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難想象,一個七歲的孩子親眼目睹自己家人被殘忍殺害剝皮,那種心理上的衝擊和恐懼有多麼強烈。光是聽到這裡,我都覺得脊梁骨蔓延上一陣刺骨寒意。“後來呢?”我澀聲問道。鐘天涯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七歲的鐘天涯被嚇哭了。眼看皮衣男人抽刀起身,鐘天涯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沒有被嚇得不能動彈。曾經他覺得父親就是嚴重頂天立地的男人,而自己磕到一下有點小傷都會痛得掉眼淚。一方麵崇拜他的父親,想成為和他一樣光榮的警察,男子漢;而另一方麵,小小的心裡卻又潛藏著不為人知的自卑,一次次努力都顯得那麼無力而孱弱,認為自己不可能成為父親一樣的人。那一刻,鐘天涯突然就想到他爹在夕陽下蹲著身子,摸著他的頭,神色溫柔地笑著告訴他:“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一定是比爸爸更厲害的英雄。”鐘天涯哭喊著尖聲叫著救命,猛地一頭衝進父母的臥室。在皮衣男人衝到門口的時候,他猛地將門關上反鎖。門外傳來一陣暴力的砸門聲,還有男人充滿戾氣和殺意的聲音,讓鐘天涯開門,否則就要活生生剝掉他的皮折磨至死。鐘天涯對那種恐懼的印象太深了,現在還能清除地闡述出很多要點:出汗、心跳瘋狂加速、手腳發涼發麻,甚至牙齒和腰眼都在莫名發酸,感覺渾身使不上力。鐘天涯就像在叢林中被狩獵的弱者。可即便是弱者,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在將房門緊鎖上之後,拚命搬動臥室裡的一切東西堵在房門後麵。而就在這種情況下,鐘天涯赫然發現了他爹換下的警服。在上麵,還有一支鐘天涯很熟悉的東西,在他看來更是父親作為英雄的象征——手槍。05式警用9mm轉輪手槍,裝彈6發。鐘天涯像是即將溺斃之人抓到了一塊浮木,慌忙地將手槍握在手裡。而就是這一刻,房門被轟然破開,皮衣男人凶狂地將堆積在門後的雜物一腳踹翻,弄出極大的響動。鐘天涯學著父親教他持槍的姿態,慌亂將槍口對準皮衣男人,痛哭流涕地尖聲讓他快滾,不然自己開槍了。說到底,七歲孩子的心智,並沒有堅韌到能夠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哪怕對麵站著的是殺死自己父母的仇人,鐘天涯最大的堅持就是沒有被恐懼擊潰而束手待斃。然而一個孱弱的孩童,握著槍渾身都在發抖,甚至連保險栓都沒有拉開。對於一個犯罪團夥中最為心狠手辣的劊子手來說,又有多大的威懾力?更何況,這個劊子手已經殺紅了眼,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半點理智的影子。皮衣男人根本沒將鐘天涯當回事,甚至狂妄地嘲諷他槍都握不穩,還想學你那個煞筆老子開槍?話音未落,皮衣男人便提著扒皮刀凶狠地衝殺向鐘天涯。可是迎接他的,卻是鐘天涯刹那拉開保險栓,猛然扣下的扳機。“砰!”一聲清脆的聲響,槍口噴吐著火舌。巨大的衝擊力是許多不嚴謹電視劇所不會體現的,鐘天涯人都被震得坐倒在床上,雙臂都發麻發痛。孩子們啊,小時候都會崇拜自己的父親。鐘天涯並不例外,而警察這種身份更是給他爹鍍上了一層英雄的輝光。所以他很向往,纏著父親教他射擊。他爹拗不過他,也就無奈地將他如何射擊。所以鐘天涯的射擊動作並不慢。隻是和平時的玩鬨有巨大差彆,因為這次槍裡有子彈。原本鐘天涯這一槍是衝著皮衣男人小腹去的,但因為真正開槍和模擬的區彆,讓鐘天涯沒算到一點——後坐力。在後坐力的作用下,鐘天涯雙臂被高高震起,也導致本該命中小腹的子彈,直接打中了皮衣男人的胸口。子彈巨大的動能,直接讓皮衣男人猛地被放倒在地。子彈穿透了他的血肉組織,讓皮衣男人的生命迅速流逝,鮮血浸透衣物。槍口上,還冒著嫋嫋青煙。鐘天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腦子裡有種荒誕的不真實感。這種不真實感,大致來源於潛意識無法接受短短時間遭遇的一切,希望一切都是虛假的,隻是一場夢。而這個皮衣男人一手捂著胸口,在痛楚和震驚之後,竟然神經質般地瘋癲大笑。他叫囂著,說鐘天涯是殺人犯。鐘天涯方寸大亂,漲紅著臉無助地哭喊嘶吼著,說他不是殺人犯。這個年紀的他隻知道殺人犯罪,是最被父母痛恨不齒的渣滓,卻不懂正當防衛這種說法。皮衣男人的怒吼,打斷了鐘天涯的哭喊。他咬牙切齒且猖狂放肆,說鐘天涯就是殺人犯,沒想到一對警察夫婦竟然生了個殺人犯兒子。鐘天涯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一個勁慌張地罵著這個男人胡說。但皮衣男人卻沒有停下,用最惡毒地言語辱罵鐘天涯,甚至連他的父母也不放過。將他眼裡英雄的光輝形象,踐踏貶低得一文不值。什麼“為了點可憐薪水拚命的煞筆”、“自己的兒子都照顧不了的廢物”、“敢弄死我弟弟,活該下十八層地獄千刀萬剮,剝皮也不能解恨”。鐘天涯本就極度不成熟的心智被如此一激,徹底腦子發怒,一個勁哭著吼他閉嘴,最後更是忍不住再度開槍。砰。砰、砰。一連三槍,徹底終結了這條罪惡的生命。年幼的鐘天涯踉踉蹌蹌地回到客廳,在父母的人皮和血肉模糊的屍體邊顫抖地伸出手,卻又不敢觸碰。他嚎啕大哭。直至昏厥。······聽到這裡,我的心情沉重萬分,半晌說不出話來。而鐘天涯眼眶也悄無聲息地紅了,眸子裡有某種亮晶晶的東西。他長吐出一口氣,昂起頭來看著夜空中璀璨的煙花。鐘天涯伸出五指放在眼前,透過指縫看向夜空綻放的花火:“在《火影忍者》裡,擁有輪回眼就可以使出輪回天生之術,將死者複活。”他沉默良久,隨後略帶感慨地微笑道:“很美好,不是嗎?”既像是在說今夜的煙花。又像在說“輪回天生之術”這樣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