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湯山腳下,多出了一座新墳。墳前,兩個神情淒楚的年輕人默默地站立,臉色蒼白而悲傷。幾天之間,皎羽和吳辰非送走了兩位親人,悲痛之情將他們狠狠地擊倒,使得他們變得越發沉默。劉曉琳是被通緝的***,身份特殊,所以死後他們無法將其送去火化。無奈之下,隻好由吳辰非守護著母親的遺體,而皎羽再次前往李木匠那裡,求他幫著又做了一口棺木。這次的棺木是正常尺寸,皎羽又特意要求做好一些,所以李木匠花了四天時間才完成。四天裡,皎羽每天在樟子鬆林裡陪伴魅兒,姐妹倆說了好多好多貼心的話。第三天,皎羽去了一趟火山湖,看了看火麒麟。千年間這裡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人類的足跡已經踏足此地。不過大多集中在背山的一側,靠近湖水這邊還是很少有人來,因為來到這裡的人,幾乎就沒有活著能離開的。這裡是火麒麟最後的界限,它不容凡人侵犯。看到皎羽,火麒麟歎了口氣。“汝千年之孽緣……唉……”話未說儘,便長歎一聲。皎羽心情不好,不想和它談太多這些事,於是淡淡說道:“我今日前來並無什麼要緊的事,隻是過來看望一下仙尊。”火麒麟雖然感慨她這千年之間的磨難,卻心知這場劫數對她也是無可避免的。她和那個男子,是彼此必須要過的命劫。“汝之命劫尚餘一半,鶴仙好自為之。”皎羽聽它這樣一說,瞪大了雙眼看著火麒麟,“尚餘一半?”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難道這一世,她和吳辰非還是無法在一起嗎?“命劫是福不是禍,鶴仙切不可放棄。”說到這,火麒麟抬頭看了看火山熔洞,仿佛在自言自語一樣,輕聲嘟囔道:“吾亦將離開此地了。”“離開此地?仙尊意欲何往?”皎羽對火麒麟的話很是不解。遠古神獸在這裡,總讓皎羽覺得多少有些安心。每當她遇到難事的時候,她也習慣了來找火麒麟。神獸負有使命,所以才會一直逗留在此,現在它說要離開,難道……“天機不可泄,鶴仙自便吧。”說完,火麒麟口中輕吐出一口烈焰,身體向下直直地沉入翻滾的岩漿之中。皎羽琢磨著火麒麟的話,站在原地沉吟了半晌,這才離開岩洞。按照約定好的時間,皎羽趕到了李木匠的家裡。棺木用的上好的楠木,已經刷了漆。皎羽付了雙倍的錢,李木匠和老婆千恩萬謝,殷勤地用車一直將皎羽送到村外的大路上。看著牆上佛龕裡那尊吳辰非的木刻雕像,皎羽很想帶回去給他看看,可那木雕已有上千年曆史,怎麼也算個古董了,對李家來說可能是個比較值錢的東西。所以皎羽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有開口。李木匠兩口子執意繼續相送,皎羽好勸歹勸才說服他們回家。他們一直跟著,皎羽沒辦法施展禦風訣。看著他們走遠,皎羽托起棺材、全力掠行回到小湯山,兩人合力將劉曉琳放入棺中,慢慢下了葬。兩人沒有給劉曉琳立碑。她是個逃脫的***分子,雖然還沒有宣判,但一定會坐牢,人逃跑了也就相當於越獄,是重罪。皎羽和吳辰非不想讓彆人找到劉曉琳埋葬的地方,生前她沒有得到寧靜、死後就讓她安安靜靜吧。吳辰非沒有對皎羽說什麼,但她還是能感覺到,吳辰非的沉默代表了很多很多的東西。這天夜裡,吳辰非和皎羽運功完畢,已經兩天沒說話的吳辰非突然對皎羽開了口。“小羽,我們回北京吧,我要去把爸爸找回來。”吳辰非的聲音低沉,失去親人的痛苦讓他淚流乾了,聲音也變得嘶啞。“好!”皎羽並沒有多加詢問,隻是柔柔地應了一聲。她早就知道吳辰非遲早還要回北京,不止是為了他的父親,更因為他不能放過自己的仇人。這一遭,注定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夜黑之時,兩人淩空掠行非常方便,很快就來到了吳家附近。可還沒等落地,皎羽就發現了問題。吳辰非家裡傳出了幾個人的氣息。於是她一把拉住吳辰非,降低了淩空高度,將身體藏在離吳家不遠處的一處屋簷陰影處,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屋裡傳來的動靜。“這天兒可是真冷了啊,這破屋子真差,要被凍死了!”說著傳來了一陣跺腳的聲音。這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一邊說話一邊吸溜著鼻子,估計被凍得夠嗆。這片住宅區都是靠各家燒煤爐子取暖,這家已經沒人住,屋裡根本沒有存煤,爐子也被砸壞了,所以到了晚上冷的坐不住人。