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皎羽沒應聲,吳辰非看看這位老僧,繼續問道:“請高僧明言。”老僧的眼光在兩人的臉上遊移了一下,接著看定吳辰非,“所謂天機不可泄,不過我與你二人頗有眼緣,便送你們幾句忠告。”“您請講。”吳辰非說話間禮數周全,看向老僧的目光也不無敬色。烏虛已經出山,他和皎羽都將時刻麵臨他的威脅。或許這老僧真是得道高人,可以幫他們指點一二。老僧見吳辰非有了興趣,便將身體向前挪了挪,對著吳辰非神秘地說道:“你二人此次北上,必有一難。”說到這,停下話頭向吳辰非問道:“恕貧僧多問一句,二位是情侶吧?”吳辰非點點頭,隻聽老僧繼續說道:“這就對了,此一難便是方情侶的。倘若你二人分彆行動,便可削弱此劫的影響,或許可以避過。”“如果我們不分開,怎麼辦?”吳辰非聽他說到這裡,微微笑了笑,向老僧問道。老和尚聽他這樣一說也笑了,“那也無妨,隻要帶上本門的符咒,也可保安然避過此難。”“符咒?”吳辰非露出好奇的神色,“什麼樣的符咒?”老僧伸手向僧衣中摸去,不一會就掏出一疊黃裱紙,他抽出上麵的兩張後將其他的放回懷裡。接著將這兩張黃裱紙在吳辰非和皎羽麵前打開,隻見黃色的紙麵上,用紅色的顏料之類的東西畫了個奇形怪狀的符號,旁邊寫了幾個字,也是看不懂的。旁邊的旅客開始隻是看熱鬨,見這和尚竟拿出這樣神奇的東西,不禁都起了好奇之心,慢慢聚攏過來。和尚見圍觀的人多了,臉上更是頗有得色,口氣聽上去更加言之鑿鑿。“此符咒專門消災避禍,二位此難,必用此符方可化解。”老和尚說著,輕輕拍了拍手上的兩張黃紙,看著這兩道符咒的眼光就像看著自家的寶貝一樣。“大師這兩道符,不是白給我們的吧?”吳辰非笑著看了看皎羽,隻見她也是笑意盈盈地注視著這個老和尚,毫無敬畏之色。“這位小施主真是明理。這是本門住持大師親筆所畫,普度眾生、消災避禍,不求彆的,隻求個廟裡的香火錢。”話音剛落,半天沒說話的皎羽笑嘻嘻地對著老和尚問道:“這位師父,你出家多少年了?”和尚沒想到她會問這麼個不相乾的問題,隨口應道:“二十多年了。”吳辰非和皎羽同時噗地一下笑出了聲,對麵的和尚有些慌亂,連忙問道:“這有什麼好笑,貧僧何時出家與你們有何關係?”四周圍觀的人聽到皎羽這樣問,也覺得很是奇怪,低聲議論起來。皎羽忍住笑,看了看熱鬨的旅客,轉頭對那和尚說道:“一個出家二十多年的和尚,至今都沒有受戒,大師你且說與我聽聽,是何原因你們寺中的住持不肯給你燃頂?”老和尚聞言,臉色一變,“難道你們不知道,現在出家修行已經廢除受戒燃頂了嗎?”皎羽微微點點頭,“說的不錯,現在除了一些寺中修行多年的高僧之外,其他僧人確實可以不必燃頂。但是,你出家二十多年,總不會不知道,符咒是要用朱砂將梵文寫在黃紙的上麵吧?”她一把將僧人手上的符咒奪了過來,舉著遞給周圍的旅客仔細看了看。“像你這樣弄點紅墨水,隨便塗個自己都不認識的東西出來,就騙人說可以消災避禍,你都不怕遭報應嗎?”圍觀的人這才明白,原來這隻是個假扮僧人的騙子,借口幫人消災,非法斂財。不等吳辰非和皎羽做什麼,早已有人將列車上的乘警找了過來。一番盤問之下,騙子自然現出了原形。假和尚被帶走後,還有好奇的旅客圍著吳辰非和皎羽詢問,他們是怎麼看出他是騙子的。兩人被問得不知如何回答,最後吳辰非被逼得沒辦法,說了句“我爺爺是和尚!”話一出口,眾人都愣了。皎羽強忍住笑,趴到桌上裝作睡著。等圍觀的人散去,吳辰非才坐正了身體,看見皎羽雖然趴在桌上,肩膀卻在微微發抖。“行了,彆裝睡了。”皎羽順勢坐了起來,附到吳辰非的耳邊輕聲笑道:“你爺爺是和尚,哪來的你?”吳辰非絲毫不以為意,盯著皎羽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道:“你再笑,我就當眾吻你,不信你試試!”皎羽嗔笑著捶了他一拳,吳辰非順勢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頭。“唉,世風日下,連出家人會有人假扮,人心不古啊!”皎羽自然明白吳辰非的心思,帶著幾世的修行記憶,卻要麵對時下的道德淪喪,他的心裡一定不好受。她伸手輕輕握住吳辰非的手,將手心平放進他的掌心。然後手指向下緊緊扣住他的五指,他們的心意不用言語,這樣就可以交流。