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刻, 曆離以為自己閃回了許多年前, 在那個炎熱的, 充斥著劣質的油味和辣椒麵的辛辣的夏天裡,他的那個小攤位, 每天都會迎來一個和這一切格格不入的女孩子。曆離不知道她叫什麼, 也從來沒有去打聽過, 因為這個學校據說是幾個大款拿錢私立, 給自家小崽子專門建立的學校, 丘海市遠近聞名的真·貴族學校,能在這裡念書的, 全都是丘海市上流圈子裡麵的小崽子, 哪怕當時這個格格不入的女孩子隻是個小殘疾,也不是他這種小混混能比的。曆離哪怕是看到了她根本不為了吃他攤位上廉價的烤腸,每次買完了都會扔掉, 哪怕是猜測她可能對自己有意思,也是真的不敢去自取其辱。他知道她在學校裡麵很受歡迎,他曾經還和一起擺攤的小胖子酸過, 說她那樣的白給都不要, 但其實, 他隻是那個吃不到也不敢吃葡萄的狐狸,所以他用最惡劣的辦法,把小姑娘嚇走了,甚至不敢再去看她看向自己厭惡的眼神,所以撤掉了攤位, 和一群朋友離開了丘海市。曆離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爹娘死的早,幾乎是吃著百家飯長大,橫衝直撞地長到那麼大,就算遇見打死架的時候,都沒有慫過,那一次,是他張狂的青春歲月裡,唯一一次落荒而逃。後來他混來混去的,漸漸也混出個人樣,開始學著身邊的人,用筆挺的西裝包裹住禽獸的本質,將他過去的那些賭徒一樣的過往輕描淡寫地粉飾太平,開始像個商人一樣謹慎,一樣唯利是圖,為了躋身所謂的上流社會,成為了一個站在鏡子麵前,他自己都要認不出的人。但是這一刻,曆離站在門口,視線緊緊盯著輪椅裡麵坐著的那個女孩,這麼多年,她好像從來也沒有改變過,曆離甚至透過她,看到了自己曾經荒唐又鮮明的青春。他的呼吸都開始不暢快,視線一錯不錯,對上君愉看過來的視線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就像許多年前一樣。但他已經不是那個窮酸得八裡地都能聞到的混小子,他現在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了,他能有什麼不敢的!曆離把自己的雙腳緊緊釘在地上,直麵君愉的視線,同時調整好了表情,像一隻瞬間開屏的孔雀,準備抖一抖自己羽毛的時候——君愉淡淡掃過來的視線越過了他,落在了他身後的君月月身上。“姐,爺爺早上來電話,說他今天晚上會到,”君愉說,“爺爺說,要你先和你的未婚夫按著投資名單上的公司考察。”君月月看出曆離的不對勁,伸手戳了他一下,低聲道,“愣什麼呢。”君月月衝著君愉點了點頭,指了指曆離介紹,“哦,給你介紹下,這是我未婚夫,曆離。”曆離整個人都僵了,伸手去捂君月月的嘴,卻已經來不及了,君愉這才把視線又落在了曆離的臉上,十分禮貌地點了下頭。“你好。”君愉聲音冷淡,眼神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曆離的心像一捧熱火被澆了冰水,不光澆滅了,連火星子都被冰塊子砸死了。她根本不認識他了。曆離看著君愉的反應,心裡涼嗖嗖地想,或許她從來都沒有記得過,即便是他用那麼惡劣的說法拒絕了她,對於她來說那樣一個小子,也不值得記在心上吧。這麼多年,其實如果不在醉酒,不在夢回的時候,他其實也沒有記得很深刻。他功成名就,確實打聽過那個學校,知道學校已經不在了之後,並沒有去認真地尋找過。畢竟物是人非,他怕即便是找了,也找不回原先的那種感覺,還可能連青春裡麵唯一剩下的那點回味,也一起都被現實打碎。他隻是沒想到,那樣的舊夢,還能像這樣無比巧合又無比狗血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哎,”君月月又捅了下發愣的曆離。曆離腰子被捅,這才側頭瞪了君月月一眼,恢複了正常,客客氣氣地和君愉打了招呼,“你好。”