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夫婦為人小意殷勤,當日梁心銘破了拐賣女童案後,失蹤女童家人來衙門鬨事,要砸了杜府、殺杜奶奶母子泄憤,他們沒有參與,反幫梁心銘勸那些人。他們夫婦堅定地認為:梁大人一定能救回他們的女兒。因為這些事,梁心銘對吳家印象十分深刻,私心裡也想見一見吳家夫婦口中聰慧的女兒吳嫣。可是今天,彆人的女兒都回來了,吳嫣卻沒有回來,吳奶奶呼天搶地地嚎哭,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梁心銘也不能接受,淚水急湧。王亨沉聲喝問:“這怎麼回事?”那時,梁錦雲已經來到他身邊,準備交差,聞言低聲回稟道:“死了一個。”梁心銘問:“什麼時候死的?”梁錦雲道:“七月十五。”梁心銘再問:“你們是哪天到的湖州府城?”梁錦雲道:“七月十四。”梁心銘再問:“人怎麼死的?”梁錦雲回道:“聽說是被教養的媽媽逼著陪客,她死也不從,便上吊自儘了。那媽媽便燒屍,毀屍滅跡……”梁心銘道:“這麼說,沒有屍體?”梁錦雲低聲道:“有,就是燒得不成樣子。”梁心銘再問:“官府怎麼處置的?”她越問,聲音越寒,麵色越沉。梁錦雲道:“官府搗毀了所有的私館,將教養的媽媽和打手都抓了,那兩人在牢中畏罪自儘。”十三歲陪客、王亨的書信到達後才死、焚毀屍體……到底是上吊自儘,還是這孩子知道什麼內情,對方怕走漏了消息,因而不敢放她回來,才殺人滅口?十三歲,梁心銘被這個數字刺激了,因為她也是在這花骨朵一般的年紀,被“虎”吞噬,屍骨無存。這吃人的猛虎,不光山裡有,城裡也有!另一個受刺激的是王亨,他感受到梁心銘的怒氣和悲傷,更想到十二歲便香消玉殞的馨兒。他雙目充血,染紅了眼珠。他視線所及,血紅一片!他轉向林巡撫,冷笑道:“大人,這不是給臉,這是打臉!看來,他們未將本官放在眼裡,也未將大人放在眼裡。瞧瞧,這一手玩得多漂亮!想必年終考核時,功勞簿上還要記上一筆:七月盛夏,協同徽州官員破獲拐賣女童大案……皇上看了還要獎賞他們呢。大人要吞下這口氣嗎?”林巡撫本就有氣,憤然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還請欽差大人為百姓做主,本官定全力協助大人!”王亨厲聲喝道:“取天子劍來!”姚立即回身,不一會雙手捧了天子劍來奉上。王亨接過寶劍,劍鞘上金龍飛舞,他抽出寶劍,舉向青天:“本官在此立誓:定以此劍斬殺奸佞,不負皇上所托!”烈日下,天子劍泛著寒光,令人不可逼視。整條街道都寂靜無聲,落針可聞,連妞妞的父母都止住哭聲,和潛縣百姓們盯著那道寒光。良久,百姓們才歡呼叫好:“真是青天大人!”“皇上英明啊!”……梁心銘,給了他們希望!王亨,讓他們堅定這希望!王亨雖是欽差,卻沒有權利管湖州的事,但他循著徽州被拐女童案的線索,追查到湖州,便名正言順。他看著湖州方向,想:“本官給你們機會了,是你們自己不珍惜,自取死路,便休怪本官無情!”他不僅要震懾湖州官場,還要通過此事警告整個江南:在梁心銘任期內,休要來潛縣撒野,否則他絕不袖手旁觀!梁心銘看著手持天子劍、殺氣凜然的王亨,很清楚他是為自己出頭,但她不會勸阻吳嫣的爹娘、潛縣的百姓,都看著她呢,她不能退縮,隻能前進。她又擔心王亨,因而急切想要強大自己,成為他的助力,而不是拖他的後腿,在此之前,她要謹慎籌謀。她雖然沒有根基,卻可以算計人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暗中協助王亨。她便看向林巡撫,這是她首要的人選,一定要將林巡撫綁在一條船上。林巡撫也很激動,在心中對湖州的官員冷笑道:“敢藐視林某,今次就讓你們嘗嘗天子劍的厲害!”他身後站著一中年文士,輕輕碰了他一下。林巡撫微微側首,見是幕僚顏方,以目詢問何事。顏方衝他微微搖頭。林巡撫皺眉,這是勸他不要衝動?他沒有理會,更何況眼下王亨正在氣頭上,潛縣百姓群情激奮,他不可能當著這些人的麵勸王亨就此罷手。梁心銘一瞥之下,發現林巡撫和幕僚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道:“恩師,巡撫大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請各位大人到裡麵再說。”一麵伸手相請。眾人便進了杜府的臨時衙門。梁心銘吩咐百姓們散去,又命李捕頭將所有被拐女童及親眷帶到一單獨院子歇息,靜候傳喚問話。進了杜家,林巡撫對王亨抱拳道:“欽差大人,本官先去更衣,稍後就來。”王亨道:“大人請便。”梁心銘忙道:“巡撫大人請隨下官來。”親自引著林巡撫去往下榻的院落,也是他原來住過的院子。安排已畢,梁心銘退出。回到正院,她招手叫來丁丁和胖胖,低聲對丁丁吩咐了幾句話,丁丁便扯著胖胖跑了。再說林巡撫,回房簡單梳洗後,便叫了顏方進來。他問道:“剛才你想說什麼?”顏方躬身道:“屬下想請大人三思。”林巡撫盯著他問:“你的意思是?”顏方道:“大人,湖州那邊接到欽差大人和巡撫大人的手書後,急速破案,並將被拐女童都遣送回來,可見並未藐視大人和欽差大人。那女孩想必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內情,對方不得已才殺她滅口,並非不肯賣大人的情麵。江南官場錯綜複雜、水深的很,大人為了一個小小的女童,將自己陷入進去,開罪各方勢力,屬下以為得不償失。”林巡撫道:“並未藐視本官?當本官好糊弄嗎!”顏方楞了下,反問道:“大人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