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束陽光照進殿裡時,鳳啟醒了。殺戮的夜晚剛剛過去,守夜的太監也有些累了，換班的人還沒到,四個太監便在坐榻上打盹。直到鳳啟坐起身來，打盹的太監驚醒過來，看到坐著的鳳啟，頓時驚呆了，喊著道：“皇上醒了,皇上醒了……”首先過來的是孟貴妃，她跟皇太後一起照顧鳳啟。昨天晚上開始,皇太後就跪在佛前,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動過。孟貴妃就在旁邊,自然來的很快些。“皇上,您終於醒了。”孟貴妃邊說邊哭，這幾天政局不穩，皇後太子都死了，宮妃皇子們都是驚魂未定，現在元鳳外頭打敗了鳳池，鳳啟也緊跟著醒了，實在太好了。又吩咐道：“快傳太醫來……”“好像睡了很久。”鳳啟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識的捂住頭，問：“元鳳呢？”孟貴妃還在激動之中，突聽鳳啟這麼問，多少怔了一下才道：“昨晚魏王領兵進城，齊王殿下帶兵禦敵，正……”鳳啟突然揭起被子從床上起來，道：“在前頭嗎，我去找他。”“皇上……”孟貴妃一怔，連忙道：“您剛醒，太醫，太醫……”幾個太醫本來就在門外守著，聽到呼喚已經進來。皇太後也走了過來，看到鳳啟醒過來，頓時哭了出來，邊哭邊道：“我的兒啊……”話出口卻覺得更加心痛，鳳啟是她的兒子，鳳池一樣是，此時此刻她真不知道要哭哪個兒子好。“母後，我很好。”鳳啟說著，轉頭吩咐道：“備軟轎，我去找元鳳。”這個江山是元鳳替他守護著，他要過去看看，一定要過去看看。皇太後低頭哭泣，孟貴妃一臉焦急，連連給禦醫使眼色。禦醫也顧不得，趁著鳳啟發走時，趕緊診脈。鳳啟倒也配合，並沒有亂動，道：“我隻覺得有點頭暈。”兩個禦醫論著診脈，好一會兩人麵露喜色，激動地道：“皇上……並無大礙了。”應該是藥方起到作用，或者彆的什麼原因。不管為什麼，皇上沒事了，他們的命保住了。皇太後也終於從痛哭中清醒過來，好歹她保住了一個兒子。看鳳啟堅持要起床，道：“外頭……已經沒事了，你剛醒，還是要多休息。”鳳啟默然卻堅定地道：“我要去看看。”這是他的天下，他是皇帝，元鳳已經替他守護住。這個時候，哪怕是用抬的，他也得去親眼看看。更衣上轎，皇太後辛苦這些天，早就疲憊不堪，孟貴妃倒是想跟著，鳳啟是卻是沒讓。四個抬轎內侍，一個閒人都沒帶上。太陽漸漸升起，帶著清晨的輕風，血腥味也隨之吹來。越來越近，血腥味越來越濃。鳳啟不自覺得抬頭看天，深深吸了口氣，果然是個好天氣。“大哥……”由遠至近，是元鳳的聲音。鳳啟有瞬間的恍惚，這個稱呼……從小叫到大，他一直被這樣稱呼著。有時候他都會想，要是沒有元鳳會怎麼樣，在這個冰冷的皇宮裡，這些年他要怎麼度過。人生沒有如果，他也不需要這個如果，幸好有他在。軟轎停了下來，鳳啟從轎上下來。暈迷幾天，頭很暈，身體有些輕飄，眸子卻是無比清亮，元鳳正朝他一步步走來，帶著滿身的血腥。“大哥……”元鳳聲音有幾分急促，帶著焦慮與喜憂。直走到鳳啟身邊，停了下來。鳳啟笑了起來，看著元鳳欣慰的道：“你沒事就好，我也沒事了。”他們都活著。看到元鳳的一瞬間，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活著就好，其他的沒那麼重要。元鳳也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卻有點想哭，或者說像哭也像笑。道：“這個天下，我替你守住了。”他拿出來的聖旨上有印章還有鳳啟的親筆字，說起來是鳳啟未卜先知，早料到這些變故。根本就不是，鳳啟早在登基之初就把蓋好印的空白聖旨給了元鳳。至於字跡，他模仿鳳啟的字跡，永昌皇帝都分辨不出來。聖旨的內容是元鳳在出事之後，根據當時情況現擬的。當時鳳啟料到，鳳池肯定會有招術，便提前準備上，這樣元鳳就可以在他出事之後，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攝政，控製局麵。“嗯，我知道，你能做到。”鳳啟說著，因為身體虛弱，聲音也顯得很輕。臉上神情不是感激，隻是欣慰。