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烏合之眾下付美玲卻並不在意,伸手製止了朱立安道:“想不到牛鼻子老道還真有兩下子。我也的確是父母早亡,九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十二歲那年,母親又在一起交通事故中喪生,我從小便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小時候經常受人欺負,也算是嘗遍人間冷暖呀。”說著歎息兩聲,又大度地笑笑。付美玲這麼一說,大家都動容了,無不扼腕歎息。馬齊昆便要顯示一下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可見付部長其實天生就是乾大事的命。”付美玲淡然笑笑也不接茬,對了然真人道:“你繼續。”了然真人接著道:“付部長雖命犯孤辰,卻在十九歲的時候峰回路轉,遇貴人相助,一路平坦,富貴影從。”這句話好像勾起了付美玲的回憶,便怔在了那裡,半天沒有說話。十九歲,也就是近二十年前,應該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吧。付美玲記得那時候自己在一家私人襪子廠上班,每天要上十幾個小時的班,累的要死要活,工資卻隻有二百多元,還要經常被老板克扣工資。有一天,有幾個乾部模樣的人來襪子廠檢查工作,老板就讓自己陪客人吃飯,自己以為也就陪吃飯,便沒當回事。不想上了桌,那些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乾部卻要自己喝酒,自己不願意喝,老板就不高興了,說自己不懂事,又說自己喝一杯酒就給自己五塊錢獎金。那時候錢值錢,五塊錢就能買一斤豬肉,為了錢,自己就豁出去了,一杯接一杯地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自己就喝醉了,倒在了桌子上。不想,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衣服已經被人扒光了,身邊還躺著一個男人,就是那些乾部中的一個。自己要瘋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坐在床上抱著被子哭。那男人便醒了,也不當回事,點了一支煙做起了自我介紹說,他是甘泉鄉黨委書記支水忠,要是自己願意跟他,他可以把自己安排到鄉政府上班。剛開始自己並不願意,可後來想想,已經都這樣了,又能怎麼樣呢,便答應了支水忠。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自己便進了鄉政府,從此人生也發生了重大轉折,後來支水忠又給自己辦了正式手續,自己便成了一名正式國家乾部。再後來,支水忠調到縣裡當局長,又給自己安排了甘泉鄉團委書記,再後來支水忠退了下來,自己也就再沒跟他聯係。前幾年聽說支水忠患食道癌死了,自己本想去看看,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便沒有去。這支水忠便是自己十九歲的貴人,可這貴人總讓人心裡膈應的難受。好像一隻蒼蠅,在胃裡待了這麼多年一樣。往事曆曆在目,付美玲不由走了神。陶如軒覺得付美玲有些不對勁,便拽了了然真人一把,意思是讓他不要再說了。了然真人就對陶如軒淺淺一笑,似乎心中有數。朱立安見有些僵住了就活躍了一下道:“付部長本來就是大富大貴之人,說富貴影從也不過是應景的話,了然老道,我看你算的也不怎麼樣嘛。”了然真人接起手笑道:“朱局長剛才也說了,不過是當個耍子。其實了然的這點粗淺見識是不敢在各位領導麵前賣弄的。”說著又把目光落在了付美玲的臉上,就見付美玲依然有些癡癡的神情。說著話,飯菜上齊,豐盛自不必說,酒也上了茅台。陶如軒正要倒酒,卻被馬齊昆搶去了酒瓶,隻好就坐。馬齊昆拿著酒瓶,從座位上站起來,跑到付美玲跟前給滿上了,又給連曉明倒,接著是朱立安、屈澤良、了然真人,最後又給自己倒上了,卻不給陶如軒倒。陶如軒就暗暗咧嘴笑了一下,覺得這個人小肚雞腸到如斯程度,也不會有什麼前途,便不當回事,自己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上了。也許是剛才被了然真人說了兩句,付美玲的情緒便提不起來,臉色始終沉沉的,其他人也不敢說話。還是連曉明先提了酒杯道:“大家都端起來,為老朱新官上任乾一個吧。”大家也說應該為老朱的新官上任乾一個,氣氛總算不是那麼沉悶了。朱立安先端起了酒杯道:“謝謝連部長。”跟每個人碰一下,一口乾了,接著拿起酒瓶倒了一圈,將酒杯拿在手裡道:“這第一杯酒,我先敬付部長和連部長,感謝二位領導的關心和支持。”