君愉接收不到曆離試探的信號,君月月也以為他隻是愣神,沒有多想,但是戚文卻敏感地看出了不對,故意彎腰,過分親密地貼著君愉的耳邊說,“我給你切點水果吧,要積極地補充維生素,恢複得才會快一些。”君愉微微側頭,很不適應這種親近,但是她也沒拒絕,她現在迫切地希望快點恢複,進入下一個階段的康複療程。於是她點了點頭,讓戚文推著她朝著廚房的方向去了。曆離看著戚文的眼神微眯,他可是個在人堆裡麵滾出來的,什麼醜惡的嘴臉或者是隱藏在麵具之後的醜惡嘴臉沒見過,這個穿著白大褂的眼鏡男,明顯不是什麼好玩意。不過曆離看著君愉被推過廚房的拐角看不到之後,就收回了視線,拿出資料,跟君月月在客廳裡麵討論了一下之後,就開始和投資公司約時間,然後出門了。外麵的天氣一直黑壓壓的,黑到街上來回的車都開了燈,君月月跟著曆離跑了兩個地方,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外麵卻活活像是已經天黑了,司機車子開得很慢,曆離坐在君月月的旁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今天看的那兩家。君月月突然說,“你看看外麵這天氣,像不像是要世界末日了?”曆離愣了一下,朝外看了一眼,笑了,“確實像。”君月月一直都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曆離的,她隻負責告訴,相不相信,要看他自己,現在老天爺把氣氛都烘托到位了,君月月就著這機會,索性直接說了。“還記得我給你說過好幾次,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嗎?”君月月說,“就是這個,要世界末日了,還有不到三個半月,我要你一定先動工景區的超市,就是這個原因。”曆離表情奇異,君月月也無所謂他相信不相信,隻說,“這樣的極端天氣,會一直持續,到後麵,比如驚天霹靂,豔陽暴雨,植物瘋漲,動物莫名死去,四季停止交替。”君月月說這話,甚至沒有背著前麵的司機,司機朝著後視鏡看了一眼,嘴角掩飾不住一點笑意,曆離抿著嘴唇,有些無奈地看著君月月。“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嬌花,讓你和我整天混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曆離說,“但是我認為世界末日這件事,沒有你的妹妹就是我那朵沒敢碰的嬌花來的刺激,你覺得呢?”君月月果然愣了一下,接著說道,“那你完了,她有主的。”女主當然是男主角的。曆離眯眼,“早上推輪椅的那個白大褂?”君月月搖頭,想了想方安宴這個男主角都已經讓人強製愛了,劇情早就崩了,君愉這邊為什麼就不能也有個cp呢?如果真的是曆離,君月月想了一下,倒也不錯,曆離看著很油滑,很唯利是圖,但是他比很多人都有底線,君月月從接觸他這段時間來看,他確實也還不錯,況且末世之後還是個大佬,君愉那樣,跟他……倒是絕配啊。本來按照上一世,男女主角停在最幸福快樂的時候,不會在末世出現,但是現在男主遭遇強製愛,女主變成單身狗,君愉那樣的在末世不變異的話,隻有曆離這種大佬能護住她了。君月月雖然對她沒什麼感情,但是好歹她也叫了自己好多次姐姐,她又要利用君家的財力,所以君月月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說,“那個白大褂算個屁,就是個打小報告的猥瑣男,君愉絕對不可能看上他的。”君月月看著曆離,“哎,說真的,我妹妹還不錯是不是,你有信心嗎?我覺得你可以去勾搭勾搭,畢竟你現在已經鳥槍換炮,隻要假發不摘,看著也很像那麼回事。”曆離把搭著的二郎腿放下,“你妹妹不知道我們是合作關係,你覺得我以她未來姐夫的身份勾搭她,她會上鉤嗎?”