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回來的時候,魂不守舍,就跟丟了魂一樣。王旭看著他的樣子,很想知道西門慶打馬橋下過,正好看到向外潑臟水的潘金蓮時,是不是也是這個表情。可惜沒等他開口,寧采臣便將自己關進了房間裡,王旭順著窗戶看進去,發現寧采臣正在對月作畫,畫的赫然是聶小倩的模樣。“大晚上的不睡覺,畫畫,這些讀書人真是騷啊!”王旭看的暗暗搖頭,下一秒,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猛的低頭看向腳下。“什麼東西?”在王旭的感應下,腳下的一樓,不,應該說一樓下麵的地窖中,正有什麼東西在往外爬。拿起桌子上的蠟燭,順著樓梯走下去,入眼,十幾具乾屍正從地窖的入口上來,嗅動著鼻子好似在尋找著什麼。好似聞到了人味,乾屍們紛紛抬頭看來,步履蹣跚的向王旭靠近。這些乾屍,都是借宿蘭若寺中,被樹姥姥吸走全身精血的外鄉人。他們這些人就是死了,魂魄也無法離開蘭若寺,隻能化身乾屍成為樹姥姥的爪牙,攻擊膽敢住進來的旅客。“哈...”乾屍行動緩慢,動作僵硬,艱難的向著王旭而去。當第一個靠近的乾屍,即將用手碰到王旭時,王旭反手一掌向外打出。哢嚓!!化骨綿掌掌力陰柔,打在乾屍身上,頃刻間,就將乾屍化成了濃水。後麵的乾屍一看,畏畏縮縮的向後退去,他們是乾屍,不是僵屍,因為魂魄在體內的關係,比魂魄不全的僵屍聰明多了。一看王旭不好惹,立刻做了鳥獸散,怎麼爬上來的,又怎麼爬了回去。“哼!”王旭冷哼一聲,低語道:“算你們識相!”拿著燭台回到二樓,王旭看了眼天色,一甩手,上百隻銀色小蜘蛛,被他丟在了四麵八方。“去吧,幫我找到燕王墓。”王旭一聲令下,這些生物機器人,是他探索燕王墓的第二道保險。萬一,小倩也不知道燕王墓的下落,燕王墓的秘密就要靠這些機器人打探了。做完這一切,王旭盤坐在床上,開始以打坐消磨時間。一夜無話,第二天...第二天天不亮,寧采臣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昨天因為那場大雨淋濕了他的賬本,他在郭北縣根本沒收到賬。欠賬的老板告訴他,給錢可以,要不拿賬本來,要不就去蘭若寺住一夜。現在,他已經在蘭若寺住了一夜,正好前往郭北縣收賬,同時也好為小倩買點禮物。“這次聚寶齋收賬,一共要收70兩,按照之前說好的,其中有20兩是我的薪水,也不知道小倩喜歡什麼東西,直接給她買胭脂水粉的話,是不是顯得太唐突了。”背著書簍,寧采臣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外走。由於昨天下了一夜雨,地麵十分泥濘,距離郭北縣三五裡的路,硬生生讓他走了一個上午。“進城十個銅板,什麼,沒錢,沒錢你來個屁啊,快滾快滾!”進城的城門外,站著十幾名衙役,正在設卡收費。寧采臣摸了摸身上的錢包,倒出來一看:“遭了,就剩下三文錢了。”“喂,你進不進去,不進去彆擋路啊!”負責疏導路人的衙役,不耐煩的看著寧采臣。寧采臣攥著三文錢,一臉討好的湊上去,小聲道:“這位大哥,昨天不是還沒有收費嗎,怎麼今天就收起城門費了?”“你也說那是昨天了,昨天有昨天的規矩,今天有今天的規矩,你到底進不進去?”古往今來,能當衙役的就沒幾個心軟,彆說寧采臣是個小夥子,就是個七老八十的老翁,沒錢也彆想進這道門。寧采臣臉上帶著難色,求情道:“大人,我是進城收債的,手上隻有三文錢,能不能讓我先欠著,收了債再給你。”“呸,我認識你是誰啊,馬上給我滾蛋,彆找不自在!”衙役將寧采臣推了出去,咋咋呼呼的又開始了收費。寧采臣攥著銅錢,看著湧向城中的人群,一時間沒了辦法。進不了城,就收不到債,彆說回去的路費了,連給小倩買禮物的錢都沒有。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心上人,寧采臣知道自己必須進城。進城,進城,四麵城門都封著,怎麼進去啊。寧采臣背著書簍,沿著城牆溜達,直到看見了一個狗洞。這個狗洞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一個人鑽進去。寧采臣站在狗洞麵前猶豫許久,一咬牙,先將書簍推了過去,然後趴在地上往裡鑽。