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京城長安...九月底,天氣轉涼,王旭走京杭大運河北上長安。長安位於九州腹地,乃是萬朝古都,也是大吳王朝的政治中心。這裡有皇宮、內閣、兩院、六部、五寺、九監,三十六司,丟塊磚砸到三個人,可能兩個是七品以上的京官,剩下一個也是皇親國戚。這裡有才子鬥酒詩百篇,這裡有王侯公子酒家眠。這裡有爬牆的豪俠,待嫁的蘿莉,走街串巷的僧道,誌在封侯的讀書人。戲院終日不歇,花魁爭香鬥豔,路邊支著的棚子裡麵,可能不是喝茶的地方而是賭場,挑柴賣薪的販夫走卒,消息永遠比官府更快。城東有個賣豆腐的叫賽西施,實際上是個醜女,三十多歲都沒嫁出去。城西有個感恩寺,裡麵的和尚穿金戴銀,晚上戴上假發,青樓裡出手最豪爽的就是他們。城南有個棋王,據說與天博弈,勝天一子,可誰也沒見過他下棋。城北有大大小小賭場數百家,賭徒多是軍漢與太監,據說曾有人在這裡淘到了後宮娘娘的肚兜。這裡叫長安,你可以在街上見到王侯將相,見到皇子藩王。路邊跟頑童打彈珠的,可能是前任首輔,河邊撈魚的漁翁也能是當今國舅。這裡是天子腳下,愛一個人請將他送到長安,這裡有數不儘的榮華富貴。恨一個人請將他送到長安,這裡是一個醉生夢死,不相信愛情的地方,多少人夢斷於此。“長安,我來了!”坐在馬車上,看著眼前雄偉壯碩的古城,王旭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這裡是長安,也是他夢開始的地方,他將在這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來的可是金山府,王家少爺?”馬車進了城門,一名下人打扮的小廝,攔住了王旭的馬車。王旭掀開車簾,問道:“你是誰?”來人一臉討好的湊上來,點頭哈腰的說道:“小的賴三,薛府上的下人,在此等候公子多時了。”“哦,原來是老師派來的。”王旭點點頭,又道:“老師有什麼吩咐?”賴三上前牽住馬,回答道:“大人說,讓公子直接去府上,府上有的是地方住。就算想搬出去,也得先熟悉下地方,長安不比江南,這裡龍蛇混雜,一不小心是會吃大虧的。”薛牧山知道王旭會來,卻不知道具體日子,賴三已經在這守了五天了。按照薛牧山的意思,是想讓王旭住進薛府,畢竟王旭在這人生地不熟,住進老師府邸沒人會說什麼。“帶路吧。”王旭沒有拒絕,直接讓賴三帶路,具體住不住薛府,還得跟老師商量一下。一路上,王旭與賴三閒聊著,問的最多的便是府邸內的主人們。薛牧山是北方人,出身大家族,子孫滿堂。跟在江南不同,在江南薛牧山是隱居,孤身一人,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在長安是做官,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身為內閣選輔,前來投奔的人不會少。隨著閒談,賴三知無不答,王旭也對薛府內有個大致印象。薛府之中,最大的當然是薛牧山,隨後是薛牧山的夫人,王旭的師母賈氏。賈氏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今年六十有五,因為年事已高,現在並不太管事。薛府上管事的人,是薛家的老大媳婦。薛家第二代有兩男三女,女兒早已嫁做人婦,兩個男丁中,老大在禮部擔任正六品的員外郎,老二在督察院,擔任正七品的都事。以二人的年紀,和薛牧山的權柄,六七品的小官簡直不值一提。