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春去夏至。當外麵樹上的知了扯著嗓子拚命叫喊起來的時候,曾淩風已經一歲半了,先天充足的曾淩風無論從個頭上看,還是從智力上看,都是那樣地出類拔萃,尋常人家的孩子長到兩歲也沒有他的個子高,更不要說這家夥的小腦袋裡麵裝載著的是一個超越時代四十餘年的成年人的思想了。曾淩風家住的房子是很具有土家風味的吊腳樓,這是一種非常獨特的建築,基本上是在渝東南地區才有的。夏天的時候,曾淩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小夥伴們逮知了和碌碌蟲。碌碌蟲是當地小孩兒對一種不知名的昆蟲的稱呼。碌碌蟲外形很像後世曾淩風玩過的dota遊戲裡麵地穴刺客的造型,但是有鱗翅,飛行能力較強。其生活的時期是每年的六月至十月,絕大部分都是生活於青岡樹林中,以吸食青岡樹的汁液為生。當地的小孩子很喜歡去把它們逮來,用細線拴住,讓它們飛著玩。當時,物資缺乏,小孩子的玩具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絕大部分也都是孩子們自己做的簡單的玩具,如果家裡大人非常喜歡孩子並且會做木工,還可能給自家的孩子做一些玩具。孩子們的娛樂生活非常少,大多數時間都是玩一下躲貓貓之類的不需要玩具的遊戲。而夏天的知了和碌碌蟲就是孩子們這個時節最好的玩耍了。大院裡麵的孩子們還是非常抱團兒的,曾淩風雖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這些小屁孩兒,很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但是當他的目光掃到那些熟悉的麵孔上的時候,還是有很大的觸動的。而且這些都是曾淩風母親的娘家人,都是沾親帶故的。比如叫作程舉毅的,那是曾淩風的一個表哥,前世曾淩風還小的時候曾經幫著他教訓過欺負他的人;比如程舉春,也是曾淩風的一個表哥,他是手把手教會曾淩風下象棋的好友;再比如程小梅,她是曾淩風的一個小表姐,現在她還是個拖著兩條小辮子的小丫頭,可是曾淩風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當她長大以後會給大家帶來怎樣的驚訝,尤其是過了三十歲後的她,更是成熟與嬌媚集於一身的大美人。物依舊,人如故,隻是曾淩風的心態再也回不到以前了。雖然曾淩風看到這些熟悉的人物的蘿莉版或正太版時,也會很激動,也會想起很多很多塵封已久的往事來,但是再讓他跟這些小屁孩兒混在一處玩泥巴玩沙子,卻是萬萬不能了。曾淩風自知,他莫名其妙地回到這個嬰幼兒時代,總不會是為了給自己再光著屁股和小夥伴們玩一次沙子找個理所當然的借口,他可是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在樹蔭之下,曾淩風同其他的孩子一樣,也在抓知了逮碌碌蟲,隻不過有些不同,彆的孩子要麼是漫無目的的用掃把亂撲一氣,要麼就是撲一會兒見沒有收獲就去玩玩沙子,揪一揪小女孩的頭發,用泥土往夥伴兒的臉上亂抹一氣,直到對方的哭鬨聲引來大人的嗬斥方才作罷。曾淩風自然是不會那麼腦殘的,而且他撲知了也不用工具。作為先天高手的曾淩風,動作的敏捷是超乎想象的,像知了碌碌蟲這類反應並不是很敏捷的昆蟲,曾淩風簡直是手一伸它們就毫無逃掉的可能。因為曾淩風的動作太過靈敏,所以每次都是他逮到的最多。於是,每次孩子們一起逮知了抓碌碌蟲之後,都會出現一個滑稽的場麵:一群三四歲,或者說四五歲的孩子圍著一個比他們小多了的小屁孩,央求那最小的孩子分給他們一些。這場麵讓大院裡的大人們看了之後,都是覺得鬱悶無比。的確,你比人家大那麼多,自己逮不到,居然還好意思去找彆人要?時間長了,曾淩風隱隱的成了這一群小孩子的孩子王,就是比曾淩風大得多的孩子都很是佩服曾淩風。有時候看見那些孩子眼中的崇拜之色,曾淩風既是高興又是無奈。被人崇拜是讓人高興的,但是一個大人被一群小孩崇拜,恐怕你的感覺不會太好。因為你被崇拜了,就必須的付出一些東西啊,這些小孩子可是最難纏的。“媽媽,三毛又去逮碌碌蟲去了?”放學回家的剛剛大姐曾淩霜問母親。此時,天氣已經很晚了。“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毛在家裡是呆不住的。”母親很少無奈,這個三娃,才一歲多就已經野的不得了,“你看嘛,淩雪在那裡一個人無聊透頂,但是淩風怎麼都不帶她一起去玩。”