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三追著老白罵了好一會兒, 老白鬼機靈,說完就遁了, 剩下柳十三蛇口大張, 露出蛇信和尖牙:“啊——”胡大姑娘一邊吃香一邊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白一直奇奇怪怪的。”胡七十九和白五也連連點頭。柳十三雖然不明真相,疑心卻重, 腦袋嗖一下探到了白五麵前:“你說!!”相比狡猾的胡門, 他選擇恐嚇喪門。白五嚇得打了個嗝,緩緩轉了個身背對柳十三。“……”柳十三繞了半圈, 腦袋就轉到了白五麵前,森然道, “嗯?你們這些姓白的,是不是想一起害我?”白五:“……”白五憋了半天:“我跟他, 不是一家的……”大家都姓白, 但不是同一個白。柳十三冷笑:“胡胡白白的,都不是好東西。”他身體扭了兩下,蛇首遊移,眼泛寒光,要是沒有那個喇叭就更可怕了。白五就地抱頭一蹲, 開始自閉。“?”又裝死, 柳十三罵道,“起來!起來回答問題!”老白跑了,白五不理他,胡門兩個作壁上觀。蘭菏趕緊拉著宋浮檀進屋了。一樓采光好, 是整麵的落地玻璃,蘭菏坐在裡麵的沙發上,清楚看到院子裡黑蛇無能狂舞了許久,仿佛反複播放的gif。這胡大姑娘來了,非但是柳十三又往後排了排,暴怒一場,還有其他宅鬥戲碼。四大門記仇得很,胡大姑娘老早就揍過胡七十九,這次胡七十九雖然主動求和,卻還是時時引起胡大姑娘不滿。胡大姑娘要是那麼好說話,她就不是胡大姑娘了。所以蘭菏上課回來,就看到胡大姑娘騎在胡七十九身上,手裡還揪著胡七十九的頭發。蘭菏:“……”作為胡仙,作為妙感山的管事,還有沒有高級點的招數了?蘭菏問宋浮檀:“她倆這又怎麼了?”宋浮檀回頭看了一眼:“說你在電視上模仿過哪一個。”蘭菏還僵持著的兩個胡門道:“就不要再扯頭花了,這好看嗎?”胡大姑娘和胡七十九同時憤憤道:“你還送過她頭花?!!”蘭菏:“…………”不過她們也是隨便掐掐,就和老白不時就陰陽怪氣一句一樣。而且胡大姑娘因有本職在妙感山,不得和胡七十九他們一樣時刻在,隻是不定時降壇。鎮物已定,蘭菏過了段比較安生的日子,多數時間隻要忙本職工作,在兩個月的各方麵課程、研究之後,也進組開始拍攝了,影片暫定名為《山河舊事》。取景都在京城完成,不必去外地。宋浮檀還沒囂張到搬去劇組入住的酒店,但也差不多了,偶爾在家照料一下,常往劇組跑。劇組的工作人員看在眼裡,直呼大膽,這真的不像僅僅是好朋友呀!蘭菏的戲服是一襲長衫,片場演員也多著舊式衣衫。今天宋浮檀也來探班,中間休息就掐著他的長衫道:“還是瘦了。姥爺讓我明天帶些湯給你。”導演還讓蘭菏增重,但宋浮檀看他穿著長衫,還是覺得空空蕩蕩的。“替我謝謝姥爺。但也不能再胖了,不然接不上戲。”蘭菏笑道,想到這個,說道,“這部戲拍完的時候,我帶你回去過苗年吧。”這就是要見家長了,他們在一起有段時間,宋浮檀沒有催促過蘭菏見家長,他也不知道龍老師夫婦觀念如何,萬一比較老舊,還得徐徐圖之。但蘭菏提出來,那不管如何,就是他有意和家裡坦白了,宋浮檀握著蘭菏的手:“好。”他一看,蘭菏手指上還沾著些墨漬,顯然是拍戲時寫字沾上的,拿了張濕巾給蘭菏擦去。劇組的人路過,無不被閃瞎狗眼。擦著擦著,宋浮檀就看到桌邊出現了兩個穿長衫的身影,他起初以為是劇組的演員,可仔細看,就發現地上沒有影子。宋浮檀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看著蘭菏。蘭菏正趴在桌上,盯著自己那隻伸出的手,似乎毫無所察。