君月月摸了摸下巴,這確實是個問題,“你就先示好唄,接下來你也住在我家那裡,為了考察方便啊,再說了,你不看著那個猥瑣男,萬一他欺負君愉呢?萬一君愉眼瞎被他騙了呢?”“然後等到我爺爺這邊一放權,我立刻去和君愉解釋清楚,你和我之間清白得像小蔥和豆腐,”君月月一拍手,啪的一聲,“加上你之前刷的好感度,這不就成了!”君月月說著,看了一眼前麵的司機,“曆離,你這司機……要不然回去之後就滅口吧。”司機這次真的笑起來,肥嘟嘟的臉上肉都堆一塊,曆離也笑了聲,“你放心,這是我兄弟,親兄弟,你說國家機密,他也不會透露的。”曆離說,“不過你怎麼知道我還對你妹妹念念不忘,我現在想找什麼樣的找不到。”君月月聳肩,“你不說她是你那個嬌花,我當然想不到,但是你一說,我想起來,你早上看到她,整個都傻了。”君月月沒說的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曆離二郎腿又翹起來,“你這麼積極,我和你妹妹在一起,你能有什麼好處?想要反悔贈與合同?”君月月搖頭,有些玩笑的表情,又收斂起來,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是因為我告訴你的,馬上要世界末日了。”曆離和前麵的司機都噗嗤地笑出聲,君月月卻沒笑,隻是等曆離笑完了告訴他,“極端天氣,隻是末世的信號而已,真正的末世……”君月月深吸口氣,鄭重其事道,“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死人能夠站起來,活人被追趕啃食,隻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夠覺醒特殊的能力。”“噗哈哈哈哈哈——”曆離笑得眼淚快出來了,前麵的司機噗嗤噗嗤的,笑得像個放屁機。“哥……這個小妹兒可真逗,要是真當我嫂子,我看也行!”司機從後視鏡和曆離說話,曆離笑得假發都歪了,索性抓下來,拿在手裡,側頭看君月月,“哎,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逗。”君月月一點都沒有笑,隻是無奈地歎口氣,你看,她就知道,末世這種事情,說出來也沒人信的。曆離笑意盎然地又問,“你說的那種,不是就電視裡演的喪屍嗎?你是不是電視看多了啊哈哈哈……”君月月轉過頭,無所謂地聳肩,“你可能還覺得我腦袋讓門擠了,沒關係,反正你等著就好了,但是關於我們的合同還有你答應的事情,你不能當成玩笑。”君月月後麵這話說得堪稱嚴肅,曆離總算是收起笑意,點頭,“當然,合同就是合同,我答應你的都會履行。”接下來君月月沒有再說話,一路上回去都很沉默,到家的時候,君月月讓傭人把背陰的臥室收拾出來,給曆離暫住,鼓勵他去接觸君愉。不過君愉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休息,屋子裡隻有幾個護理的男女工,還有那個礙眼的白大褂能進。晚上九點多,君老爺子到了,君月月的情緒一直都不太高,君老爺子來了之後,大家一起吃晚飯,飯後君老爺子讓君月月和曆離說了說今天白天的考察情況,最後讓曆離先出房間,單獨留下了君月月。“我都知道你做的事情,我在這裡說句絕對的,”君老爺子說,“君家你想做主,那邊必須給我斷了。”君月月這一次沒有倔強也沒沉默,乾脆地答應了,她必須乾脆,這不是妥協,是為了兩個人的以後。隻是這段時間,她不能安撫方安虞,隻能每天給方安宴發個消息,語氣卑微又客氣,讓他好好地看著方安虞。沒辦法,隻能發消息,打電話方安宴是不肯接的,還會把她加入黑名單,但是隻要君月月不打,過不了多久,就會發現他又把自己從黑名單裡挪出來,又能撥通了。君月月隻好控製自己不打電話,隻給方安宴發消息。這樣的日子,對於君月月來說,真的太過難捱,但是一期工程迅速開始,按照和君月月的約定,他沒有先建造度假彆墅,而是先建造圍牆吊橋還有中心超市蓄水池,以及獨立的太陽能循環蓄電係統。