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總感覺黑衣女子麵容奇特,讓人無法看出她的真實年齡。二十歲?有可能。四十歲?好像也說得過去。給她拔箭治傷的時候,雖然思想上保持了百分之九十的純潔度,但不該看的也看了,不該摸的也摸了,否則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這年頭講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網絡穿越中的主人公一旦碰到這種破事,受傷的美女通常會像花癡一樣哭著喊著要嫁給他。楊致也不是有意要裝糊塗,含糊以老兄相稱隻是不想令她難堪。不料這位不是老兄的老兄,幾句話竟然說得涇渭分明,毫無尋常女子的忸怩之態,倒有一番不讓須眉的爽朗氣概。她容貌如何與年齡大小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到底是什麼來曆?為什麼要帶人冒死刺殺左賢王?又為什麼會認識自己?而黑衣女子望向楊致的眼神裡,同樣也滿是困惑。楊致心道隻要你不介意,我就更無所謂了。稱她為姑娘似乎有點冒昧,稱她為大嬸顯然也不太合適:“難得女俠如此胸襟豁達,看來倒是我多慮了。雖然刺殺目標不同,但你我同為漢人,都是為了大夏,理應相互照應。諸如救命感激之類的言語,以後切莫再提。敢問女俠尊姓大名?是大夏何處人氏?又如何會認得楊某?”“刺殺目標不同?”黑衣女子大驚道:“你是說……拖都可汗是你殺的?”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楊致坦然點頭道:“是的。突厥襲擾大夏邊境,劫掠屠戮無辜百姓,猶如時刻懸在大夏頭上的一把利刃。時下突厥政局微妙,拖都和察爾罕兄弟倆一死,右賢王與圖邪王和其他野心勃勃的部族王便會為汗位爭個你死我活,突厥勢必陷入內亂。”黑衣女子冷冷接口道:“如此一來突厥定會元氣大傷,就能為大夏爭得數年時間,便可騰出手來征伐天下了。”楊致遺憾的道:“女俠如果沒有泄露身份,他們便會相互猜忌攻捍,就會狗咬狗鬥得更凶。可惜,可惜!”“這麼說倒是我壞了大夏與你的好事了?”黑衣女子緩緩閉上眼睛,虛弱的道:“我累了。”黑衣女子始終對楊致的問題避而不答,她重傷未愈,楊致也不好多加追問。夜幕降臨後,大漠的晚風頗有涼意,黑衣女子不由自主的縮成一團。楊致脫下袍子輕輕為她蓋上,撿些乾草枯枝準備生火取暖。“不要生火。”黑衣女子輕聲道:“火光和孤煙在茫茫大漠中極為刺眼。若把突厥人和狼群引來,我死不足惜,就怕會成為你的累贅。”“我知道。——原來你沒睡著啊!”楊致仍然固執的燃起了火堆:“大漠之中風寒夜冷,不生火我倒沒什麼,如果你熬不過這一晚,那就必死無疑。你最好解散發髻,把我的袍子穿上裹緊些,儘量不要露出裡麵的衣裳。狼群怕火,未必就會那麼巧。萬一把突厥人引來,我會說突厥話,要蒙混過去或許不難。再說要有追兵的話,也早該來了。”拿出水囊和乾糧坐到她身邊道:“我也不知道還要幾天才能走出大漠,你想要撐下去,就一定要吃東西。”黑衣女子不再言語,隻默默的跟楊致一起飲水進食。第二天一早啟程時,二人除了共乘一騎彆無他法。既然黑衣女子並非迂腐之人,楊致也懶得過多解釋,徑自抱了她上馬擁在身前。二人曉行夜宿,直往東南而行。黑衣女子一路上從不回頭,也極少開口說話。雖沉默少語卻十分細心,一路上事事處處都為楊致著想,唯恐給他多添麻煩。楊致向來心境恬淡,性情古怪的人他見得多了,心想她愛說不說,也不以為奇。一路上不管是遇到突厥人還是漢人,隻要有人問起,都推說是他身患重病的妹妹。由於擔心黑衣女子傷口崩裂,楊致並不策馬疾行,直走了六天才到達北燕邊塞額仁。從額仁越過長城便是北燕腹地,出了淨州直往西南便可回到長安了,楊致的大漠征戰亡命之旅終於即將劃上句號。黑衣女子傷勢雖未痊愈,但已無大礙。楊致對她說不上有什麼好感也無所謂討厭,更沒指望她報答救命之恩,二人成為朋友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自問並沒有包救包治包送回家的“三包”義務,也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候了。能在額仁找個地方讓她安頓下來養傷,已算是仁至義儘無愧於心了。在草原大漠還可以行獵露宿,但到了邊塞城鎮無論吃喝住宿,那就樣樣都要花錢了。楊致現在跟叫花子沒什麼兩樣,黑衣女子估計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光天化日之下總不能用強明搶,隻得在小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將馬賣了。買了身漢人的衣裳換上,又開了兩間房後,把剩下的錢都送到黑衣女子房中。黑衣女子垂下眼瞼道:“你這便要與我分手了,是麼?此去大夏路途遙遠,你將馬賣了且身無分文,又怎生回得去?”“怎麼回去我自有辦法。”楊致沒打算靠兩隻腳板一路乞討回長安,馬匹銀兩隻能到了夜間再去“借”了:“這些錢足夠讓你在這裡住上半個月,到那時你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明日一早動身,日後有緣再見吧。”黑衣女子默然半晌,問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美貌女子?”楊致無心打擊她,老實答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容貌是自己無法選擇的。我不以貌美為喜,也不以貌醜為惡。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又道情人眼裡出西施,每個人心目中的美醜標準都不一樣。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論男女,若是生得貌美一些,彆人看了也舒服一點。”黑衣女子徐徐點了點頭,隨即祭出了表示不願再與他說話的三字真經:“我累了。”二人就此無話,吃過晚飯後,楊致早早回房上g睡了。正睡意朦朧間,聽得黑衣女子在外敲門問道:“楊公子,可是睡下了麼?我有話要跟你說。”楊致睡眼惺忪的開門一看,頓時目瞪口呆:眼前的女子雖然換上了荊釵布裙的農婦打扮,但麵容清麗出塵,氣度雍容高貴,但眼波中又帶著蝕骨的嫵媚。如果不是從語聲中判斷出她就是一路相擁耳鬢廝磨的黑衣女子,怎麼都不敢令人相信。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真他媽是……大變活人啊!“公子不必驚訝。”門外的美女嫣然笑道:“公子可還記得金陵醉香坊的玲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