但是熟悉他的宋浮檀知道,絕非如此。兩人就這麼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便聽那倆穿著長衫的鬼魂揣著袖子對話:“是他麼?”“看著像是,但又不像……是不是找錯人了,是他怎麼看不見我們的樣子。”“哎,那不會是謠言吧,總覺得不太靠譜。白來了白來了。”其中一個湊近了蘭菏,在他耳朵邊喊了一聲:“來老爺?來大老爺?”喊了兩聲蘭菏都恍若未聞,他大著膽子又喊了一聲,“來大流氓?”喊完見蘭菏還是沒反應,和同伴拍了兩下手,一副又後怕又驚喜的樣子:“哎喲我這膽子。”蘭菏:“……”那鬼摸著下巴道:“看來真的是謠言?怎麼會傳出這麼離譜的謠言呢,來大流氓不是車禍,臉都被碾爛了死的麼,怎麼會長成這樣兒。”蘭菏也撐著下巴:“對啊,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呢?”鬼:“……”蘭菏看也沒看他,隻擼起袖子,把腕間的紅痕露出來:“去化妝間等我哦。”鬼:“…………”路過的人看蘭菏低聲說話,隻以為他在宋浮檀聊天,沒人多想。蘭菏在化妝間外,把門打開,進去就聽到一鬼“哎喲”一聲,“誰,誰開燈。”“你爹。”蘭菏走了進去,隨手關門,“你們聽誰說我是來無常的?來圍觀嗎?”二鬼抖得和篩糠一樣:“來老爺,我們也是聽、聽那個彆的鬼,說,說的……實是想找,來無常,主持公道……並非有意圍觀……”蘭菏:“先告訴我,誰說的嘛。”他倆也有點義氣,低著頭不敢說。蘭菏淡淡道:“不追究,說吧。”其中一鬼抬起頭,“真、真不追究?”蘭菏:“追究有什麼意義,我就是想知道誰傳出去的。”蘭菏談不上生氣,他那馬甲本就隻剩薄薄一層,那麼多人都看到,兩個月才有鬼魂聽說,傳播速度已經算是很克製了……——主要是,蘭菏和宋浮檀打了賭,看最早會從哪個門派傳出去。現在是驗證賭約的時候了。對方這才老實道來,原是有個道士養了兵馬,不慎說給鬼卒知道了,這才一傳十十傳百。“贏了贏了,我就說他們碎嘴子。”蘭菏大喜,“行了,你們走吧。”“來老爺!還有主持公道啊,”那鬼拉著蘭菏的衣角,“我的屍骨沒有好好下葬,被個神棍忽悠不孝子孫給搬回家去了……”蘭菏無語道:“我雖然是生無常,但不做這些生意的,這種事,你自去城隍廟登記不就好了,指望我幫你升堂麼。”他嘀咕道:“因城隍廟排隊,這才來撞撞運氣。”都城隍廟香火的確盛於以往,怕是繁忙也更甚,蘭菏本想拔腿就走,又道:“下不為例。你說這屍骨是怎麼回事,變態麼挖你屍骨。”這鬼大喜,朝蘭菏拜了一下,說道:“我本已安葬許久,隻是我死後火化留下了一塊觀音骨,放在骨灰壇裡一起葬了,遷葬之時,子孫請了個神棍,看到這個,就說拿回去供著可以保佑家中。您說這有啥保佑的!還請老爺為我做主,叫我檢點屍骨歸於安寧。”蘭菏莫名道:“什麼觀音骨?”他可憐兮兮答道:“就是燒出了一塊骨頭,形似觀音打坐。”蘭菏看他一眼:“你還有這本事?”這鬼低頭:“是,活著的時候大家就說我是塊硬骨頭……”蘭菏:“……”像這樣的觀音骨,幾萬屍骨火化後,也不一定會火化出觀音的形狀。而且有種說法,不同的人化出形狀不一樣。要是高僧還能稱為舍利子,可絕大部分情況,隻是被人做借口斂財罷了。縱有佛緣,屍骨不全,還談何保佑。隻因此物要撿到家裡去供起來,可不是隨便一撿,有儀式,拿紅布撿出來請到家裡。就這麼個過程,起碼多花一千塊。“我知道了,你把名字和地址告訴我。”蘭菏記下了名字,順手發給了東嶽廟的人。專業的事情,專業人士去乾,總不能讓他戴個口罩找上門去吧。而且戴著口罩人家不會信,摘了人家更不會信……那鬼感恩戴德又拜了一下。