另一個人的聲音回答道:“你還指望***的家裡能多暖和?”又一個聲音尖細的男人接著說道:“你說這劉曉琳都死了,咱還蹲這乾嘛?就為了抓她兒子?我可聽說她兒子能飛簷走壁、刀槍不入,咱們哥兒幾個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啊。再說了,咱哪知道他是不是指定能回來呢?”“彆瞎說!”吸溜鼻子的男人接過話茬兒,“哪有人刀槍不入啊?你就彆長人家的誌氣了!劉曉琳雖然死了,可她男人還在不是嗎?我就不信他不想要他爹。”“可咱這麼守下去也不是辦法呀,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啊?”話音剛落,就聽見門砰地一下被踹開,兩條人影倏地竄了進來。隻見他們出手如閃電一般,將幾個人手上的槍全部收繳過來,隨後一個沙啞的男聲冷冷地說道:“我現在就回來了!”屋裡一共有四個人,除了剛才說話的三個,還有一個人站在牆角、不停地原地小跑來增加身體的熱量。見兩個來人強悍,而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奪了槍,立刻便知道來者是什麼人。那天公審大會,這兩人淩空飛行的樣子,著實讓他們震驚。所以呆立片刻後,竟根本沒有想過要反抗。“你是劉曉琳的兒子……?”這幾個人都是文化局的造反派,隻知道劉曉琳的名字,並不知道她兒子叫什麼。“說得沒錯,我就是劉曉琳的兒子——吳辰非。”自爆家門之後,吳辰非的問話非常直接,因為他擔心父親的安危,根本沒有時間和他們廢話。“我父親在哪?”四個人呆了呆,聲音尖細的男人回了話。“你是***的狗崽子,竟敢對我們發號施令?!”還沒等吳辰非說話,這男人已經嗷地一聲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吳辰非不問也知道,是身後的皎羽出手教訓了他。於是他繼續問道:“說,我父親在哪?”一直沒說話的那個人此時終於開口了,“被關在公安局,很快要被押送延慶監獄。”“什麼時間?”“後天下午。”吳辰非低頭想了想,延慶在北京的西北方向,裡城區有七十多公裡的路程,如果他們走這條路押運,路上有足夠的時間動手。正當他在計算路程的時候,身後的皎羽大聲問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白發白眉的老道?”聽到皎羽這樣發問,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著彼此搖了搖頭,“我們從來沒見過什麼白發白眉的老道,這年頭道士和尚都還俗了,哪來的老道?”“一起押送去延慶監獄的,還有什麼人?”皎羽沒打聽到烏虛的消息,還是不死心,雖然她知道,將虯喙和吳磊一起送往監獄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她實在不想讓線索就這樣斷掉。最早吸溜鼻子的那個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三個人,搓了搓手,遲疑地說道:“我聽說還有一個神秘人物跟他一起押送過去,不過至於是什麼人,我就不知道了。”皎羽聽到這裡,心頭一喜,難道這個神秘人物就是虯喙?想到這,轉頭看了看吳辰非,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看來兩個人的心思想到一塊去了。這幾個人說完,不安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會將自己怎麼處理。皎羽倒是完全沒有對這個問題犯難,抬手將幾個人的穴道點住,看著他們老老實實倒在了地上,這才拉了吳辰非從屋裡出來,來到了胡不強的院子裡。這裡和隔壁的馬婆婆家倒是清靜,沒有人在此埋伏。拉著吳辰非進了屋,皎羽輕聲問道:“怎麼辦?”吳辰非想都沒想,“劫了他們押運的車,救出我爸和虯喙!”皎羽點了點頭,押運囚犯的車上人不會很多,就算他們有什麼陰謀也便於應付。至於怎樣劫車她倒是完全不擔心,她擔心的卻是那個神秘人物如果不是虯喙,那該怎麼辦?製服虯喙將其抓走的隻能是烏虛,那麼他們想要尋找虯喙也就會非常困難,所以皎羽寧願相信那個神秘人物就是虯喙。皎羽和吳辰非連夜又趕往通向延慶的道路上探看情況,將一路的地形摸了個清楚明白。他們一心想著要救出吳磊和虯喙,卻不知道一場大的陰謀正圍繞著他們在慢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