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今日在春宴上的舉動,算是絕了和孟家結親的可能。父子間鬨得再厲害都是家事,王諫不願將父子裂痕展示給外人看,堅定地站在了兒子一邊。加上孟遠翔不體會他苦衷,隻一味地譴責他管不住兒子,傷了他的自尊和臉麵,他便將前事翻出來,還擊過去。這正是一拍兩散了。孟遠翔羞憤而起,叫道:“王諫,你如此對孟家,可是還記恨當年衛姨娘的事,成心給淑英妹妹和孟家沒臉?你放心,你那好兒子已經和劉侍郎在皇上麵前打了賭,要重新審查這樁案子。你就等著你兒子為母伸冤吧!”說罷一甩衣袖,決然而去。王諫一呆王亨要審當年的案子?這……這不是為難他嗎!一邊是親生母親,一邊是父親死去的姨娘,翻出當年的事,一個不好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王諫匆匆進內院去找王夫人。內院上房,王夫人屋裡,王諫在桌邊坐下,丫頭捧了茶來,他也不喝,把目光瞅向站在一邊的何畢家的。那媳婦知眼色,立即朝丫頭們一溜,四個丫頭便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何畢家的也跟著出去了。王諫這才對王夫人道:“今日春宴上……”一五一十將王亨和劉棠禦前打賭的事說了一遍,卻並未發表意見。王夫人一怔,隨即淡聲道:“也好,亨兒出麵,定能將當年的事查清楚,還他母親一個清白。”王諫聽了,微微皺眉。王夫人看見,冷笑道:“老爺莫不是怕我會連累了兒子?放心,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隻管查!我也相信兒子的能力,必定能還我一個公道!”王諫道:“既然這樣,也好。”又道:“剛才孟遠翔來過。”王夫人問:“他來看清泉?”王諫搖頭道:“不是。”遂將剛才的事說了一遍。王夫人聽了,神色變幻。王諫臉一沉,道:“夫人不會是想要答應他的無理要求吧?那非逼死兒子不可!”東方傾墨說王亨有隱疾,本就該退親的,是王夫人要保全娘家臉麵,不肯退,這才引出王亨在春宴上一番話,直接指出父母的行為會被人戳脊梁骨。若是他們再聽從孟遠翔的話譴責死去的林馨兒,誰知王亨還會做出什麼事來。王夫人猛然抬眼看著他,激動道:“老爺這話,是怪我嗎?老爺彆忘了,和孟家的親事可是你提議的。”“夫人還記得是我‘提議’的?”王諫刻意加重“提議”二字,“我還不是怕委屈了夫人和兒子才提的。若你不答應,我怎敢自作主張!”他這一生愧對兩個女人:一個是衛姨娘,他沒能保護好她,致使紅顏早夭,他卻連給她報仇都做不到,著實羞愧。另一個就是王夫人,總是他沒有處理好妻妾關係,才導致她產下病兒,並為兒子治病吃了許多苦。衛姨娘的死,始終是他心頭一根刺,使他和王夫人的關係再難恢複,隻能儘力補償她。王亨病好後,他擔心妻子不平,覺得這樣優秀的兒子卻娶了小戶人家女兒為妻,於仕途前程全無半點幫助,全是他之過。正好孟遠翔在他麵前流露出結親的意思,他便給華陽鎮去了一封信,提議為王亨娶孟清泉,將林馨兒降為偏房。這隻是個提議,還得王夫人和老太太準許才行。誰知王亨也像他一樣癡情,竟和林馨兒生死不渝,導致後來出了一連串的事故。想起這事,他便後悔萬分!王夫人白著臉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了?老爺請先去問問老太太,再給我定罪名不遲!”王諫道:“現在不是追究罪名的時候,還望夫人不要答應孟遠翔。對孟家,我們已經仁至義儘了!”王夫人道:“這個不勞老爺吩咐,我自知曉!”說完起身道:“我頭疼,要歇息了。”王諫隻得出來,王夫人回來後,他大多歇在外書房。去外院的路上,他心亂如麻。雖然他在孟遠翔麵前硬氣的很,其實心情糟透了。王亨今日在桃園說的話,會令人懷疑王家過河拆橋、殺人滅口,對王家的聲譽產生惡劣影響。這後果將如何收拾?又想到衛姨娘的死,就是紮在他心上一根刺,他十分期待王亨能查出真凶,讓他了卻心願。“孽子,就是來討債的!”他喃喃自語,對兒子又恨又愛。正想著孽子,孽子便回來了。他瞥見前方月洞門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逝,不是王亨是誰?忙喝道:“站住!看見為父為何要跑?”走過去的王亨便又退了回來。他冷冷道:“誰跑了!”當爹的有那個威懾力嗎?他會被嚇得逃跑嗎?王諫氣急敗壞道:“那你匆匆忙忙要去哪?回來為何不先去給你祖母和母親請安?”王亨道:“兒子正要去找父親呢。既然碰上了,就請父親去祖母那裡,皇上有口諭,兒子稍後來宣告。”王諫一怔,方明白是打賭的事。王亨說完,轉身就大步走了。王諫覺得兒子臉色很不好,簡直可以說憤怒。一直以來,王亨對和孟家的親事都很冷漠,不論他如何威逼,兒子都少有憤怒的時候,今天為何這麼大反應?他覺得很不安,忙轉方向,往老太太的瑞萱堂去了。王亨回到德馨院,下令將姚、梁錦雲等男女仆婦一齊叫來,彙聚在德馨院的上房院中。他站在廊下,神情凜然地對眾人道:“從今日起,你們先是我王亨的人,後才是王家的人。在王家,要聽我的命令。在不違背我的前提下,再維護王家!”眾人麵麵相覷,大爺這是要乾什麼?父子反目了嗎?王亨喝道:“我要的是忠心。不想跟著我的,馬上離開!”他眼睛盯著台階下的人群,手指向大門口。思雨慕晨小蘿若彤橘彩等女“呼啦”一聲全部走出來,站在旁邊,與之前的人涇渭分明;然後是一安等八個自小就跟王亨的小廝,也是“呼啦”一聲就過去了。思雨怒視梁錦雲還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