“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邊鑽,寧采臣一邊嘀咕,結果剛過去,衣領上就傳來一股大力,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這位兄弟,你是?”寧采臣抬頭一看,發現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穿著皮甲的年輕人。“兄弟,嘿嘿,誰是你兄弟!”年輕人抓著寧采臣,臉上帶著得意的笑,笑道:“我叫葉知秋,人送外號知秋一葉,我特意在這開了個狗洞,就是在等你這種貪便宜的人。什麼也彆說了,給錢,走我的狗洞,五文錢,不想給的再給我爬回去。”“啊,狗洞還收費啊!”一聽到要收錢,寧采臣臉色頓時就變了。“當然了!”葉知秋一臉的理所當然,高聲道:“你當我在城牆上開個狗洞容易嘛,城門收費十文,我這裡收費五文,不想給的去走城門嘍。”寧采臣回頭看了看,發現在狗洞門口還真掛著個牌子,上麵寫著凡從此過,收費五文的字樣。“三文行不行?”寧采臣滿臉不甘,將三文錢掏了出來。“三文,你打發叫花子呢?”葉知秋一把將錢搶過來,先收入自己懷中,隨後才說道:“剩下的兩文呢?”“我隻有三文錢,要不是囊中羞澀,誰會來爬狗洞呢?”寧采臣說到這裡,又道:“我是進城收賬的,你要是信得過我,我收了賬再來給你補兩文,你看行不行?”“欠賬啊!”葉知秋撓了撓頭,上下打量寧采臣兩眼,歎息道:“好吧,看你是讀書人的份上,我先讓你欠兩文。”“多謝,多謝。”寧采臣背著書簍趕緊走,生怕葉知秋再反悔。“喂!”葉知秋站在狗洞門口,高聲道:“沒人能欠我錢的,書生你醒目一點,收到賬就來付錢,彆想著能蒙混過關啊!”寧采臣心中不以為意,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忘記的。”看著寧采臣遠去的背影,葉知秋嗅動了兩下鼻子,嘀咕道:“這書生身上好大的鬼味,大中午了還這麼濃烈,我猜他昨晚一定見過鬼。”葉知秋的話寧采臣不得而知,此刻他正背著書簍,直奔城東的客棧而去。“老板,老板,我來收租了!”高聲進門,與昨晚的畏畏縮縮不同,今天的寧采臣顯得很有底氣。客棧老板一看是聚寶齋收租的人,臉上頓時露出不耐之色,揮手道:“昨天不是告訴你,回去拿賬本的嗎,沒有賬本你怎麼收賬啊?”“不是啊老板,你不是跟我說,隻要我在蘭若寺住一夜,不用賬本你也給錢嗎?”寧采臣這句話一出口,客棧老板臉色瞬間變了,驚道:“蘭,蘭若寺!你在蘭若寺住過了?”靜,人聲鼎沸的客棧,瞬間一片寧靜。不管是喝酒吃肉的江湖客,還是坐下歇腳的小販,又或者忙碌中的夥計,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一樣,突然間全都安靜了下來。寧采臣莫名其妙的掃了眼眾人,隨後將賬本拿出來,笑道:“當然了,你不是跟我說,隻要我在蘭若寺住一夜,不要賬本你也將欠債給我嗎?”“給,都給你,一共70兩,我一分都不少你的。”客棧老板嚇得直哆嗦,在蘭若寺住一夜還能活著回來,這樣的人怎麼惹得起。寧采臣高高興興的收了錢,也不理會周圍人見鬼一樣的表情,小聲道:“老板,這附近有沒有賣胭脂水粉,或者女孩子玩意的店鋪啊,我在蘭若寺認識了一個姑娘,打算回去給她帶點禮物。”“蘭若寺裡的姑娘?”老板嚇得都快哭了,臉色比死了老娘還要難看。寧采臣上下打量兩眼,輕聲道:“老板,你是不是生病了?”“沒,沒有啊,出門向南走,路口就有一家水粉鋪,你快點過去吧,千萬彆讓姑娘等久了。”老板臉色又青又白,早已被嚇破了膽子。寧采臣心裡很納悶,不知道老板再怕什麼,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客棧夥計才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小聲道:“老板,你真把錢給他了?”“我敢不給嗎?他在蘭若寺認識了一個姑娘,蘭若寺,姑娘啊!”仿佛怕夥計不明白一樣,後麵兩句話老板都是咬牙說的。一聽這話,客棧夥計咽了口吐沫,下麵一熱......尿了。蘭若寺是座鬼廟,哪有什麼姑娘,非要說有,那也是一群女鬼。夜宿蘭若寺,不但活著回來了,還跟裡麵的姑娘好上了,這種人不敢惹,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