火車行駛平穩,到達北京幾乎沒有晚點,可是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兩人商量了一下,打算立刻就去小湯山,夜間方便他們行動,如果順利,四個小時之內就可以回來。他們來到車站背後空曠的地方,這裡僻靜無人,方便他們淩空起飛。幾十年間,北京的變化很大,讓他們幾乎找不到參照物。不過正南正北的方向還是比較好找,於是兩個人一路向北,掠行來到小湯山上空。這裡離北京城區有三、四十公裡,幾十年間的發展,已經讓他們幾乎完全認不出這個小鎮。過去荒無人煙的地方,如今建設得像花園一般。處處的亭台樓閣和各種溫泉度假村,將一個荒涼的小鎮變得頗有些江南水鄉的韻味。雖然比起北京,這裡的樓房要低矮不少,但鋼筋水泥的建築物數量比起幾十年前多了太多,樓頂的霓虹閃爍、燈影綽綽,給這個郊區小鎮增添了些許熱鬨和繁華。除了遠處的小湯山依然還能做為參考地標以外,其他的地方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影子。兩人快速掠行到小湯山的山腳下,按照過去記憶中的方位,一路找尋過去。這一大片區域已經改造成了公園,過去的地貌全然發生了變化。皎羽是最後一個來到這裡的人,她親手埋葬了吳磊和吳辰非上一世的肉身。她仔細辯彆了一下方向,卻發現當年的下葬之處已經變成了一片林蔭小徑,路麵上用水泥鋪成了平坦的長廊。她延出靈力透過水泥層,很快便探得路麵下確實並排埋著三具屍骨。當年掩埋他們時,土層挖得很深,也沒有立墓碑。幸而這裡隻是鋪設了地表上的路麵,沒有打地基,所以三具棺木並沒被破壞。皎羽輕輕指了指麵前的路麵,“就在這裡了,屍骨還都完好。”吳辰非皺著眉頭看了看,然後緩緩雙膝跪倒。皎羽一見,也跟著跪了下來。吳辰非鄭重地對著屍骨埋葬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爸,媽,我是辰非。我來……看你們……”一言未了,語聲哽咽。皎羽默默地跟著流淚,想起劉曉琳一家在那動蕩的年代經曆的一切,心中無限悲涼。淒冷的夜中,兩個年輕的身體跪在七尺地下埋葬的三位先人的麵前,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感激和思念。儘管沒有墓碑,但這裡也算是個山青水秀的好地方,更難得的是這裡環境清幽,總算可以讓他們在死後清享到一片難得的平靜和安寧。……吳辰非和皎羽回到城裡,天已經快亮了。他們先去車站買了下午返回上海的車票後,皎羽便拉著吳辰非,趁著天色還沒亮,掠行進了城。好不容易回到北京,她想去看看過去吳家那一片四合院。借著東方微微露出的晨曦,他們看到了隱隱露出的林立大廈中高度陡然下降的一片。兩人都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四合院竟然被保留了下來。兩人在區域的邊緣落下身形,慢慢走進胡同。天色還早,胡同裡空無一人。向前走了一百多米,他們在兩個相鄰的大門前站住,這便是胡不強和馬婆婆兩家的院子了。兩家的院牆都已經被翻修過,看上去整潔乾淨。門上都貼有稍稍褪色的春聯,一看便知裡麵有人居住。想著當年他們每日裡翻牆而入的情景,吳辰非和皎羽不禁相視會心一笑,不知這裡住的是不是胡家和馬家的後人,想必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兩個院子曾經給一群他們這樣的人提供過庇護。再向前幾步右轉,就來到了吳家和劉大爺家所在的胡同口。吳辰非抑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快步走到自家門口。站在大門的台階下,吳辰非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的那天。自己拿著油條豆漿,看見自家門前站著一個漂亮伶俐的小姑娘,仰著頭叫著自己,要進屋跟他媽媽學戲。記憶停在了那一刻,可時光卻無情地溜走,讓一切都變得恍若隔世。“要不要進去看看?”皎羽走到吳辰非身邊,輕聲問道。吳家大門上掛著一串小小的風鈴,在微風中發出清脆的叮當聲,皎羽知道,這院子現在一定有人居住,隻不過……一定不是吳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