這種周邊設施大部分隻需要砸錢,就能夠迅速成型,兩個半月的時間,君月月印象中除了被變異之後的曆離加固過的圍牆之外,基本上和她記憶中被拒門外的基地沒什麼差彆了。君月月也在這段時間囤積了不少的物資,在大型超市和底下儲備建成開始,她就開始從全國各地分批采購,各種各樣,在末世之後生存的必需品,曆離最開始還會勸她,會笑她,但是隨著極端天氣,真的像是君月月描述的那樣改變,國家卻始終拿不出個說法,已經十二月四周還鬱鬱蔥蔥的時候,曆離就沉默地默許了君月月瘋狂囤積物資的事情。君月月忙得腳不沾地,看似像是整天在圍繞著度假村在辛勤地工作,實則全國各地的在飛,大批量采購,甚至連方安虞很常用的那些奢侈品,也一樣都沒有放過。她像是上了發條不知疲倦的走鐘,常常是從外地連夜飛回來,還能和曆離他們熬夜修改計劃,很多意見,都是真實得讓曆離讚歎,隻是她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瘦下去,本來美豔又豐腴,現在因為瘦得有點多,眼窩深陷,還將已經長長,打理費力的卷發給拉直染黑,隻到肩膀那麼長,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一身女士西裝,尖銳的高跟鞋也換成粗跟,看上去和先前判若兩個人,真真正正的有點家主的樣子了。君老爺子十分的欣慰,同時君愉也迅速恢複,開始進行下一期的康複訓練,假肢已經訂好了,但是距離穿上它,還需要幾個月的訓練和康複。十二月末,距離君月月記憶中的末世,還剩下最後的三十五天。她覺得現在囤積的東西還大大地不夠,但是整個底下儲備,還有超市的倉庫和貨架已經堆滿,這一次沒用君月月主動開口,曆離就在某個早上,他養的貓和他兄弟養的狗,都開始不明原因死亡的時候,主動找到了君月月。“帶我一份吧,還有我兄弟的,”曆離說,“蓄水池那邊的大倉庫我可以讓給你,二期工程款給你百分之二,把你買的那些東西,除了給你嬌花準備的奢侈品之外,都給我複製一遍。”曆離看著外麵這段時間瘋漲蔓延過整個牆壁的爬藤玫瑰,感覺那鮮豔的紅刺得他眼睛疼,這東西他辦公室有個小姑娘養過,曆離聽她說,要好幾年,才能爬滿一麵牆,但是現在這東西繞過半個度假村,隻用了不到兩個月,而且現在他媽的是十二月末!這應該是個手腳冰涼沒人疼的季節,卻還開著這樣刺目的花,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該是大雪紛飛的日子,卻還在鬱鬱蔥蔥,這不是一句氣候變暖就能解決的。一切都在按照君月月說的方向發展,由不得他再當成玩笑。而且就像是君月月說的,就算末世真的不會來,也沒什麼。君家家大業大就算這項目徹底賠了,加上無償贈與他的,也不至於傷筋動骨,所以她敢。他的家業難道就小嗎?這麼多年積累,隻動這點還能敗光了嗎?曆離當然也不怕。君月月聽到他說的話,並不意外,這段時間她到處跑,君老爺子的人,都是曆離幫著她敷衍的,況且她之所以這麼順利,也是曆離默許還叫工人幫忙來著。不過君月月還是問,“你信了?”曆離歎口氣,側頭看向君月月,“我的貓死了,才三歲半,平時可能吃了,專門有個定期檢查身體的獸醫呢,現在那個獸醫都看不出毛病。”“而且你後來偷偷告訴我,高燒傳染病開始流行,”曆離說,“前幾天胖子也高燒了,但是沒有感冒的症狀,第二天就好了。”“而且不止他,工地裡麵的人一問,也都有過這種症狀,而且官方也沒有給出什麼權威的說法,”曆離說,“有備無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是這些發燒的,都會變成……喪屍?”君月月搖頭,“不全部,有些人,會變成異能者。”“什麼樣的異能?”曆離說。君月月看著他半晌,最後詳細地給他解釋了,自己在末世的時候,見到的所有異能者的異能。順便重點解釋了屬於曆離的石係。