從這裡就能看出,薛家的第二代有些不爭氣,一個能挑大梁的都沒有。要不然,有個身在內閣的老爹,兒子不說平步青雲,怎麼也得三五品吧。五十多歲的六品員外郎,四十多歲的七品都事,到告老還鄉那一天,恐怕都不一定能上五品。薛家第三代同樣不怎麼靠譜,老大家有個而立之年,年年考,年年不中的舉人,老二家乾脆就是一群紈絝。唯一的好消息是,薛家老二家的大姑娘,三年前被選中了秀女,今年因為薛牧山成功舉辦了萬叟宴,得了太後的眼緣,被提到了九賓的位置上,隻差一步就是妃子了。“公子你不知道,萬叟宴那天,數萬名年過六旬的老叟,齊聚京城與太後慶壽,可把太後給高興壞了。太後一高興,當今聖上也高興,直誇老爺辦事利落,是個能臣呢!”聊到萬叟宴上,賴三滿麵紅光。說起來,薛牧山在朝堂上的地位很尷尬,身為內閣三把手,上麵有首輔跟選輔壓著,說管事也能管事,說沒用也是沒什麼用。再加上身為朱黨重臣,不為聖上所喜,這些年來難免束手束腳,就差做個應聲蟲了。這次舉辦萬壽宴,讓聖上與民同慶,在史書上都留下了濃厚的一筆,終於打了個翻身仗,吃飯都能多吃幾碗。“老師不容易啊!”聽到賴三的說法,王旭怎麼想不到,薛牧山在朝堂上的尷尬。幸好,他沒有入朝為官的想法,不然一想到朝堂上的爾虞我詐,王旭就覺得頭疼。“王公子,我們到了。”七拐八拐,馬車進入北城,薛府映入眼簾。因為皇宮在北城,所以達官貴人的府邸,也大多集中在城北。薛府也是如此,大紅色的朱門,門口兩個石獅子,一看便有官家氣派撲麵而來。不過,長安的官宦之家,氣派是氣派,奢華卻比不上江南士族。這也是難免的,天子腳下,有錢也得收斂一些,不然大門上寫個活字,那可就太闊了。哪天宮裡來人一看,好家夥,比皇宮都奢華,你這官肯定是貪官啊。所以,長安內的官宦人家,宅子普遍不以奢華為主,除非是聖上賞賜的宅子,不然麵積也不會太大。薛府同樣如此,宅子是三進三出的,真要比較起來,還不如金山府的王家。家裡的下人也不多,東院是大兒子的,西院是二兒子的,薛牧山與賈氏住在後院,前院用來接待客人,空置率很低。整個薛府上下,滿打滿算也就幾十號下人,歌姬舞姬更是一個沒有。平均下來,薛府的主人身邊,不過兩三個伺候的人,要知道江南之地的世家大族,一個沒斷奶的孩子都得七八人候著,還不算挑水掃地的粗使婆子。“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樸素。”進了薛府,看著裡麵的景致,王旭笑著跟賴三說道。賴三連連應是,回答道:“當今聖上樸素,老爺見賢思齊,也受不了商賈之家的奢華,不然言官禦史們又該嚼舌頭了。”說到這裡,賴三將王旭帶到客廳,一邊招呼著婢女上茶,一邊又道:“老爺上朝還沒回來,還請公子稍等片刻。”王旭微微而笑,低頭喝茶也不催促。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老師沒有回來,倒是師母賈氏走了出來。賈氏滿頭白發,看上去精神卻不錯,也不用身邊的下人攙扶,領著個**歲的孩童走了進來。“弟子王旭,見過老婦人。”看到賈氏進來,王旭趕緊站起來行禮。賈氏打量著王旭,一臉的喜歡,連道:“好孩子,你老師他可沒少提起你,將你誇得天上少有,地上難尋,今日見了果然是一表人才。”王旭不好接這個話,隻能報以微笑。倒是站在賈夫人身邊,那個被領來的孩童,童言無忌的開口道:“奶奶,這就是爺爺經常誇讚的大哥哥呀,聽說他讀書很厲害,我能請他當我的先生嗎?”賈夫人聞聲一愣,目光中多了幾分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