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傾墨剛要開口,林馨兒搶道:“說老虎!”王亨疑惑道:“老虎?什麼老虎?”林馨兒便將鬆園養了一隻小老虎的事說了,還說她剛才正跟神醫懇求,要把小老虎帶回去養。“很可愛的,不信我帶你去瞧。”林馨兒道。“我們帶回去!”王亨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對東方傾墨道。老虎可愛不可愛,他不管,既然馨兒喜歡,他就要。“不行!”東方傾墨氣急敗壞地拒絕。“你就答應了吧。”林馨兒趁機請求。“他不答應也得答應!”王亨傲然道。“我說不答應就不答應!”東方傾墨也倔起來。王亨便拉著林馨兒走了,去找老太太做主。結果,對他有求必應的老太太,這一次卻駁回了他的請求,還把林馨兒訓了一頓,說女孩子養什麼老虎,那是女孩子能玩的東西嗎?傷了人怎麼辦?林馨兒灰溜溜地認了錯,這事才罷。後來,她便借著這個由頭常去鬆園看虎。王亨不許她單獨去,每次必定跟著她。林馨兒那裡是安分的人,總能找到空子單獨溜出去。在鬆園茅舍,她常跟在東方傾墨身後,在藥房看他熬藥、製藥、試藥,一麵和他鬥嘴,其樂無窮。林馨兒發現,小老虎有時很生猛,有時又奄奄一息。林馨兒認為,它是因為被關在籠子裡的緣故,離開了它的父母,離開了它生活的山林,失去了本性。小老虎生病時,她喂它牛奶喝,哄道:“讓我摸摸。”說著把手伸進籠子裡,輕輕地撫摸老虎頭。小老虎頭動了下,無力抗議她的舉動。林馨兒歎氣,想若不是病了,誰敢摸它腦袋?幾次過後,也許是她的動作很溫柔愛撫,也許是她眼中的憐惜,加上動物本能的敏銳,小老虎接受了她的善意,每看見她就精神一振,虎目都亮了起來。林馨兒隻要一說“摸摸嗬”,小老虎就乖乖地鬆弛,讓她摸它的腦袋,還一副很享受的模樣。林馨兒很歡喜,於是從此就叫它“沫沫”,是從“摸摸”轉化來的。當然,沫沫這名字隻有林馨兒叫,她沒有告訴東方傾墨和童兒。也不知為什麼,沫沫很討厭東方傾墨和童兒,看見他們就低吼,一副遇見天敵的樣子。林馨兒直覺,東方傾墨對沫沫做了什麼。一天清晨,她趁著王亨早讀的時候,悄悄一個人來到鬆林茅舍。為了不驚動東方傾墨,她繞到後院,想從矮牆翻過去看望沫沫,結果撞見了驚人的一幕。她剛爬上矮牆,就聽見有說話聲,還有女人在哭,嚇得把頭一縮,因為那說話聲正是東方傾墨那老頭。她不敢動,把身子伏在牆上,像隻彩色的大壁虎。等確定裡麵的人沒被驚動,才悄悄探頭朝裡看。隻見牆角的黃山鬆下,石桌旁,東方傾墨正摟著王夫人並為她擦淚,王夫人伏在他懷裡哭泣,肩頭不住抖動。閻王愁滿臉溫柔,擦淚的動作也很溫柔,一反平日猥瑣的形象,深情、柔情、忘情,不然不會發現牆頭上的林馨兒;王夫人悲傷、悲痛、絕望,把東方傾墨當依靠。林馨兒石化了,不敢相信看到的。東方傾墨和王夫人,一個相貌猥瑣的老神棍,一個端莊溫柔的貴夫人,這兩個人根本不搭呀,怎麼湊一起了?她急忙想聽個究竟。她不相信王夫人是那等水性楊花的女人,就算是,也不該和東方傾墨這老神棍攪和在一起,這不科學!老神棍憤憤道:“他這樣對你,可恨!”王夫人哽咽道:“我對他已死心,並不奢望有將來,隻可憐我的亨兒,何其無辜!難道就這樣渾渾噩噩一輩子?”老神棍保證道:“淑英,你放心,我便是窮儘一生心力,也要把亨兒治好,讓他風光站到人前去。”林馨兒想,原來婆婆叫淑英。好嘛,閨名都叫上了!王夫人仰起淚臉,堅定道:“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你一定要治好亨兒!你說,天上地下,隻要是世上有的東西,我都讓人搜尋來給你,隻要治好我的兒子。”東方傾墨急忙道:“並不要彆的,眼下都湊齊了。你可知道,馨兒答應幫助亨兒治病,要她做什麼都可以。”王夫人詫異道:“她真這樣說?”東方傾墨點頭道:“是的。”王夫人沉吟道:“難為她對亨兒一片真心,也不枉亨兒一直維護她,把她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林馨兒腦中轟然一震,似乎明白了。她呆呆地伏在牆上,想起兩年前那天晚上,王亨帶她逃跑的情形。他是那麼堅決地要趕她走。他說,他保護不了她,要她逃走,在山裡躲幾年再出來。王家娶她,恐怕絕不止陪王亨玩那麼簡單。以王家的家世,想找個小女孩陪王亨,有的是人選,美貌的,活潑的,聰明的,溫柔的……要什麼樣的沒有?千挑萬選、大海撈針一般才選中了林馨兒,因為隻有她符合條件。她真蠢,居然沒想到這上頭!怪不得最近王亨跟牛皮糖一樣沾著她,一刻不離,他是怕她被閻王愁拿去當活的藥物給煎熬了吧?!林馨兒不知該憤怒還是該感動,生平頭一次,她失去了判斷。不過,她卻沒有像兩年前那樣,得知王亨患了侏儒症後打算跑路,這一次,她連離開的念頭都沒有產生。黃山鬆下,那兩個人正對訴情懷。老神棍傷感道:“都怪我無能,才讓你受了這麼大的苦。若非我生的這樣,當年怎會沒勇氣與他一爭。無奈造化弄人,把他生成了一塊美玉,將我生成一塊頑石……”王夫人急忙用手掩住他口,道:“美玉如何,頑石又如何?頑石比美玉堅固。再者,你也非普通頑石,你是內蘊美玉的頑石。可惜我瞎了眼,竟被一具皮囊迷住,才有這般淒苦下場,怨不得彆人。如今這殘花敗柳,也不配你!”東方傾墨激動得臉漲紅了,道:“在我心裡,你永遠如明月一般皎潔、不可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