蘭菏出去了,對宋浮檀一攤手:“馬甲掉光光,現在鬼也知道了。”他告訴宋浮檀,那鬼有塊觀音骨,“你說你死了後,是火化出坐佛的形狀,還是蓮花的形狀呢?”宋浮檀把他摁在牆上又親又抱:“我又不做和尚,當然是……”“嘶嘶。”蘭菏:“……”宋浮檀:“……”兩人一轉頭,就看到窗戶外有顆喇叭蛇頭。蘭菏低罵一聲站直了,把窗戶關上,和宋浮檀一起往外走。柳十三:“??”他化為人形穿牆進來,傷都好全了還戴著那脖套,急道:“等等啊,還沒說完呢,當然是什麼?燒成愛他的形狀嗎?”蘭菏:“…………”柳十三是唯一會跟到片場來的,蘭菏無視他坐下繼續看劇本,宋浮檀也隱隱不滿地看了柳十三一眼,“你又沒事了?”“啊。”柳十三打了個哈欠,“是我沒事,還是你們太不務正業,每天就想著拍戲,為何不多多親近。”蘭菏覺得可笑:“雖然我是第一次談戀愛,但也不至於聽你個單身蛇紙上談兵吧。”柳十三:“……”柳十三氣死,怒道:“你這是養龍的態度嗎?!家有真龍浮居,就該好好滿足真龍的要求。”正好劇組有演員道:“我讓助理買了些龍須糖來,大家要吃過來拿哦。”柳十三指著那邊,氣不打一處來:“聽到沒,人家都知道,龍需糖!”蘭菏:“………………”就胡扯,以為大家腦子都不好。……柳十三一直在片場磨磨唧唧了兩天,糖分補充夠了,才肯回公園去巡邏,嘴裡還要念叨些龍佑京城你們虐龍之類的瘋話。蘭菏轉場去郊外拍攝時,陳星語和陳星揚姐弟也帶著淼淼來探班了。淼淼已經會說話了,喊蘭菏叔叔喊得十分響亮。“真可愛。”蘭菏感覺淼淼又大了不少,捏捏他軟嫩的臉蛋。陳星語笑盈盈地道:“喜歡嗎?那你也找對象,生一個。”蘭菏想了一下自己對象:“我對象恐怕有點困難。”陳星揚震驚:“不是……你有對象?什麼時候的事?”“呃……”蘭菏想想道,“有段時間了,下次問過他,帶你們去吃飯。”宋浮檀沒來,在家換供品。“那你瞞得夠緊的,是不是圈內人,劇組認識的麼,”陳星語驚奇地道,“困難又是怎麼回事呢,身體不好嗎?要不要試試上妙感山拜拜?”蘭菏:“再說吧。”上妙感山?那不就是見胡大姑娘和王三奶奶,好像沒什麼必要。“嗨,人家忙事業的時候,急這個做什麼。”陳星揚來了一句。陳星語笑了笑:“也是。”陳星語新開了間房,陳星揚就直接和蘭菏睡一間了,反正他一個人睡標間。陳星語洗澡的時候,就把淼淼交給他們。淼淼在蘭菏麵前就格外愛笑,蘭菏逗了會兒就道:“我也去洗個澡。”“行。”陳星揚接過淼淼。孩子他媽洗澡費時向來久,這蘭菏都進浴室了,陳星語也沒出來。陳星揚一個人摟著孩子走來走去,忽然淼淼就扁著嘴哭了起來。“怎麼啦?”陳星揚熟練地查看,沒餓沒尿沒疼沒癢……難道就是看不到蘭菏想得很?“哎喲,你是不是想蘭菏叔叔?叔叔在洗澡呢?”陳星揚哄道。淼淼淚眼朦朧地指著一處道:“爪爪……”陳星揚順著看過去,隻見窗台上有一抹紅,過去一看,竟是片鮮紅的指甲。這是房間沒打掃乾淨嗎?蘭菏好像也是昨天住進來的。陳星揚覺得有點不舒服,又想到淼淼的哭聲,開窗把那鮮紅的指甲吹了出去。他喂淼淼喝了點水,轉悠一圈再看,啥時間汗毛都要倒豎起來。那窗台上……仍躺著片鮮紅的指甲,就像血染出來一般。“媽的。”陳星揚低咒一聲,他們住的也就是二樓,這地方荒郊野外的,往外一看烏漆嘛黑,竟還有大霧,也可能是霾吧。他大著膽子開窗往外看了兩眼,尤其是空調外機上有沒有腳印,再遠一點,能見度就很低了。沒有。毫無痕跡。陳星揚把那指甲又用力丟了出去。這一次,風中隱隱約約閃過一句:“啐,要死呀。”陳星揚臉色大變,用力關上了窗,隻見淼淼也大哭起來,他趕緊去敲浴室門:“蘭菏,蘭菏?”蘭菏穿著浴衣出來,才剛洗完,“乾什麼?”