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儀雖在舞劍,精神卻高度集中:雙耳於琴音之外捕捉四周動靜;雙眼密切關注房頂院牆;鼻子輕嗅,有月餅和桂花的香氣,還有過牆風送來的特殊味道;手臂和腿腳舞動雖緩,勁道卻足,隨時可發出淩厲劍招。一曲畢,月清人靜。街上傳來隱隱喧鬨聲。梁心銘道:“都散了吧。”於是,少年們懷裡揣著月餅,又出去了。今夜,城中熱鬨的很,為防止出事,梁心銘將衙役們都安排了出去,卿陌等人也在城裡四處察看。這裡,梁心銘等人繼續賞月。亥時末,也就散了。東方傾墨喝多了,也留了下來。深夜,城內萬籟俱寂。杜府,梁心銘住的院內也是一片寂靜,襯得牆根下夏蟲唧唧聲更加清晰、細膩,圓月偏移,清輝如霜。忽然,一個黑影輕輕從屋頂跳下來,落在階前,又迅速躍上台階,來到窗前。也不知他怎麼弄的,外麵窗扇被掀開,雕刻精美的窗欞也被卸下,他便翻進屋。黑影雙手舉著刀,一步步走進套間。也許是之前縱情玩笑玩累了,套間內的人睡得很沉,包括隔壁房間的丫頭們也都毫無動靜。黑影很滿意,加快了步伐。剛走到月洞門前,他感覺胸口撞上了什麼,好像一根線,力道很輕,若非他習武之人,幾乎可以忽略。他立即警覺起來,然而不等他察看緣由,“嗖”一聲,一股強勁的疾風撲麵而來,他根本來不及閃避,便被一股大力穿胸而過,帶得他往後飛起,釘在窗邊。突如其來的劇痛,令他發出短促的悶哼,突兀又詭異。屋裡重新安靜下來,氣氛凝滯。靜了好一會,房梁上先後跳下兩個人,點上燈,燭火映出一長一短兩個女孩身影,是綠風和瓔珞。“”,有聲音在床後響。兩人回頭,隻見歡喜從床底下爬出來,恨恨道:“憋死我了。這惡賊怎麼才來,等得我差點都睡著了。”三人都看向被釘在窗邊的那個黑衣人,眼露驚懼。他胸口被射了個對穿。那是一杆雞蛋粗細的弩箭,用超強勁弩射出來的,穿過他的身體後,又沒入牆壁中,可見力道之強。歡喜藏在床下,操控的勁弩。此時看著自己的傑作,不禁後怕。“這也太厲害了!”綠風忽然把手指豎在嘴邊,輕聲道:“噓!”歡喜一下子收聲,眼睛瞪得滴溜圓。瓔珞手持匕首,如同貓一樣,迅速竄到窗邊,側身貼牆靠緊;綠風從腰間抽出一根長鞭,兩手拽緊用力拉了拉,惡狠狠盯著窗戶;歡喜後腰也彆著一樣兵器,竟是一把菜刀,狹長的菜刀被她握在手中,隨時準備砍瓜切菜。外麵院中,黑影進屋後,又有三個黑衣人從牆頭跳下來,看樣子是準備接應第一個人的。屋裡傳來那聲悶哼,讓他們齊齊一震,對視一眼,便迅速靠近上房。不等上台階,趙子儀便從桂樹樹冠中竄出來,長劍刺出,劍氣帶著濃烈的桂花香,一黑衣人急忙回身接住。廊簷上又跳下幾個人,是丁丁、卿陌、胖胖和流年。黑衣人便知道,梁心銘早有準備,可是他們並沒有退縮,趙子儀就罷了,這幾個小崽子他們早就摸過底了,手上並沒有多少功夫,有什麼可怕的?於是,雙方殺成一團。另外兩個黑衣人想一鼓作氣將丁丁等人給宰了,好找正主兒索命,因此對幾個少年步步緊逼,少年們的攻勢也的確不能奈何他們,然而丁丁揚手放出一股輕煙。清冷的月光下,輕煙如霧。黑衣人急忙閉住氣,飛快退後。流年也撒出一蓬白霧。兩個黑衣人倒地不起,暈倒前都想“這些小崽子真他娘的不講規矩,身為官府中人,怎能用這下三濫的手段呢?”趙子儀活捉了對手,轉身發現少年們也都得手了,“咦”了一聲,道:“你們這麼快?”丁丁笑嘻嘻道:“師傅,你可慢多了。”趙子儀道:“就你能!”屋裡,歡喜聽見外麵說話聲,大喜,對著套間內道:“大人,都解決了。可以出來了。”床後大衣櫃的櫃門豁然分開,梁心銘衣衫整齊地走出來,從容的就好像推開自家的大門一般。到外間,看見捆得像粽子一樣扔在地上的三個黑衣人,還有釘在窗邊死不瞑目的那個,蹙眉道:“這麼多?”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有些受寵若驚呢。她咳嗽一聲,問趙子儀:“趙大哥,他們是不是恨極了本官,要不然不能下這血本。”趙子儀忍笑道:“恐怕是。”梁心銘道:“本官……真有那麼重要嗎?”她似乎很疑惑,不敢相信似的,語氣很不自信。少年們都大笑起來。流年道:“大人,你很重要!”丁丁也道:“大人,你可不能妄自菲薄。”這是他新學的成語,立馬就用上了。梁心銘道:“本官是不該妄自菲薄。今晚收獲不小,你們都辛苦了。都餓了吧?來,咱們再去賞月飲酒。”少年們都轟然叫好,開心之極。惠娘也從櫃子內走出來,原來,櫃子後麵還有個套間,他們一家都躲在裡麵睡覺呢。這是前兩天才改造成的。梁心銘吩咐將人犯分開關押,然後叫了東方傾墨來,喬婆婆和櫻桃思思又整治了幾桌酒菜,犒勞大家。這一次,大家都在院中坐席。氣氛也比上半夜更好。眾人紛紛向梁心銘和趙子儀敬酒,恭維說“大人神機妙算”,終將敵人一網打儘什麼的。原來,這幾個人一進入潛縣縣城,便被卿陌的潛水幫乞丐和秘密發展的百姓眼線給察覺。梁心銘才和趙子儀定下這“請君入甕”的計策,將他們一舉拿下。丁丁和胖胖喝高興了,找女孩子們劃拳。梁心銘和李惠娘見了也不阻止,任憑他們去。趙子儀又吹起簫來,嗚嗚咽咽。卿陌也學師傅舞劍,贏來滿場喝彩。曲罷,少年們又去向趙子儀敬酒。趙子儀喝了酒,在孩子們慫恿下,又演示了一套劍法,孩子們都圍在他身邊觀看,不住鼓掌喝彩。那時,桌邊隻剩下梁心銘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