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虧她之前考慮萬全,早幾日就讓喬老爹租借了一輛馬車,準備今早乘車去貢院,算是歪打正著。喬老爹趕車,惠娘陪梁心銘坐車。喬婆婆留在家照顧孩子。梁心銘帶的東西,除了早整理好的考籃,又添加了一個小木桶,裡麵整整裝了一桶白粥,還有許多草紙。她今日經曆的考驗,比她預想的還要艱難。去貢院這一路,加上進場、等候驗身這段時間內,她先後拉了三次。頭兩次是在馬車內解決的。第三次,她已經進了貢院,無法解決,隻能拉在身上。為了應付驗身,她不能在褲子裡墊紙。若是公差摸到她襠下有紙,必定要扒開她褲子察看,就算她已經有了準備,還是會很危險的。還好,這次她隻拉了一點點。好容易挨到驗身,麻煩又來了。大靖科舉規定:進場驗身隻需脫掉外衣,穿單衣讓公差檢查即可,這既是顧全禮法和考生的尊嚴,也免得弄太複雜了趕不及進場,執行太困難。驗身在屋內進行,四間屋子同時查驗。查驗的禁軍是從城外西大營抽調來的,都不識字。梁心銘等四個考生站一排,接受查驗。她敏銳發現:四個禁軍,其中有個絡腮胡子禁軍搶先一步走到她麵前,似乎刻意選中她檢查。她不動聲色地注視他,警惕地防備。那禁軍先翻看了她的考籃,抓住那一摞黃表紙喝問道:“怎麼帶這麼多紙?”她回道:“我有些拉肚子。”禁軍道:“拉肚子還來考?”根本不信她的話。他不耐煩地把黃表紙扯開來看,都撕爛了,確認沒有任何字跡,這種紙蘸水即糊、無法寫字後,才放過。然後,他又去檢查粥桶。梁心銘見他把手伸進粥桶,急忙從考籃內拿出一柄鐵勺遞給他,道:“煩請軍爺用這個。”那禁軍沒理由推辭,惱怒地接過勺子,在木桶內一陣翻攪。粥湯太稀,被他攪得翻滾,飛濺了一地。他確認粥裡沒有藏東西,才不甘地將勺子丟進木桶。梁心銘看著他肮臟的黑手拿過的勺子淹沒在粥桶內,明智地閉緊嘴,一言未發。最後是驗身。梁心銘主動脫了外麵棉袍,禁軍把棉袍邊邊角角都捏過了,又在她身上前後上下一陣拍打,忽然,他的手放在她胸口不動了,喝道:“這裡麵有東西!”梁心銘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胸口根本沒有任何東西,異常都掩蓋在那張皮下,這人分明是故意刁難她,為什麼?不等她反應過來,禁軍便粗暴地扯開她裡衣。白花花的胸肌暴露在大家眼中,什麼也沒有!梁心銘見那禁軍明顯一楞,隨即道:“好了。過!”竟一個解釋都沒有,仿佛他就該這樣驗身。梁心銘深深地看著他,將他的容貌記住。那禁軍被她看得心虛,惱怒道:“還不進去?”梁心銘穿上衣服,提著籃子和桶進去了。這一刻,她連肚子不舒服都忽略了,滿腦子都是那個禁軍對她格外的“優待”王亨,很好,想借此機會確認她到底是不是林馨兒,真可謂機關算儘!很快,她就顧不上想這些了,進了號房,她將這方寸之地飛快掃視一圈:裡麵有一盆炭火,有臟兮兮的糞桶,還有兩張硬木板搭建的課桌,桌上有幾根蠟燭,牆角有一罐水。這時候,她又開始腹痛了,又要拉。可她還是要忍著,因為號房還未上鎖。好容易等號房落了鎖,這狹小空間內隻剩下她一人,她急忙坐到糞桶上,呼啦啦一陣急泄。她先是帶病在冷風中排隊等候,然後又脫了衣裳被禁軍刁難檢查,病勢加重,所以才急泄起來。拉完,她忍著虛弱起身,忙開了。首先是熱粥。她從考籃裡拿出一砂鍋和一個圓形三角鐵支架,將支架支在火盆中央,舀了一鍋粥放上去。然後,她才將筆墨等文具擺出來,坐下看考卷。從頭看了一遍,那粥已經熱了。她忙舀了一碗,熱乎乎地喝下去。喝完,又添了些冷粥進去繼續熱。然後坐下開始答卷。答了幾題,腹痛,又去拉。拉完,又喝粥。喝完,再坐下答卷。……如此循環往複,根本顧不得臟臭了。若這樣簡單也算幸運。顯然沒這麼容易。她身子虛軟、腹痛不適,難免影響思考,她先是咬舌尖,後來拔下發簪紮手臂,借助疼痛保持頭腦清醒。答題到一半,腹痛又要拉。她若丟下筆,打斷思路不說,急忙急火的很容易寫錯字,或者不小心弄臟了卷麵,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於是,她就任憑自己拉在身上。她想,反正褲子裡麵墊了紙。等答完,小心翼翼地擱下筆,才去糞桶那邊處理身上。一檢查,慘不忍睹,都弄到褲子上了。又因為拉的都是水,又是坐著,汙漬印透了棉袍,染到外麵來了。她歎口氣,不去想後果。無非是臉麵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收拾收拾,繼續喝粥、答卷。晚上,她沒有熬夜答卷。當然,她也不可能睡得安穩。她便一遍又一遍地熱粥喝。喝了拉,拉了再喝。這樣堅持,一方麵是要保持體力,維持營養;另一方麵,她想通過這種簡單直接的方式儘快清理腸胃、平複腸胃。她並不是考這一場就算完,還有兩場呢,她不指望能及時痊愈,但要爭取將腹瀉症狀減輕,然後順利參加第二場、第三場考試。那暗中下毒的人隻是想阻止她下場考試,並非要她性命。若害她丟了命,事情就鬨大了。到時候,連王家也脫不了乾係,追查下去,必定暴露他。因此梁心銘判斷:對方下的不是什麼猛藥,她這樣清理腸胃應該可行。通常人拉肚子,是沒法參加考試的,可梁心銘不是普通人,堅持下場了,那人注定白費心機!機會,多屬於有準備的人。梁心銘十年寒窗苦,外加日日鍛煉和磨練,全用來應付這一場考試了。就好比辛苦攢了幾十年的存款,一次性付款買了房子,或者投資項目,花得精光!如此下去,梁心銘挨過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