曆離終於忍不住問,“可是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君月月也走到窗邊,和曆離一起看著窗外茂盛的爬藤花,終究也沒告訴他實話,她賭不起人心,不能讓曆離知道他在末世是個大佬,基地屬於他,那樣他一點心有偏差,她做的這些努力,都是為他們做嫁衣。君月月最後隻說,“我做了夢,每天每夜,一模一樣的夢境,重複無數次,一次兩次會以為是巧合,但是如果無數次呢,如果這些夢境都變成了真實呢?你會不會信自己的預感?”曆離最後沒說話,頓了一下才說,“過幾天要去方家,你和你嬌花這麼久沒見了,不讓他弟弟帶他出來下嗎?”“君老爺子也會去的,”君月月想起方安虞,心裡絲絲拉拉地扯著疼,真的太想他了,分彆的這兩個月,她感覺自己快被思念扯成兩半了,無數次都已經開車到了方家的門口,她都沒敢像從前一樣跳進去,用手電晃方安虞的窗口,她害怕,怕他再一次不顧一切地跳下來,不會每一次都那麼好運,隻傷到腿的。而且,馬上就要除夕,僅僅剩下一個多月,除夕到來,他們跨向的就是另一個世界,在這期間,真的不能受一丁點的傷。這時候見麵,隻會讓剩下的時間更難熬,而且君老爺子已經撐不住了,消瘦得比她還厲害,每次一起吃飯,都看不到他吃什麼東西,這一次去方家,君月月不能出任何的岔子,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方安宴不願意再幫她了。先前那麼多次,方安宴再是態度不好,其實君月月都能看到他真實的態度,但是那天晚上回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君月月試圖找他談,但是方安宴竟然看上去狀態還不如她,他們家現在基本上已經緩過來了,可是方安宴的精神狀態很差,君月月每次說不上兩句話,就開始發火,君月月知道他是方家唯一一個在意方安虞的人,也是她和方安虞目前唯一的聯係,所以從不和他吵,他不高興,她就走。其實方安宴說的也沒錯,她不如把這邊所有的事情都弄好了,到時候和曆離取消婚約,再去接方安虞,反正用不了多久了。“你要的那些東西,我手裡都有號碼和渠道,你自己取舍,”君月月說,“今天有批速食品要到,是我讓廠家專門做的大份,可以分你一半。”曆離欣然點頭,“我找人幫你卸貨。”兩個人達成共識,忙得熱火朝天,很快第二期工程開始,方氏企業投資的數額不小,按理說曆離和君月月去一趟就行,對於方家,先前君家就有了解,隻不過這筆錢不應該是方家現在能拿出來的,但是也用不著君老爺子親自出場的,君老爺子非要去,君月月眼見著他吊死鬼一樣的臉色,總覺得他有什麼陰謀。她猜到了君老爺子可能會搞什麼事情,但是真的在從方氏出來,在上車之前碰到方安虞的時候,不光是君月月,連方安宴臉色都黑了下來。方安宴低估了自己父母的廉恥程度,君月月低估了君老爺子的喪病程度。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君月月還奇怪,她記得上一世末世的時候,到後期是沒有一個晴天的,因為天氣的關係,她難得的心情有點舒緩,但是在看到站在門口的方安虞的那一刻,君月月感覺自己像是兜頭被潑透了冷水,周圍還是獵獵冷風,涼到她骨子裡。她第一反應是看向方安宴,看到方安宴同樣難看的臉色之後,君月月轉而去看君老爺子,但是君老爺子並沒有看向她這邊,他已經上車了。還沒到午休的時間,方氏企業的大門口除了他們這輛車之外,就沒有其它的。方安虞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還隻穿著一件居家服,君月月因為咬牙,下顎崩得緊緊的。草他媽的,她陰暗地祝願末世到來,方氏二老都變成喪屍!方安虞似乎非常地焦急,他也瘦了不少,居家服本來就是寬鬆款,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君月月看到他手裡不知道捧著什麼,眼神四處飄,他頭發長了很多,散落在臉上,蓋住了半張臉,長出的發根,和因為褪色焦黃的發尾,顯得他被風吹得亂糟糟的卷發很滑稽。