾條,可信度與可執行度都極高。明目張膽的直言“殺雞駭猴”,更令他冷汗直流。在亂世之中,拉了“良禽擇木而棲”當做遮羞布,首鼠兩端、望風騎牆雖是常事,但未必就真的那麼理直氣壯,終歸令人不齒。默然半晌之後,麵帶疲倦的問道:“不知侯爺打算怎樣處置我等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