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後金榜題名……想到那人戲謔的眼神,墨琮的額頭就開始冒十字路口,他怎麼就知道自己一定能金榜題名?他怎麼就確定自己四年之後一定會去參加科考?自信滿滿的樣子真是惹人不快,偏偏,他還真是想著四年之後的春闈,唉!那一壇子的桂花酒,眼巴巴的想了都有幾個月了,結果自己隻喝了半口。宮裡什麼樣的美酒沒有?還好意思和他搶,日後想著法子騙來幾壇子禦用的美酒才好。想著想著,墨琮忽然想到今天讓他驚訝了一下的水淳的臉。他怎麼突然就想起來要剃須了?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的確不錯,乍一眼看到,有一種初看到西索沐浴的驚魂之感。就這樣,墨琮一路想一路歎,在晚飯之前趕回了賈府。本想著先去黛玉那處,但衣服上還沾著酒味,於是先回自己的東院換衣服。才走進自己的房間,墨琮再一次驚到,那些被‘借走’的東西全都回來了,還是被放在原來的位置上。這定不是王夫人主動歸還的……啊,黛玉。“老太太原先雖是默許了的,到底不是二舅媽那樣的人。我便和她提了: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先帝禦賜,知道舅母愛惜必定損壞不了,隻是沒放在眼前心中還是不安,又恐差了爹爹責怪,才不得已的要回來。老太太立刻允了,看她樣子,似乎還不曉得舅媽沒還回來,若我們沒放下這個臉去要,不定收進了誰的私房呢。”墨琮微微一笑,“還是鳳姐姐的主意,說是禦賜的,否則我還真想不到這一層。既然都拿回來了,都好好點點,貴重的,平日不怎麼用的,就搬到自己府裡去,沒的給人惦記。”想了想。他回頭吩咐道:“溫泉莊子裡產的那些果蔬送一部分去老太太那裡,老人家總希望吃點新鮮的。剩下的先放進冰窖裡存著,每天送一部分到姐姐的小廚房。”浮日嘻嘻笑著行了一個禮,“大爺,昨兒金陵馮家派人送來了一份節禮並一百兩的銀子,我暫時就留下了,馮府的人還在客棧裡等著,您看要不要先處理了這件事?”“馮家?”墨琮才想起來馮淵和香菱這一出,麵上也帶上了喜悅,“看來他們現在過得不錯。他們既記得我,那我便承了他們的情,你回去也備上一份節禮,放入那一張欠條。”說著,側頭對黛玉說,“姐姐,你還有一本詩集在我房間裡,香菱極愛詩畫,上次我說的時候她就想著見一見你,跟著學作詩。不如就把這本詩集送給她,你二人做個名義上的師徒,可好?”黛玉早聽丫鬟們說過那位香菱的人品,雖素來不喜彆人碰她的詩集,可對方既然有心學習那也不好阻了這條路,於是她笑著回答:“你那裡什麼好東西沒有,偏拿了我的詩集送人情。”“姐姐不知,你們竟是天注定的師徒緣分。以後若有機會見上一麵,姐姐不定要感謝我的安排呢。”“連天都扯了出來,罷了罷了,我若再不答應,誰知道你又要扯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後若有機會就見見麵,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黛玉也是小孩心性,喜歡幾個姐姐妹妹在一處作詩畫畫玩耍的。隻是幾個姐妹裡寶姑娘素來和她不慣,現在情況雖有緩和,到底不是知心姐妹,迎春、探春近日跟著太太學管事,忙得都快沒有自己的時間,也隻有惜春平日能和她說說話,鳳姐原先常來的,現在身體不便來不了,幸好還有大姐兒時不時跑過來要和林姑姑一起玩,這西院才算是熱鬨一些。