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空中再也沒有煙花綻放,鐘天涯站起身來,說他休息去了。我點頭“嗯”了一聲,很快也回房睡下。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輕鬆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大年三十悄無聲息地到來。大廳門前兩邊貼了對聯,連灶門前也換了副嶄新的對聯,看起來十分喜氣洋洋。所有人都換上了新衣服,意味著新年新氣象。就連兩套曉組織披風換來換去的鐘天涯,也換了身裝扮。當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中二。戴個草帽、穿身紅色小上衣、及膝牛仔褲,腳下踏一雙人字拖。《海賊王》裡路飛的形象。林琪這段時間也見怪不怪了,隻是沒忍住給他拍了幾張照片發到朋友圈。我用唐劍砍了側邊芭蕉林裡麵的芭蕉,切成一截一截的。按照當地習俗,在上麵插上三炷香。有句話叫“殺雞焉用宰牛刀”,可我居然用此等好劍砍芭蕉樹,不知道算不算暴殄天物。村裡到處都在放鞭炮,我們家也不例外。“劈裡啪啦”地一陣巨響過後,壩子裡留下一地紅色的鞭炮殘骸,濃濃的煙霧良久都散不儘。說是過年,但我從心底感受不到什麼年味。記得小時候過年都特彆高興,可惜很多年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唯獨鐘天涯有點感慨,說他這是近十年來第一次和彆人過年。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份沉重感。我直接攬過他的肩膀,滿嘴跑火車地插科打諢:“小問題嘛。”“你看要是娶了我妹,我們就是一家人,以後每年歡聚一堂過大年豈不是美滋滋?”鐘天涯按了按頭頂的草帽,瞥了我一眼:“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你成個冬瓜皮!林琪也沒饒過我,對著我又打又罵的。我無奈地勸說她溫柔點,這麼暴力真怕嫁不出去:“這跟你撮合終生大事呢,你還不樂意了?”一番玩笑後,很快就吃年夜飯了。也很難說和平日的夥食有什麼差彆,不過多了條魚而已。我們農村的老習俗了,意喻著“年年有餘”。吃飯的時候,林琪問我們什麼時候回金陵。我說初二早上就走,林琪挺詫異的,沒想到我們這麼急。反觀她作為本科大學生,寒假長得令人豔羨,在元宵節過後都還能玩上幾天,倒是一點都不急。林琪讓我明年一定把嫂子帶回來讓她看看,我也反過來讓她趕緊給我找個表妹夫,到時候帶回家我親自把關。一家人雖然沒能湊齊,但也算其樂融融。飯桌上,爺爺的話題難免就提到了他的兩個兒子。不免有些滄桑和感慨,說兩個兒子和兒媳要是都在就更好了。我聽得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還有沒有真正一家團圓,三代同堂的時候。隻有爺爺輩和孫子輩的團年,中間整整斷層了一代人。“哥,要是你早發達就好了。”林琪也歎了口氣,“大爹也不用欠那麼多債背井離鄉,我爹也不用去新疆那麼遠的地方掙錢。”“要不是裴叔叔說他還活著,我都懷疑我爹出事了。”我多少有點感慨。還真是這樣,有錢就能解決絕大多數煩惱。爺爺聽到這裡,也頓時看向了我:“飛娃子啊,你現在這麼有錢,想辦法聯係一下你爹吧?”“他的賭債對你來說,應該是小問題吧?”我心說小問題都不能算,畢竟段飛虎這個狗賊債主都掛了。“爺爺,不是我白眼狼不想找他。關鍵他跑路之後就沒聯係過我們,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聯係到他。”我如實相告。我甚至懷疑他八成是徹底拋棄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夫的責任躲起來,也沒臉見我們了。爺爺奶奶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看得我也挺不是滋味的,最終隻能歎息道:“我在金陵那邊還算認識一些人,多少有些渠道,發點尋人啟事之類的找一下吧。”可能是眼界和心胸和以前不一樣吧,我現在也想明白了。之前有段時間確實挺恨我爹的,尤其是看到我媽活得那麼辛苦的時候,更是覺得他根本不是人。可現在一想,至少我體內流淌著他一半的血脈,這麼多年對我的養育之恩也不是可以無視的。不過我甚至不知道我爹跑到哪裡去了,也隻能說儘人事聽天命,找不找得到都是兩說。爺爺歎了口氣,說也隻能這樣了,希望有好消息。隨後我轉而問起林琪,為什麼二爹過年都不回來?再怎麼忙著掙錢,也不至於過年回來幾天都做不到吧?林琪支支吾吾的,說她也不清楚,一看就是心虛沒底。爺爺奶奶也急眼了,連忙催促,林琪這才咬咬牙,吐出了實情:“我爹他在新疆砍了人,躲俄羅斯那邊去了。”我尼瑪聽得驚呆了。爺爺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奶奶更是嚇得不輕,急忙追問到底怎麼回事。原來我二爹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和當地人起了矛盾衝突。那夥人仗著自己是本地的,而二爹是外地來的腳跟不穩,做起事來肆無忌憚。最後一把火將二爹的棉花倉庫給燒了,賠得血本無歸。本來就是貸款咬牙闖一闖,這麼一鬨連下邊人的工資都發不起。那邊民風彪悍,一群西北漢子辛苦良久拿不到錢,激憤之下腦子發熱差點把二爹給生生殺了。二爹被整得半死不活,一怒之下就要讓燒他倉庫那夥人付出血的代價。晚上一個人整了兩瓶二鍋頭,提著刀就去找那個頭目。賬是要回來了,底下人的工資也結算了。但我二爹不知道是不是逼酒喝大了,下手完全沒個分寸,硬生生讓那家夥流血而死了!這事鬨得太大,二爹不想在監獄裡被本地人用關係陰著玩死,乾脆就腳底抹油溜了。畢竟在新疆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多少也有些門路,乾脆就偷渡鑽到俄羅斯那邊去了。我奶奶聽到這裡,直接“噗通”一聲昏倒了。客廳裡一片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