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銘明白了杜奶奶的意思:留給她的產業,就是她的,她有權處置。總之,她什麼都不要!梁心銘道:“你既然堅持,隻留一個小田莊吧。這個不許捐!這是本官因為杜公子深明大義,留給他兒子的。”杜奶奶死死咬著嘴唇,哽咽著和兒子給梁心銘磕頭。梁心銘道:“起來吧。往後要用心教子,要學他父親做個清清白白的人,萬不可學他祖父。”杜奶奶磕頭謝過。梁心銘又看向人群。李寡婦站在前方。“李王氏,”梁心銘叫道,“本官判令杜家賠償你五十兩銀子。你守寡不易,若有中意的人選,就再嫁也無妨。若不肯嫁,就拿這些銀子去做個小本的買賣,好生過日子吧。”“好生”二字,咬得特彆重。這是警告李寡婦:要嫁就嫁,彆偷人!李寡婦對上她目光,心一顫,覺得昨晚的內幕縣太爺都了如指掌,當即趴在地上,磕頭道:“民婦謝大人。民婦再也……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偷人了。從這天起,李寡婦和相好的徹底斷了關係。梁心銘吩咐,將贓物入官府庫房。杜家抄完,接著再抄曹縣丞家。曹縣丞家抄出了將近八萬財物。這可真是貪官酷吏的典範:一個小小縣丞,家產這麼多,且來曆不明,可見平常貪汙受賄多少!一直到下午,所有贓物才都登記清楚,封入庫房,派人嚴加看守,梁心銘才回到衙門二堂,疲憊落座。東方傾墨便過來了。是惠娘請他來的。東方傾墨比梁心銘先到潛縣,在縣衙不遠處租了間鋪麵開醫館。他終歸是不放心梁心銘,生怕她女扮男裝的事暴露了,因此並沒去華陽鎮,跟來了潛縣。他要守在梁心銘身邊,直到她和王亨相認為止。梁心銘當然求之不得,有了東方,她會少許多麻煩。且說眼前,惠娘和東方傾墨一起進來,梁心銘有氣無力地問道:“夫人,你們怎麼來了?前輩請坐。”東方傾墨放下藥箱,沒好氣道:“你媳婦怕你累死了,要老夫過來瞧瞧,幫你開個方子調養。”惠娘忙道:“看看放心些。”梁心銘笑道:“有前輩在,本官就是想死也難。”東方傾墨道:“你再這麼下去,離死也不遠了。”說著,擺好了小迎枕,示意梁心銘把手放上去,為她診脈。診罷,臉板得跟什麼似得。梁心銘道:“彆告訴我病了啊!”東方傾墨道:“我不說,你就不病了?你連續奔波勞累,又風吹雨淋,你”說著回頭看了看,見趙子儀等人不在門口,才壓低聲音嗬斥道“你是女人!不能受涼!”惠娘緊張道:“那怎麼辦?”東方傾墨道:“馬上臥床調養!”梁心銘道:“好!我正累了。”東方傾墨一楞她不應該拒絕嗎?外麵有那麼多百姓等著她呢。她應該做個勤勉的好官!梁心銘見他這表情,笑道:“前輩這樣子,是覺得本官不該歇著,該繼續堅持?我可撐不住了。”她也怕死,她可不會為了什麼大義把自己活活累死,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養好身體才最重要。東方傾墨和惠娘都笑了。東方傾墨悻悻道:“你這……大人從來就不肯吃虧。”從不肯吃虧的丫頭,為了百姓把自己累成這樣,似乎格外令人感動,所以老閻王語氣很溫柔。他開了一張調養的方子,以惠娘的名義抓藥煎藥,暗中給梁心銘調理,不然那些藥容易暴露了梁心銘的身份。梁心銘吃了飯、洗了澡,吩咐各人嚴守崗位,然後準備回家睡覺,這時,人回瓔珞從徽州府回來了。梁心銘急忙命她進去。瓔珞個子還是那麼矮,沒長多少,肌膚卻養得白淨瑩潤,杏眼靈活,小巧的五官配上嬌小的身材,又是做男裝打扮,看上去就像十歲左右的小子。瓔珞向梁心銘回稟打探到的孟家消息,都是些家長裡短的瑣碎事,然她心細,覺得有件事很可疑:孟家四、五月間死了三個下人,兩個婆子一個媳婦。梁心銘問了日期,默默算了算,恰在孟清泉被退親後二十多天,不禁微笑,這是吳氏派人回來滅口?她讚道:“就是這樣打探,千萬不要暴露了自己。”瓔珞羞怯地笑了,像個得了表揚的孩子,又開心又想裝作很平靜,梁心銘看了不禁莞爾。瓔珞忽然道:“大人,還有個喜事呢:朝廷派了欽差大臣來徽州賑災,就是大人的恩師王侍郎。王大人先到的徽州府城,和林巡撫和布政使正往六安府來,估計不是後天,就是明天到潛縣。”梁心銘大喜,道:“真的?”瓔珞道:“嗯,婢子就是為這個才回來報信的。”如今麻麻還在徽州城內。梁心銘道:“我知道了。你路上吃了不少苦吧?快去歇息,叫歡喜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瓔珞笑道:“也沒吃什麼苦。”說罷,便退下去找小姐妹們了。歡喜等人一見她,高興得歡呼,都圍著她問長問短,問徽州城的見聞和她的經曆。梁心銘則拋開一切,倒頭就睡。睡飽了,好迎接小亨亨嘛。幾個月前,王亨在京城東門十裡長亭送彆梁心銘。之後,他並沒有回京城,而是讓梁錦雲扮作他的模樣,帶著一班隨從、騎著他的馬進城。而他自己則隻帶著一個護衛,前往約定的地點與他二叔奉州布政使王誠派來的一隊護衛會合,然後直奔岷州。梁錦雲扮作他的模樣在刑部處理他留下的公務,每天早出晚歸,也不大肯見人。人都說梁心銘走了,所以他不高興。無人敢去惹他,怕觸黴頭。五天後,梁錦雲擺開欽差的儀仗,浩浩蕩蕩奔赴岷州。王亨卻早已到了岷州,無意中發現有人在酒樓茶館散布他要來岷州查案的事,頓時警覺。他且不現身,一麵命人將那散布消息的人盯住,一麵留意岷州城中動靜。等對方派出高手去截殺梁錦雲,他才順藤摸瓜,找到了巡撫滅門案背後的主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