他的視線先是敏感地落在君月月的身上,但是因為君月月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他記憶中君月月和他是一樣的卷發,唇紅齒白喜歡鮮豔的衣服,而君月月現在一身冷淡的灰色西裝,黑發貼著頭皮,整個人像是突然間失去色彩的畫,也怪不得方安虞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來。不過很快,他轉開的視線又轉了回來,在君月月朝著車邊走近的時候,快步朝著她走過來,君月月落後了兩步,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方安宴說,“快帶你哥回家。”方安宴也朝著方安虞小跑過去,但是下樓梯總沒有平地跑得快,尤其是方安虞心裡實在是迫切,他快步朝著車邊跑著,在君月月上車之前拉住了她。車門開著,君老爺子就坐在車裡,曆離在前排透過後視鏡看著君月月。君月月咬牙,這瞬間她真的想不管不顧地掐死君老爺子算了,反正這個世界馬上就要道德崩壞,誰來追究她?!可她知道,這死老頭子,已經在找律師立遺囑了,現在她如果怎麼樣,她這段時間的努力,也一樣是白玩。她不敢賭,因為她有軟肋。君月月每一次看到方安虞都會忍不住笑,但是這一次她臉上一丁點的笑意都沒有,她抬起手,輕輕甩開了方安虞的手,準備鑽進車裡。但是方安虞馬上又抓住了君月月的手,把托在另一隻手心的東西遞給了君月月看。是一條大肚子魚,當時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君月月給他買的,然後君月月就看到方安虞哭了,他雙眼依舊那樣清亮,哪怕這段時間,答應了不離開他的人,一直沒有找他,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他眼中依舊沒有任何的埋怨。他隻是默默無聲地流著眼淚看著君月月,把那條死魚又朝著君月月的眼前遞了遞,滿眼都是愧疚。君月月幾乎瞬間就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在道歉,他在說,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它。君月月麵色扭曲了一瞬,險些當場淚崩,她多想告訴方安虞,那不是你的錯,寵物都會死的,活在人身邊的活物,在這段時間全都會死,不止是這條魚,還有她後來送的小烏龜也會……君月月突然就後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巴掌,送什麼不好,非得送活物,她當時真的沒想那麼多,現在她不敢去想象,方安虞看著一個一個她送的小魚和小烏龜死掉,會是什麼心情。君月月手指動了動,但是車裡的君老爺子適時地咳了一聲,君月月咬著牙,再次抬手掙開了方安虞,垂下眼睛坐在了車裡,並且關上了車門。方安虞手保持著懸空的姿勢,兩隻手指還捏在一起,指尖發白。他已經很用力了,他的眼淚滑下來,他媽媽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不要自己了嗎,明明先前他哪怕是用手指勾一下,她就會朝著自己過來,從來也不會抬手甩開他的。車子無聲地滑出去,方安虞不信。他不信!他不信君月月不在乎小魚,不在乎他了,這可是她答應自己那天晚上送給他的,她怎麼會不在乎呢。方安虞捧著那小魚,跟著君月月的車後麵跑了起來,她一定是沒看清,或者怪他了,怪他沒有照顧好小魚,他可以解釋的,他看到它翻肚皮之後,整整看了一夜,他不是故意的……車子拐了個彎,行駛上馬路,方安虞隻一心地追著君月月,根本沒有顧忌前後左右的車,也不管機動車道到底能不能上行人,他太急了也太慌了,他必須和君月月好好解釋,他不是故意的。喇叭聲吸引了君月月的注意,她朝後麵看一眼之後,頓時嚇得肝膽俱裂,“停車!”