說完又喝了,隨即又倒了一杯,道:“這第二杯酒,我感謝在座各位長期以來的幫助和厚愛。”還是乾了。朱立安的敬法其實是不對的,不應該兩個領導一起敬,隻是見付美玲臉色淡淡的,也隻好這麼著了。朱立安敬了一圈,因為付美玲不大說話,氣氛還是提不起來,馬齊昆想活躍一下,站起來道:“今天大家都是來祝賀朱局高升的,我本來不該多嘴,但是這樣乾喝也沒意思,所以我提議大家行個酒令,每人講個笑話,講好了大家喝一杯,講不好了自喝一杯,權當下酒。”說完掃視了一圈。不想付美玲卻皺了一下眉頭,冷冷問道:“講什麼笑話?”也不知道是要問馬齊昆講的內容,還是責備馬齊昆出的主意。馬齊昆的臉色就微微紅了一下,也不敢接茬,就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笑笑。付美玲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掃興,嘴角抽動了一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道:“既然馬局長有這個提議,大家就講講吧。不過不要算我,我是不會講笑話的。”馬齊昆的臉上這才好過了一些,接著道:“那就從朱局長開始吧。”朱立安也在付美玲臉上看看,卻不願意先將,說誰提議的誰先講。馬齊昆隻好自己先講了一個,無外乎是個打擦邊球的段子,說一個**早上去網吧上網,女網管正在拖地。那人就問,上網多少錢?女網管說,按時間算。那人又問,現在能上嗎。女網管說,我拖完就讓你上。那人說,那我幫你拖,你快點讓我上。拖拖上上的,都是諧音作怪。恐怕也是聽那個網吧老板說的。馬齊昆說完,卻沒一個人笑,馬齊昆的臉上就不大好過,以為大家沒聽懂,又要把“拖”、“上”兩個字解釋和強調一番。朱立安道:“你彆解釋了,你以為大家沒聽懂嗎。大家早聽懂了,隻是覺得俗而且沒意思,所以才不笑。你自罰一杯算了。”馬齊昆一臉的訕然,自斟自飲了一杯,卻還是有些不服氣,嘀咕道:“怎麼能不好笑呢,我聽這個笑話的時候,笑的都快岔了氣。”朱立安就要損他一下道:“那是你笑點太低了,一聽到‘女’、‘拖’、‘上’這三個字就要笑。”馬齊昆顯然傷了麵子,就不高興道:“那你講一個,能把大家都逗樂了,再來說我也不遲。”付美玲突然開口問道:“馬齊昆,你這文化局的副局長,整天就給大家宣傳這個?”馬齊昆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付美玲是宣傳部部長,文化局是宣傳部的對口主管單位,馬齊昆也算是付美玲的直接下屬,雖說是非正式場合,這話說出來也有幾分批評的意思。“付部長,可不帶這麼玩的,不過是講個笑話,怎麼還扯到工作上了。我平時的工作可是很認真的,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局裡調查嘛。”馬齊昆一副矯情的神色。本來是沒意思的事情,朱立安好像看準了付美玲對馬齊昆不感冒,就要拿他一把,嚴肅道:“馬局長,你的意思是付部長批評錯了?”說完眼睛盯著馬齊昆。馬齊昆不由地難堪了,朱立安這話說的很壞,不能承認也不能不承認,承認了就是對付美玲不敬,不承認又在無形中承認自己的工作態度不夠端正。馬齊昆哼哼唧唧半天,終於沒忍住,也是喝了點酒,臉皮就翻了過來,連本性也暴露了出來,霍地一下站起來,指著朱立安怒斥道:“我說朱立安,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今天是要給老子擺的鴻門宴,故意要老子難堪,還是怎麼著?”一見這架勢,屈澤良就急忙在中間圓場,拉拉馬齊昆道:“馬局長,犯不著,犯不著,這是乾什麼,朱局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怎麼還紅臉了。”馬齊昆火氣難平,不管不顧道:“開玩笑有這樣開的嗎?這不是讓我下不來台嗎?我看他朱立安就是成心的。”說著也沒辦法再待下去了,給付美玲和連曉明拱拱手道:“二位領導,對不住了。”說著轉身就走。屈澤良急忙拉住了,又給朱立安使眼色,意思是讓朱立安說句軟話,不要把關係搞僵了。朱立安卻坐在那裡嗤笑一聲,紋絲不動。還是連曉明開口了,一拍桌子厲聲道:“馬齊昆,你這是乾什麼,啊?給我坐下!”屈澤良也道:“馬局長,坐下吧,老朱也是跟你開個玩笑,何必認真呢?”又低聲勸解道:“付部長和連部長都在這裡,你這不是讓二位領導難堪嗎。”馬齊昆看上去還是有些不服氣,最終還是重新坐下了。陶如軒忽然想起朱立安剛給自己說要請這幾個人的時候,自己不知道怎麼就說了一句“烏合之眾”,現在看來還真讓自己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