陳星揚看到一身正氣的蘭菏才安心一點,把淼淼塞他懷裡,自己也捏著他浴袍一角,“媽的,剛聽外頭有人聲。”“這是二樓,聽得到聲音很正常吧。”蘭菏的臉色很淡定。“……是,是啊,但淼淼也哭。”陳星揚也不想表現得太慫,“可,可能是想你了。”果然這會兒到了蘭菏懷裡,已經不哭了,就跟他幾個月大那會兒一樣。陳星揚猶豫一會兒:“還有,剛才窗台上有個紅色的長指甲……”丟了一次,又出現了。這後半截,他有點難以說出來了,總覺得夜裡說邪,更加招鬼。“什麼指甲,風吹進來的吧,紅色也許是哪個小姑娘做美甲。”蘭菏不動聲色地走到了窗口。“我關了窗的!”陳星揚也跟著走到窗口,然後一聲臥槽,尿都快嚇出來了。隻見濃得化不開的夜霧裡飄著點點綠光,還在微微晃動,剛剛消停下來的淼淼哭聲也驟然再次響起,孩童的哭聲在安靜的屋子內格外刺耳。背對著陳星揚的蘭菏,臉色也變了變,他感覺自己就像被什麼危險的目光盯上了,甚至有點發毛,隻是沒表露出來。陳星揚快暈了,“這這這……我我我打電話……”“可能是磷火,也就是傳說中的鬼火,這地方偏,說不定附近有老墓地。人的骨頭裡含有磷元素。”蘭菏把腿軟的陳星揚拽到床上坐下,又把淼淼塞到他懷裡,“等著,我去和酒店說一聲。”科學道理陳星揚都懂,問題是這氣氛確實太過詭異,再加上之前的聲音和指甲,讓他覺得隨時隨地要見女鬼了。蘭菏要出去,他是堅決不同意,拉著蘭菏:“你打、打電話給前台。”“我想直接下去,讓他們一去看看快一點。”蘭菏緩緩道。他心底也有點緊張,紙灰之氣他沒有聞到,但堪稱妖氣衝天,詭異至極。那點點綠光,也絕不是磷火,不過是胡說安陳星揚的心。他想借口離開,好通知而已。蘭菏心底很是不安,覺得不對勁,這都是哪裡來的?!按理說,金頂已補,鎮物橋建好,明暗五鎮歸位,京城應回歸平靜,他也的確都過了兩個月安生日子……怎會還有如此大的動靜,簡直百鬼出沒一般。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是衝著自己來的。……趁著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幫手,埋伏群毆他麼?可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才兩個月鎮物就失效。“不行不行,你彆走。”陳星揚正說著,就聽窗戶竟無人動,“哐”一聲打開了,頓時呆住了,借著,風一吹,飄進來一物,落在地上,原是又一片鮮紅的指甲,又有細碎笑聲隨風而來。“咕咚。”這次陳星揚毫不猶豫,往後一倒暈了過去,幸好是在床上,淼淼也趴在了他懷裡,淚眼朦朧。蘭菏皺眉,摸了摸手腕,走到窗口,冷冷望出去。他一出現在窗口,那片綠光搖動得更加劇烈了,還發出了尖細的討論聲。“就是他吧……嘻嘻,不枉我偷看許久。”“討厭,一百零九妹彆擠我。”“沒錯,就是他,果然看起來好有錢的樣子,吸溜……”“真想跟他回家過好日子呀。”蘭菏:“……?”蘭菏看了一眼腳下的指甲片,嘴角一抽,覺得哪裡不對,探身仔細看去。“呀!他終於看到了!”一聲低叫,那堆綠光靠的更前,從濃霧中伸了出來,竟是一群表情詭怪的狐狸,眼中閃爍著綠光,露著尖牙利齒,鋒利的爪子也張著,仿佛要吃了他一般。它們挨挨擠擠在一處,被發現後,反而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把指甲往蘭菏身上丟。“大姐姐和七十九可以,我們也可以!”“試試我的指甲吧=3=”蘭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