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回應吳辰非的心思,琅悟道人引著他們兩人拾級而下,直向雪山山腹深處走去。通道全部密閉,漆黑一片。幾人修為極高,都可在夜間視物,所以絲毫不受影響。不過走了很久,除了石級和山石,也實在沒什麼可看的。不過龍息倒是越來越強烈了。吳辰非估摸一下他們行進的距離,此刻應該已經低於主峰山腹。難道所謂的天牢根本不是天牢,而應該是地牢?所有這一切都讓吳辰非好奇心大起,此時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也出現了光亮,看來是已經快到了。當吳辰非腳下接觸到結實的地麵,他才意識到那看似沒有儘頭的石梯已經走完。眼前是一個非常大的山洞,也是一個比較封閉的空間。兩人多高的山壁上,留著幾個窗戶,上麵打著很粗的鋼筋,好像還裝了玻璃,所以光線還很好。其中一個窗子比其他的都大,上麵沒有鋼筋,所以顯得格外明亮。山洞的石壁上同樣覆著厚厚的冰,同樣也有冰柱從洞頂垂落下來,尖利地對著地麵。山洞的地麵高低不平,溜滑難行。而正對著最大窗戶的石壁上,兩條碗口粗細精鋼鏈條深深釘在山石之中,其中一條古舊一些,另一條成色明顯更新,一看就是重新換過的。鏈條下方是一個不大的平台,可容兩、三人站立。想必這裡便是拘禁烏虛的地方了。吳辰非四下打量,並沒發現龍脈的蹤跡,但他清楚地知道這裡離龍脈隻有一步之遙了,因為龍息很清晰地傳了過來。“這便是當年關押鈺絕的天牢。”琅悟道人指了指石壁上的鐵鏈,“他便是從這裡毀壞禁製,逃出生天的。”吳辰非躍上那個平台,看了看那兩條精鋼鐵鏈。這才發現不僅其中一整條是新換的,連另一條上的鐐銬也是新的。正在此時,一縷陽光透過那最大一扇窗戶射進洞內,光線直直地照在鐵鏈下方的石壁之上,亮度極其高。吳辰非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步,身體便置於這強光之下。那方窗戶上似乎被裝上了聚光鏡之類的東西,陽光彙聚成一片,射在身上竟有燒灼般的刺痛。如果有個人被鐵鏈牢牢鎖在這裡,那麼他的全身都會暴露在強光之下,根本逃不開這片強光的烤灼。這裡看來不隻是牢房,更是一個刑台!吳辰非蹲下身子,向著那光亮之處看去。此時的陽光正烈,但可以想象,晚上月光升起時,光亮也會通過這裡直射進來。日光屬火,月光屬水,加之這洞中的寒冰,夜裡這被鎖之人就會感到奇寒刺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為什麼烏虛會不顧一起地逃離昆侖,投奔惡道,並且在離開時殺死雪豹、毀壞龍脈。姑且不論昆侖派給他下的道法禁製有多麼痛苦,單論這燒灼和酷寒之苦,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吳辰非對烏虛竟隱隱生出了慈悲之心。這道人心存偏見、罔顧天道、不惜殺生,這一點固然可恨。但他也是生靈,忍受這種酷刑對他來說,也已經是付出了代價。吳辰非原本誓殺烏虛的決心,卻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火麒麟見吳辰非對那鎖鏈產生了興趣,也並不催促,而是轉向琅悟道人,朗聲問道:“掌門請我們守住龍脈,卻為何帶我們來看天牢?龍脈何在?”琅悟道人連連點頭,引著火麒麟走到最大的那扇窗下。隻見他的左手在山石間摸索了一下,似乎按下了什麼機關,一個暗門隨著他的動作應聲而開,強大的龍息瞬間撲麵而來,充斥了整個山洞。吳辰非見狀立刻掠下石台。龍脈所在雖然龍息本就強烈,可像這樣的強度,並不正常。這一切隻能說明,龍息出現了泄露,龍脈被破壞了!進了暗門,走了一小段,一條暗河出現在了眼前,而暗河正中有一個石台。走到這裡,龍息更加強烈,從那個石台中甚至可以看出有氣體從裡麵噴湧出來,而那氣體無色透明,卻在光線的照射下現出五彩的霓光。琅悟道人走到暗河邊,指了指石台,臉上現出絕望的神色。“那裡便是龍脈之眼,可自從鎮眼之寶被烏虛搶走,這裡便開始龍息外泄。近幾年,泄露更加嚴重,速度也更快。我今日得到消息,其他四處的脈眼也已出現了異動,如若再不采取行動,隻怕……”火麒麟此時的呼吸有些局促,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神態自若。龍息對它有著與生俱來的壓製,它雖貴為神獸,可與真龍相比,還是居於次位。龍息泄露,便如人體失血一般。如果不及時將失血處止住,遲早會因失血過多而死。而龍脈的道理也是一樣的。吳辰非見火麒麟艱難,便知它已經無法自如行動了。於是他連忙走到琅悟道人麵前,正色問道:“烏虛搶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昆侖百年間竟沒有把它找回來嗎?”