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之後，前後腳的功夫，打探消息的兩位錦衣衛回來了。王旭將二人打探到的消息拚在一起，發現他們打聽到的情報大同小異，失蹤的27人遍布福州各地，要說有相通之處，那就是消失的這些人，每一個都稱得上家世不凡，最低也是鄉紳這個級彆。再查一下以前失蹤的人的檔案，知府的外甥，連鎖酒樓的少東家，船幫大佬的兒子，鏢局的二少爺...有一個算一個，受害人沒有一個是普通家庭，最差也是那種家有良田千畝，在鄉鎮稱王稱霸的土霸王。“大人，在調查過程中，我發現了一件怪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說說...”王旭頭也不抬的看著文件，還以為是什麼小事。“屬下在調查時發現，那些有人上了紅船的家族，往往沒幾年就分崩離析了，就是沒有分崩離析也是大不如前，衰敗的很厲害。”“哦！”王旭微微抬頭，紅樓船坊毀於大火是在八十年前，第一次出現在五十年前，算上這一次，總共出現了五次，前前後後大概有一百多人上船。一百多人，這可不是小數目了，如果上了船的人，家族都在之後的歲月中衰敗，紅船絕對要比他想的還要詭異。“查過了？”王旭沉聲問道。“是的。”蠟黃臉的錦衣衛，低頭回答道：“屬下查過了，有記載的是114人，在這些人登上紅船之後，這些人的家族不是遭逢大難，就是決策失敗傾家蕩產。好一點的，家業也大不如前，家族規格，少說被打落了一個層次。”“嘶！”王旭倒吸了一口氣，世家是有等級之分的，從上而下，最超然的世家是皇族，然後是傳承千年的一流世家，再次則是占據一州之地，能將知州架空的百年郡望之家。再往下來，才是占據一府之地，能跟知府叫板的地方豪族，至於縣城中的土霸王，村鎮中的鄉紳，隻能算四五流的小世家。雖然這些人，也管自己的家族叫世家，可實際上隻是往臉上貼金而已。世人對世家的定位，其實是有嚴格要求的。亂世中，能揭竿而起，一言而聚萬兵的家族才算世家。比如三國時的曹操，袁紹，孫權，開創東晉的司馬家，乃至於後來的李世民，自身都是世家大族出身。隻要他們願意，振臂一呼，輕輕鬆鬆就能拉起上萬人的隊伍，奪取一州之地。福州，在天下三十六州中隻算中下，眼下能被稱為郡望的，也就是由傅天仇帶領的傅家。而且，現在的傅家，嚴格來說還算不上郡望。除非他能更進一步，成為朝廷上的一品大員，然後壽數在長遠一些，在福州多經營個二三十年，才有可能出個百年不倒的郡望之家。所以，家族被打落一個層次，可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而是兩三代人的努力付之東流。再加上一個世家爬起來，注定要踩著無數人的屍骨，與無數人結仇，可想而知老牌的世家倒下去了，其他人肯定不會再給他崛起的機會。“福州地界不過八府，六十五縣，七百一十六個鄉鎮，五千多個村莊。這麼小的地方，一百多個世家衰敗，哪怕衰敗的都是小世家，散布下去也夠恐怖了。”王旭暗暗咂舌，雖然說，這是五十年間一次次消失的，而且一個地方也不可能一家獨大。但是，這樣的數字依然駭人聽聞，如果眼下不是亂世，妖魔鬼怪層出不窮，恐怕，早就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隻可惜，生逢亂世，大家自己都顧不上，又怎麼會顧得上這些東西，估計就算有所刪減，也被人當成了正常現象。“這件事你寫成檔案，封存起來就行了，不要向外透露，以免引起外界恐慌。”王旭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王道。“是，大人。”黃臉錦衣衛微微點頭，不該問的一句也不問。王旭揮揮手讓二人出去，自己坐在屋裡陷入沉思。活著出來的史太公能轉運，沒能出來的人則家破人亡，看上去兩件事都與氣運有關。他現在更有興趣了，紅船上到底藏著什麼，居然能引動彆人的氣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乾的。夜晚...福州城並不宵禁，一到晚上，白天嫌熱的才子佳人，豪門商賈，紛紛開始了一天的應酬。王旭穿著白色華服，手中拿著折扇，就像平常的大家公子一樣，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街道外麵就挨著運河，一艘艘載滿歡聲笑語的畫舫，不時從身邊順流而下。偶爾，還有小畫舫停在岸邊，走出幾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看人就笑二八少女，真是愛死個人了。王旭就親眼看到，一名穿著青衫，正在與人爭執賣畫的書生，就被少女的笑容勾走了魂，原價要賣五兩銀子的畫，三兩銀子就出手了。書生拿著銀子，急不可耐的上了船，在眾人的哄笑中，招呼著船家開走了。“咻...”走著走著，王旭突然聽到口哨聲，回頭一看，居然是一位站在小船上的姑娘。姑娘看上去二十來歲，穿著洗得發白的裙子，看上去很樸素。再看一下船，船很小，應該是漁船改造出來的，隻是相比漁船加寬了船篷，也少了出海打漁的土腥味。“嘻嘻...”看到王旭抬頭看來，少女一隻手撐著船篷，一隻手放在小腹上，比劃了一個二的手勢，並用舌頭舔了舔下嘴唇。王旭打了個激靈，這裡是大寧朝，剪刀手可不是拍照用的，少女的目的是什麼不言而喻。他可是好好先生，背著手，搖著折扇快步離開了。“呸，又是個窮鬼，連二兩銀子都沒有，還讀什麼書嘛！”王旭耳聰目明，少女的聲音可騙不過他。一聽真是這種事，王旭微微搖頭，挺好個姑娘，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做這個。他不是歧視女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沒錯，可這種錢花著很爽嗎，整日笑臉迎人，連做人的尊嚴都沒了。“紅樓船坊的出現根本沒有規律，好似能瞬移一樣，整個福州千裡範圍，隻要有水就能出現。檔案上顯示，一般情況下，每隔十年，紅樓船坊才會出現一次，出現時，很少有驚鴻一瞥就消失的情況，往往會連續出現幾天才消失。昨天晚上，紅樓船坊出現過一次，按照規矩今天還會再次出現，隻不過出現在哪裡就沒人知道了，幸好我也不是全無準備。”王旭將扇子展開，入眼，上麵畫的是福州地圖。地圖上，每一條河流都清晰可見，隻要是能走大福船的河域，全都在上麵標示著。這把折扇，就是王旭準備的道具，它看上去是一把扇子，實際上是一副電子地圖。整個福州地界，凡是有水域的地方，王旭都派了昆蟲機器人進行監控。數以百萬的昆蟲機器人撒下去，紅樓船坊不出現則罷，隻要出現，他這裡馬上就能收到信息。哪怕紅船出現在數百公裡之外，他也能立刻拿出飛行器，在幾分鐘內趕到。紅船所謂的隨機出現，在他這裡根本就不存在，這就是科技的便利性。“紅樓船坊，就讓我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吧！”王旭猛地合上扇子，再次恢複了公子哥的模樣，臉上滿是和善的微笑，宛如純潔的小白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