君月月對著司機吼道,但是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對上君老爺子的時候,不光沒停下,還加快了速度。方安虞見車快了,也加快了速度,君月月紅著眼睛伸手去拉車門,被君老爺子突然扣住了手腕。他的手枯瘦如柴,但是力度大得驚人,他咳了一聲,開口說了一句話,“你現在的力量,連掙開我都要費一番力氣。”君月月看著後麵,方安宴及時拉住了跟車跑的方安虞,他扯著方安虞朝著路邊走,方安虞的頭卻依舊朝著君月月這邊扭著,紅燈了,車子停下,君老爺子鬆開了君月月。君月月卻沒有動,她的力量還不夠呢,她現在下去,也於事無補,君老爺子殺人誅心,這是在讓她好好地掂量自己的斤兩,也在給她上最後一課,做君家的家主,取舍隻是一個開始。如果真的作為君家的家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隻可惜君月月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做什麼狗屁的家主。不過君月月也沒有再掙紮,隻是漸漸放鬆了身體,垂下晦澀的眼神和掙紮,溫聲開口,“爺爺,我懂了。”回到君家,君月月變得前所未有的聽話,甚至忙完了之後,還會在晚上的時候陪君老爺子待一會,說說話。君老爺子每況愈下,在醫院住了兩天之後再回來,不知道醫生給用了什麼藥,他精神頭好了不少,眼見著已經不到十天,就過年了,這些天天氣簡直瘋了,天黑得簡直日夜不交替了。君老爺子這天一大早,就叫人接君愉回來了,她恢複得不錯,君老爺子接她從丘海市回來過年。君月月坐在他床邊上,這天她哪也沒去,嘴角一直帶著笑意,爺爺長爺爺短的,君老爺子問了兩次君愉,君月月都把話題岔過去了,第三次的時候,君老爺子終於火了。“你快去打個電話問問!”他衝著君月月橫眉豎眼,君月月的笑容卻依然像是畫在臉上的。但是這一次,她卻說的是,“爺爺,我不用問,她能不能回來,取決於您啊。”君老爺子瘦得厲害,眼睛一瞪像是要從眼珠子裡麵掉出來似的。“你……咳咳咳,你把愉兒怎麼了?!君家你不想要了?!”君月月笑容慢慢擴大,“我還沒把她怎麼,君家我當然要了,不然我這麼長時間,是裝孫女有癮嗎?”君老爺子咳了起來,君月月卻不管他,把扒好的橘子自己吃了。“實不相瞞,我已經等不及了。”君月月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東西,甚至把君老爺子在君愉身邊的那個猥瑣男都買通了給她做雙麵間諜,她已經提前得知了君老爺子的遺囑,君家確實是給她,但是她等不及了。等不及他死了。“律師我已經帶來了,你現在就把該簽約的都簽了,”君月月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真的不想這樣的,但是你好好的非得讓人去動我的寶貝,那我隻好動你的寶貝,讓你也嘗嘗擔心的滋味。”君月月說,“你放心,我不會逼你的寶貝兒在機動車道上跑,隻要你在股權轉讓的文件上好好地簽字。”君月月說完,門口陸陸續續地走進來好幾個人,打頭的是一個抱著文件夾的律師,正是君老爺子用了一輩子的那個,後麵的都是醫護人員。這就不得不誇誇金錢的力量,有錢能使鬼推磨了。文件夾放在床上,君老爺子倒了半天的氣,環視了屋子一圈,最終哆嗦著問君月月,“你妹妹在哪!她是你妹妹啊!”“彆急啊,”君月月故意道,“我已經讓您給我選的未婚夫去接她了。”“你們……你們串通……咳咳咳……”醫護人員連忙上前,給他打氧氣。等到他終於能把氣倒上來,君月月才把文件攤開,筆塞在他手裡,說道,“簽吧爺爺,不然我怕愉兒今天來不及回來了。”她應該正和曆離吃燭光晚餐呢。作者有話要說:君月月:我都準備好了,寶貝我馬上來了!——我不相信你們被我榨乾了,營養液澆灌起來,換小紅包包呀!今天提前更新,我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