聽此,墨琮神秘的笑,“你們一定能見麵的,若是近日冷清了一些姐姐也不必擔心,說不準很快就有新姐妹過來的。”至次日,墨琮難得起一個大早,因在正月裡,學房中放年學,閨閣中忌針,都是閒時。黛玉找鳳姐和其他姑娘們說話去了,墨琮也不好每日抱著書,想起許久沒去找寶玉,便想著去他那裡看看。才帶著浮日走到寶玉住的院子,晴雯一掀簾子滿臉怒容的走出來,墨琮心中暗笑,不知又是誰惹了這塊爆炭了,大概寶玉又和其他的丫鬟做些親昵的事了,否則就是病怏怏躺在床上的襲人。這寶玉,真不知該說他些什麼,既無意,何必又給丫鬟們希望呢?浮日性格和晴雯是有些相似的,隻是墨琮寵得更厲害些,身邊的映月也不像寶玉房裡的其他丫頭,所以看著要比晴雯好相處一些。晴雯長的幾分像黛玉,愛屋及烏,墨琮對晴雯也一向偏寵,給自己的丫鬟帶禮物時總忘不了她的一份,幸好映月和浮日都知道自己主子是個戀姐的,見怪不怪,心裡沒生過疙瘩。聽著晴雯嘴裡‘撈回本兒’的話,墨琮知道這群丫鬟八層是在賭錢了,這正月裡難得放鬆一回,於是頭一轉,掏出一個裝著滿滿的碎銀子的荷包交給浮日,“你也去玩去吧,有事我自會找你。”“謝大爺~~輸光了可彆賴我啊。晴雯,走,大爺難得大方,我掂量著足有十多兩的銀子,平時小氣吧啦的,今兒也彆給他省著,咱姐妹好好的玩一會兒……”浮日不客氣的接過荷包,對著墨琮做了一個鬼臉,親親熱熱的拉起晴雯走了。這兩塊爆碳。墨琮在原地又笑了一會兒,才獨身走進寶玉的屋子。但屋裡一個人沒有,問了小丫鬟才知道他去寶釵那裡了。墨琮想起早上黛玉也說要去那玩會兒的,便轉身去了薛姨媽處。才走進來,人都沒看清,一個人影撞到了他懷裡。“琮哥哥,你怎麼得空來了?”墨琮身體晃了兩下才看清,原來是賈環,笑著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就許你來,不許我來?”抬起頭,這邊也在玩色子呢,“怎麼樣,贏了還是輸了?”賈環還沒說話,鶯兒嚷嚷開了,“剛才明明就是個幺,我贏了,一個爺們還和我賴錢。這點錢,我們做丫鬟的都不放在眼裡呢……”賈環急了,想反駁,眼角瞥了一下墨琮,憋紅了臉,忍住了沒開口,倒是寶釵訓斥了丫鬟一番:“越大越沒規矩了,難道爺們還賴你?……紫鵑,還不奉茶。林弟弟可是來找寶兄弟的?不巧了,他剛剛才出去。”墨琮拉了賈環在一旁坐下,才笑著說,“今天天氣好,街上的店鋪也全都開張了,正想著出去走走,買些小玩意兒。”見賈環垂著頭,一副羞愧難當的樣子。他是庶子,待遇本就不能和寶玉比,何況府裡的人慣是踩低就高的,不怪他那麼重視黃白之物,雖然耍賴是不好,但他都知道錯了就不好再責怪。“環兒可是因為沒錢不好去玩了?既然環兒把錢都輸光了,我應你一聲哥哥,那待會兒你想買什麼我出錢就是,大正月的可彆哭喪著臉啊。”“哥哥當真?”看墨琮點頭,賈環這才喜笑顏開,一溜煙跑到鶯兒身邊,“喏,輸了就輸了,才不和你一個小丫鬟一般見識。”墨琮帶著賈環才出去,寶玉就過來了,從寶釵口裡知道了這事,遺憾道:“平日想找林弟弟說說話都沒機會,竟給錯過了。”寶釵在一旁道:“我瞧著林弟弟倒像是個做哥哥的。凡作兄弟的,都怕哥哥,環兒倒是不怕你,卻極看重林弟弟,方才賭錢出了差,一看林弟弟過來了,便一聲不吭的低頭。”