琅悟臉上一陣尷尬,最後才實言相告。“鎮眼之寶,本是一塊上古的深海墨玉,被鈺絕那孽障搶走,做成了他左臂的黑玉骷髏……”“原來那骷髏是從你們昆侖派流出去的!你知不知道那上麵被他吸附了多少冤魂?!”吳辰非見琅悟道人此時才說出實情,不禁氣惱。昆侖的鎮眼之寶,變成了烏虛為害人間的黑暗法器,不管怎麼說,昆侖派都難辭其咎。“貧道百年來從未放鬆對那孽障的追殺,隻可惜每次都被他僥幸逃脫。現在幾路人馬都回報說,根本找不到他的任何蛛絲馬跡,貧道但凡還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勞煩星主和仙尊。”琅悟此話倒是沒有瞎說。百年來,為了追回墨玉,昆侖高手幾乎傾巢而出,可每每發現鈺絕蹤影,都陰差陽錯地被他逃走,有時昆侖疏忽,還會有一、兩個人傷在他的鬼陣之下。吳辰非和火麒麟上山,琅悟道人礙於昆侖的麵子,沒有說實話,直到龍脈告急,他才迫不得已說出實情。這是昆侖最後的機會,如果錯失,他們將是千古罪人。“既然你們都無計可施,叫我們來又能做什麼呢?”吳辰非一時也想不出完全之策。找到烏虛並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時間,而龍脈能撐多久?隻有天知道。隻怕等他尋回墨玉,也無力回天了。琅悟見他鬆口,連忙回道:“星主、仙尊**高道,能否用法力鎮住脈眼,護住龍息?”一旁半晌沒說話的火麒麟,此刻喘息著插了一句,“你確定這樣可以?我可不這麼認為!”此時的火麒麟,已經在威壓下現出了本體,周身的火焰已經接近熄滅,隻微微發出一層紅色的光芒。龍族之所以強悍,就因為那是逆天的力量所在。星宿**雖然至高無上,但也不能束縛龍息,這一點火麒麟比他們都清楚。不過為什麼深海墨玉可以鎮住龍脈,連它也不得而知,或許這龍與那玉之間存在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吧。聽他這樣一說,連琅悟道人也慌了神。如果這樣都不行,那除了他也離開昆侖去想辦法收服那個孽障以外,就沒有任何出路了。火麒麟拚命向前走了幾步,似乎糾結了很久,然後仰天發出一聲長嘯,縱身而起,躍到暗河中心的石台之下。隻見它拚命降頭抬起,喉嚨中發出一種極其尖利的嘶吼,一聲高過一聲,像是無儘的呼喚。琅悟道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吳辰非卻通過意念知道了火麒麟的想法。火麒麟在用龍族的語言,呼喚真龍現身相見!也許隻有它才知道,怎樣才能阻止這噴湧而出的龍息。嘶吼似乎用儘了火麒麟的全部氣力,隨著它氣力越來越弱,嘶吼越來越低,而越來越強的威壓更是讓它完全發不出聲音。當火麒麟的頭已經完全垂到河床之上時,從龍脈之眼中,悠悠飄出一陣白色煙霧。煙霧將石台完全遮蔽,吳辰非和琅悟道人完全看不到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強烈的氣息感應告訴他們——真龍出現了!一隻金黃色的五爪金龍,隨著煙霧的消散漸漸出現在他們的麵前。龍的氣息威嚴強大,吳辰非雖然貴為星主,麵對金龍竟也有一種想要附身的衝動。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星主是不必對金龍行禮的。而他身旁的琅悟道人,早已全身跪拜在地上。金龍對火麒麟呼喚自己的方式顯然並不高興,繞著它轉了很多圈,似乎和他交流著什麼。火麒麟自始自終抬不起頭來,全身匍匐在暗河冰冷的水流之中,但眼神中仍然流露出剛毅和堅持。金龍的血脈純正,火麒麟充其量不過是帶了龍種的異類,入不得真龍的眼。不過兩個神物終究沾親帶故,金龍倒也並未為難火麒麟。不知火麒麟對它說了些什麼,金龍側臉看了看吳辰非,似乎對他產生了一點興趣,可很快又把目光收回到火麒麟的身上。它們的交流持續了大約十幾分鐘,吳辰非始終麵帶微笑看著金龍。當它縱身躍回龍脈之眼時,吳辰非的笑容漸漸綻放,飛身掠到石台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石台中央那一方小小的凹槽。凹槽是方形的,大約有小孩巴掌那麼大,在它的底部又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凹槽,看上去像是放置什麼東西的。吳辰非微笑著從頸上將墨玉指環取了下來,延出真氣托著慢慢放到那小小的圓形之中。那圓形竟像按照指環的尺寸印出的一般,指環落入,與凹槽嚴絲合縫地融為一體。而四散噴湧的龍息竟也在同時,全然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