曾淩風當然不會帶二姐一起去了,因為他去抓知了逮碌碌蟲並不是單純的為了玩。他們一群小夥伴在抓的時候都是分開的,所以他可以儘情施展自己的身手,隻要稍微注意一下周圍是不是有人就行。但是要是帶上二姐,那他還有機會鍛煉自己啊!所以,不管家裡大人怎麼說,二姐怎麼哀求,曾淩風都不會帶上她的。再說,女孩子從小就要養成文靜的習慣。恩,這是家裡人向曾淩風求情的時候他對大家說的。曾淩霜看了看一個人呆在自家院裡的曾淩雪,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二妹真的不幸啊!自己這個姐姐大她七歲,和她玩不到一塊兒。而有個弟弟隻比她小不到兩歲,可是卻是一個妖孽一般的人物!母親也沒彆的話說了,搖了搖頭,說道:“淩雪已經三歲了,再過一段時間把她送到學校去上幼兒園,那樣就好了。”曾淩霜沒再說彆的,轉換話題問道:“媽媽,天都快黑儘了,爸爸怎麼也還沒回來?”媽媽回答道:“剛才書記來找他了,說是要開會。”這個時候,曾淩風背著小手,一副小大人模樣的一搖一晃的回家了。見母親和兩個姐姐都在自家小院裡乘涼,就打招呼道:“媽媽,大姐,二姐,我回來了!”母親開心的笑了笑,說道:“三娃,怎麼今天又是空手回來啊?”曾淩風說道:“彆提了,那一群小屁孩兒圍著我,硬是把我的咪拉子和碌碌蟲瓜分光了才放過我了。”當地的小孩兒都是把蟬叫做咪拉子的,一個很奇怪的稱呼。大姐笑罵道:“你個三毛,自己才屁大一點,居然說彆人是小屁孩!”曾淩風和大姐的對話惹得媽媽和屋裡麵的外公外婆也是忍俊不禁。晚上九點多了,父親這才回家。當母親問起開什麼會開的這麼晚時,父親回答道:“今年冬天村裡要選村長了。”母親說道:“選村長和你有啥關係?這麼晚才回來!”曾淩風在旁邊插話道:“爸爸要入黨了,把他叫去肯定是要他參加村長競選嘛!”夫妻兩人都給了曾淩風一個白眼,卻是沒說話。看著二人的樣子,曾淩風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天才注定就是寂寞的啊!這種超越時代的優勢起碼還要保持四十多年,曾淩風突然間領略到了什麼叫作高手寂寞,什麼叫亢龍有悔,什麼叫作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個世道變態!不是我說你們,你們要上進啊!”曾淩風老氣橫秋地說道。聽到一歲半的兒子對這自己如此講話,父親的腦門兒上麵頓時沁出了冷汗。這話要是老村長對自己說,或者是書記對自己說,或者退而求其次是自己嶽父嶽母老媽老婆他們如此說,他都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心安理得地虛心接受的。可是,這話居然出自自己不到兩歲的小兒子之口,就實在有些駭人聽聞了。父親的思維頓時有些混亂了:難道我曾垂普闖蕩江湖三十餘年,見識居然比不過自己才斷奶沒幾天的孩子?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要上進!這樣你才能活得更有價值!外公、外婆、爺爺、還有兩個姐姐和我才能領先在人生的起跑線上!”曾淩風對著呆若木雞的夫妻二人開始了洗腦工作,“什麼叫作成功的男人,成功的男人絕對不是隻會埋頭乾工作,任由領導支使來支使去,也不是目光短淺,看到一點兒暫時的困難就優柔寡斷踟躕不前,沒有了上進的勇氣!更不是一個人窩在自家那一畝三分地上刨食!成功的男人,要敢為天下先,要有勇氣做人上人!不就是一破村長嗎?就算給你一鄉長、縣長乾,也不過是多開幾次會,多說幾場廢話而已!”這話說的有道理,隻不過,這話不應該是從我兒子嘴裡麵說出來啊?父親鬱悶地想道。曾淩風說道:“你們都忘記了我為什麼要讓爸爸入黨嗎?”聽了曾淩風的話,夫妻二人總算是醒悟過來。算是答應了曾淩風的建議,讓父親去參加冬天村子裡村長的競選。曾淩風當然是不希望自己的父親囿於一個小小的村子,當一輩子的農民的。雖然說中國的絕大部分都是農民,但是農民卻不是權力階層。他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有多遠走多遠,畢竟,父親也算是一個初中生,在這個時代來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知識分子,當一個農民,太過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