可惜寶玉並不看重這些,也不要人怕他,何況連他自己看到墨琮都會不自覺的抬頭挺胸,規規矩矩生恐墨琮不喜,倒是很理解賈環的做法,心裡隻是遺憾沒能和墨琮一起出去。寶釵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一會兒,忽見人說:“史大姑娘來了。”寶玉聽了,抬身就走,寶釵還不曾見過史湘雲,便也要跟著去看看。一句‘等著。’何等的親昵無間,隻是寶玉急著看史湘雲,並未注意到。這會兒史湘雲正和林黛玉在賈母房間裡說著話,兩姐妹初次見麵,印象倒也不錯,賈母看著自己的侄孫女兒和外孫女兒聊得開心,自己也挺高興。寶玉寶釵還在路上,言醉先他們一步到達賈母這邊,送上了事先留著的貝釵。她到賈府之前墨琮就囑咐過:“姑娘的心性,做不出刻意討好人的事,便難免需要你們丫鬟幫幫手,那裡頭有一個極厲害極會做人的姑娘,恐怕你們姑娘過去的時候,那府裡上上下下心都向著她呢。可憐世人愚昧,看得到臉看不見心,不把人放在心裡自然對誰都是一團和氣的。姑娘顧不到的,你們都要顧到,可彆給彆人欺負了去。”史湘雲把玩著精致的釵子,拉著黛玉問,“好姐姐,你哪裡得的這樣漂亮的釵子?”黛玉還沒說話,她身邊的言缺道:“這些釵子是訂做的,有十多支,因看著新奇彆致,就分給了幾位姑娘。還從其他姑娘那裡知道了史大姑娘最愛芍藥,前兒送其他姑娘時就先給史大姑娘備下了這兩朵芍藥花樣的。”史湘雲一聽,自己不在這裡卻還有人想著她,為她留了禮物,心裡自然高興,拉著黛玉親親昵昵的又叫了幾聲好姐姐。黛玉雖疑惑言醉現在就立即拿了來的舉動,但這的確是一開始就備下的,也就笑笑著應了那聲好姐姐。寶玉和寶釵終於來了,史湘雲又見著了一個姐姐,說了兩句話,覺著這寶姐姐也是一個知心的好姐姐,隻是心裡頭先給林姐姐占了,根據雛鳥情結這一有趣的動物本能,她對看起來更高傲難處一些的林黛玉倒是多些好感。心中的天平偏向一邊,那當然是看什麼都好,連黛玉取笑的‘愛哥哥’的發音她聽了都不見怪。倒把一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寶釵弄得臉上訕訕的,姐妹三個頑笑了一會兒,談到了今晚住宿的問題,史湘雲當下就求了賈母要去林姐姐那裡住著,說和林姐姐一見如故,晚間要好好說會兒話。一個是自己心尖上的外孫女兒,一個是自小就憐愛的侄孫女兒,賈母巴不得她們感情更好些,自然允了。而另一邊,黛玉對寶玉不曾抱有其他感情,又是訂了親的,於是對寶玉寶釵一同前來的舉動視而不見,沒有做出‘賭氣回房’的行為,看著史湘雲也覺得可親,想著西院再住一個人也比較熱鬨,立刻答應了。兩姐妹手拉著手,在幾個丫鬟的陪同下就去了西院,寶玉一看,也跟上了,寶釵臉上還是溫和的笑,猶豫片刻,便也跟著前去。晚間墨琮和賈環在外頭吃過了回來,賈環給他母親趙姨娘買了幾盒上等的胭脂水粉,給他房裡的丫鬟彩雲買了一對明晃晃景泰藍的鐲子,自己倒是一點沒要,墨琮見了,買了一對他盯了很久的跑馬燈給他玩兒。小孩兒高興的蹦了好幾下,謝了好幾次,這會兒覺得累了才回去睡覺去了。映月來報說西院又住進了一個史姑娘,墨琮一聽就知道史湘雲來了,知道再過些日子‘戲子似黛玉’的戲就要開場。可是那會兒鳳姐和寶釵有血緣關係,因此幫著寶釵奚落黛玉說那戲子像一個人,可這會兒鳳姐是黛玉這邊的,史湘雲的心直口快還會傷著黛玉麼?墨琮想了一會兒,抿唇一笑,不如,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