他與元鳳之間，道謝的話早就不需要，為彼此做什麼那是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他欣慰與元鳳的能力，他暈迷的幾天穩住了局麵，並且徹底擊潰了鳳池。他一直知道元鳳很優秀，這次的表現仍然讓他很欣慰。“這當然了。”元鳳自負的說著，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怕過鳳池，打敗他也是理所當然。鳳啟笑，突然道：“我會好好活著的。”就算是為了元鳳，為了他的天下，元鳳已經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他肯定要好好活著，換他來守護元鳳的世界。“既然已經沒事了，我也要走了。”元鳳突然說著。鳳啟怔了一下，不禁轉頭看向元鳳，問：“我要去哪？”“去找錦秋。”元鳳說著。他知道宋思宗一定能護她安全，但這幾天她肯定很擔心。他答應過她，要一直保護她，照顧她，不讓她受到絲毫的苦楚，這幾天實在辛苦她了。鳳啟笑了，神情十分欣慰，道：“去吧，彆讓人家等久了。”元鳳找到了自己的真愛，一個陪他一生，了解他，愛他的女人。元鳳一生缺失的太多，有這麼一個人陪他一生，相親相愛，相互扶持，很幸福。元鳳揮手轉身，走出幾步之後，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轉身看向鳳池，道：“我要當爹了。”鳳啟頓時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道：“喜事，孩子的名字我來取。”“一定。”元鳳笑著答應，揮手離開。鳳啟看著元鳳離去的背影，臉上淺笑著。太陽已經升起來，陽光灑在元鳳身上，好像白色羽翼，他親手養大的孩子已經完全成熟，長成了好男人，好丈夫，將來也會是好父親。“來人。”鳳啟喚人過來。他已經躺了太久，元鳳為他做的已經足夠多，現在他要去陪老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他來做。鳳池敗了……本以為會是長籲口氣，心情卻突然微妙起來。這些年來鳳池給他的壓力太大，中間時間太長，以至於突然結束時，他有種不真實感。想到皇太後的眼淚，鳳啟突然歎口氣。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永昌皇帝還是個小透明皇子時，他跟鳳池的感情很不錯。親兄弟嘛，哥哥要照顧弟弟。後來永昌皇帝繼位……同父同母的兄弟，落到如此結果。宣大臣上朝，不管身體如何也一定要臨朝安定人心。至於後續處理，交給大臣們就可以了，他還沒有親力親為的體力。“啟稟皇上，大事不好，叛……魏王逃獄了。”錦衣衛指揮使一臉驚恐的回報。都不能說逃獄，因為逃獄也會有個過程，鳳池則是在獄裡消失的。元鳳把鳳池交給錦衣衛，並沒說怎麼處置，用刑之類的雖然不敢，卻是最嚴密的守衛。結果一天沒到，鳳池消失了，好像變魔術一樣，憑空消失了。“逃獄……這樣啊……”鳳啟先是一怔，隨即道：“馬上傳旨昭告天下，魏王畏罪與獄中自裁，魏王一脈，玉碟除名，收回封地，永為庶名。”叛逆必須死，但讓他親自下旨殺鳳池，心情總是有點微妙。或許這樣也不錯，都說人最了解的是自己的對手，跟鳳池鬥了大半輩子，不敢說多了解鳳池，至少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次失敗之後，鳳池不會再造反。他造反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隻是想造反而己。把魏王這個稱呼徹底從皇室踢出去。至於鳳池本人是死是活，官方判定死亡，無力組織造反，這就足夠了。兄弟……要是永昌皇帝沒有當皇帝，也許他們會是一對好兄弟。“是。”指揮使應著，顫聲道：“要不要派兵搜查……”鳳啟看向他道：“能找到嗎？”指軍使頓時噎住了，身體微微顫抖，鳳池能在錦衣衛大牢裡直接消失，消失之後讓他們去找，實在不知道從何找起。鳳啟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隻是淡淡地道：“那就儘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