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付龍興打算怎麼安置這個骨灰盒,他想了想,說就埋他老家後山。“不告訴你其他兄弟?”我又問道。“不了,讓他們以為孟連長還活著,隻是不願意聯係我們就行。”付龍興挺篤定的,我也沒發表什麼意見。想好怎麼處理後,我提著兩壺竹筒酒,跟付龍興回家。場子都不看了,我和他打了個車,一路來到偏僻的郊區農村。這裡基本都沒怎麼開發,付龍興的老家還是那種二層樓的老房子,怎麼看都像上世紀的產物。付龍興拿了鐵鏟和十字鎬,乍一看還以為是盜墓賊。我們挖了個坑,就把孟天烈的骨灰盒埋了進去。用土填平後堆出一個墳包,勉強能看出是座孤墳。付龍興說現在晚了來不及,明天找個石匠做塊墓碑。我提著兩壺竹筒酒,一壺我和付龍興喝了,一壺全灑在墳包上。雖然明知道沒什麼意以,但至少能尋求一點心理上的慰藉。我都能想象到那個邋遢的男人喝著酒,一抹嘴爽朗地笑著說“好酒”的樣子。酒確實是好酒,甘醇卻又凜冽似刀,還帶著浸透的濃鬱竹香。付龍興一屁股坐在泥土上,迎著呼嘯的夜風,看著山下的景色。他沒看向我,卻問道:“不提讓我幫你對付段飛虎的事,是看到孟連長的結局不想報仇了?”我也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夜晚山間的涼寒空氣:“不是不想報仇,是沒那個臉讓你幫忙。”“草踏馬的,這世上難辦的事這麼多嗎?老子乾什麼都不如意!”我撿起一塊身邊的石頭,狠狠往山下扔去。付龍興沉默,我也不吭聲。我說不清這件事辦得是好是壞。“你說,孟連長的事要是傳到網上,網上的人會怎麼評價他?”“說他是孤單英雄,還是殺人凶手?”我忍不住問道,單純的非黑即白判斷標準,似乎並不那麼好用。付龍興扔給我一根煙,跟我一同在山上吞雲吐霧的:“你想這些乾什麼?”“我隻知道,古力奇該死,孟連長沒有後悔。”“這就夠了。”我咀嚼著這句“這就夠了”,隨後終於笑了。是我庸人自擾了。就像孟雪的仇,我能不去報嗎?一根煙抽完,我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和付龍興一道走人。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孟天烈打的那個電話,一時間又好奇起來。我翻出通話記錄,將手機拿到付龍興眼前問道:“這是你的號碼?”付龍興隻瞥了一眼,便搖頭說道:“不是。”我頓時納了悶,忍不住問道:“那你知道是誰嗎?孟連長給他打了電話,叫他兄弟,應該關係挺好的。”付龍興愣了一下,隨後“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來什麼:“金陵的是吧?”“孟連長好像是有這麼個鐵哥們,在部隊發手機有時候也會聯係一下。但你具體要問是什麼人,那我也不清楚。”我也“哦”了一聲,想了想給這個手機號碼打過去電話。如果是孟天烈的鐵哥們,至少應該告知他孟天烈的死訊吧?電話沒打通,提示音是“不在服務區”,應該是在信號很差甚至根本沒有的地方。我也就隻能給他發了條信息,想著他看到應該會回複。孟天烈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才有心思看起堆積已久的qq消息。有李曉芸發過來的,也有歡歡發過來的,其中李曉芸的消息居多。李曉芸有點邀寵的意思,說她現在可溫柔了啥的,還給我發來小糾結的表情賣萌以增強說服力。換做平時我可能有心思跟她騷聊,但今天孟天烈的事情真的讓我很心累,隻簡單發了一個“乖”字過去,高冷得一匹。歡歡那邊就是約我玩,我也簡單推脫說最近忙,改天吧。付龍興回了娛樂城,但我卻沒有。我踏馬忙得暈頭轉向,加上覺得食管破裂那點出血量問題不大,這會才去看了醫生。事實上也跟我想的差不多,拍了個片,確實是食管破裂,而且幅度很輕微。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帶有細菌的食物順著食管破裂處造成縱隔感染。醫生告訴我雖然是小問題,但如果我不禁食可能還是要出大事。我就是知道這點,受傷後才一直沒吃東西,隻喝了半壺高濃度烈酒。可能是因為破裂傷口太小吧,到了那會也沒感覺有多痛。關鍵是,我踏馬不能一直不吃吧?當我能修仙辟穀嗎?醫生提出兩個解決方案,一是作胸腔閉式引流及縱隔引流術,同時作空腸造瘺術。另外一種就更簡單粗暴,我情況很好,可以做個開胸探查術縫合裂口。聽說是微創手術,創口小、疼痛輕、恢複快、住院時間短到6-時就能下床、出血量少到幾乎沒有。我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錢財,還是覺得小命重要,選擇了做微創手術。麻醉針都沒給老子打,就把我綁死在手術台上,賊特麼嚇人。所幸過程並不痛苦,隻感覺稍微刺痛了一會,就告訴我說手術完成得很順利。但我是真的又慶幸又後怕,心說他娘的人也太脆弱了。也虧得孟天烈又是斷手、又是瘸腿、又是醉得使不上十分力氣,不然估計就被他醉醺醺地給打死了,那他娘的才是欲哭無淚。隨後便是住院觀察,我躺在病床上想著雜亂無章的事情,迷迷糊糊終於睡著了。第二天醒來,醫護人員告訴我恢複得很成功,我支出一筆不菲的醫療費用,心裡隻能安慰自己破財免災。再三確認我可以正常進食之後,我覺得早餐店五塊一籠的小籠包都如此美味,一碗一塊的稀飯都喝得我意猶未儘。正吃著的時候,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那是付龍興給我發的消息:什麼時候乾段飛虎,說一聲就行。媽的,給力!“謝了龍哥。”我給他發過去這條消息,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付龍興一個人就能拖住洪慶,還愁殺不了段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