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做書生打扮,都穿著天青色的錦袍,一樣的圓領,領口和下擺繡著如意紋,都是錦帶束發,風華正茂。唯有氣質迥然不同:王亨如驕陽熾烈,梁心銘似暖玉優雅。王亨落下一子後,便抬眼看著梁心銘,目光異常明亮,專注的凝視,仿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梁心銘思索一會,對了一著,然後從旁邊的十錦攢心盒內撿了塊點心吃著,秋陽從樹冠縫隙中漏下來,落在她臉上,臉頰如染了一層胭脂,明豔動人。王亨目光凝滯,忘記了下棋。趙子儀感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具體了,也清晰了。他和王亨一起去過青樓買歡追笑,哪怕最放縱不羈的時候,也沒從王亨眼中看到一絲癡迷,對女人都這樣,更不要說對男人了,然遇到梁心銘後,徹底顛覆了。趙子儀很是困惑。老這麼站著不過去也不行啊,他按下紛亂的心情,抬腳走過去,隨著靠近,也聽見他們對話:“恩師看著學生做什麼?”“你師母也是這樣能吃。”“師母也能吃?學生公務繁忙,不多吃些總頭暈,肚裡鬨得慌。師母做什麼也這樣能吃?女孩子不都吃的很少嗎,她們怕長胖。呃,我家小歡喜除外。”“也沒做什麼。不過也沒個閒的……”王亨不再盯著梁心銘發呆,陷入回憶中,目光變得悠長、深邃,想起林馨兒,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梁心銘不用問,腦海裡自動浮現一幕幕的場景。每個場景中都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小男孩很聰明,卻不敵小女孩狡猾,因為那是個偽裝版的蘿莉。她低頭,抿嘴偷笑。她覺得自己在偷窺,她可以從旁觀者的角度近距離觀察長大的王亨,王亨卻不知道她就是長大的馨兒。趙子儀走了過來。梁心銘看見,忙招呼:“大哥,快來下棋。”她往旁挪了挪,把自己的位置讓給趙子儀。王亨皺眉道:“不想下了?沒想到青雲竟是輸不起的。”梁心銘道:“學生整日在衙門操心勞神,好容易出來玩一趟,就彆讓學生勞神了。恩師和大哥下吧,學生觀戰。”王亨瞅她一眼,搖頭道:“懶!”趙子儀在王亨對麵坐下,笑道:“大人且看著,屬下為大人報仇。”這話說得,好像他和梁心銘是一夥的,王亨成了外人。王亨很不舒服,頭一次看摯友不順眼,道:“你確定能贏我?”不等趙子儀回答,又對梁心銘道:“你雖尊我一聲‘恩師’,我也沒教過你什麼。今日就教你下棋,把這師徒的名分落實了。你可要看清楚了!”輕輕鬆鬆一番話,將梁心銘變成自己這邊的人,並要碾壓趙子儀,讓他在梁心銘麵前丟臉,誰讓他吹牛的。梁心銘便往他身邊挪近些,道:“謝恩師。學生看著呢。”王亨滿意了,衝趙子儀一挑眉,“該你了。”當下,兩人對弈起來,都全神貫注,殺得難解難分,畫麵突變,和剛才情意綿綿的場景完全不同。梁心銘抱著攢心盒子,一邊觀戰,一邊吃。在他們不遠處,有一灌木叢,一安和另一個叫雙喜的小子坐在草地上,傻嗬嗬地看著銀杏樹那邊好久了。“我好久沒看見大爺這麼高興了。”“大爺一見梁狀元就開心。”“大爺對梁狀元真好。”“可不是麼,跑到湖州殺了那麼多官兒。那些人也是倒黴,早知道梁大人要來潛縣,他們也不敢來拐孩子了。”“瞧你說的,誰又沒長那個前後眼。”“哎,你瞧咱們爺和梁大人配不配?”“再配有什麼用?梁大人是個男的。”……灌木叢後,丁丁、卿陌、流年和胖胖聽了好一會了,在丁丁等人眼裡,一安這個死“豁牙”笑的很猥瑣、很淫*蕩,再結合兩人的對話,簡直讓人忍無可忍。卿陌無聲道“找死”,就要起身揍人。丁丁忙攔住他,小聲道:“等等。”卿陌詫異地看著他。丁丁對大家使了個眼色。少年們悄悄退開,退到遠處商議。丁丁問:“打了他們,大人會不會罰咱們?”幾人互相看看,不約而同點頭,畢竟王亨是梁心銘的上官,又是欽差身份,打了他的人,梁心銘總要給個交代。丁丁又問:“若是女孩子們打的呢?”幾人又互相看看,不約而同搖頭,他們跟了梁心銘也大半年了,早摸清了大人“憐香惜玉”的脾氣。丁丁便對胖胖道:“胖胖,你去找歡喜和綠瘋子……”如此這般教了胖胖一番話,胖胖興奮地去了。不一會,他又帶著歡喜、綠風、瓔珞、櫻桃幾個女孩子過來了,徑直走到灌木叢後,示意姑娘們自己聽。灌木叢的另一邊,一安和雙喜還在說話:“小少奶奶沒了之後,大爺從沒對誰這樣好過。”“可惜梁縣令是男的,要是女人多好啊,大爺就能娶他成家立業了,就能生兒子了。”“不是女人也沒關係,隻要大爺高興,男寵就男寵吧。狀元做男寵,這也有臉麵呢,那戲子、**什麼的不能比。反正隻要大爺高興,我就高興……”“可是我們不高興呢!”一個嬌柔的聲音忽然接過話去。一安翻眼,道:“關你屁事!”雙喜猛回頭,“誰?”一安也驚醒,回頭一看,認識,忙賠笑道:“綠風妹妹來了。做什麼呢?是不是叫吃飯了?”綠風殺氣騰騰道:“誰是你妹妹?我是你姑奶奶!”拳勢如風,最後一個“奶”字才落,拳頭已經砸在一安臉上,疼得他慘叫一聲捂住腮幫子。另一邊,歡喜和瓔珞也將雙喜給摁在草地上打,一安和雙喜被打得嗷嗷叫,毫無還手之力。丁丁等人躲在一旁觀戰,興奮極了。姚被驚動了,急忙過來喝止。梁心銘和王亨也被驚動了,問怎麼回事。小廝和丫鬟都被帶到銀杏樹下。王亨見自己兩個小廝鼻青臉腫,問明是綠風等女打的,詫異地問:“你們為何爭執?”他覺得蹊蹺的很,若是一安和丁丁卿陌等衝突,他可以理解;怎麼和丫鬟打起來了呢?梁心銘也是這樣想,直接問丁丁:“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