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停止,魚玄機的聲音傳來,道:“你是何人?”林三生立刻拱手,“後進林三生,明朝進士及第,久仰先生大名。”“三生……好名字。”林三生歎道:“緣定三生,可惜也隻有三生。”魚玄機道:“林先生也為情所傷?”林三生歎了口氣:“先生要是有興趣,我願從頭說起。”魚玄機道:“你進來吧。”聲音剛落,竹門打開。林三生走了進去。葉少陽剛要邁步跟上,房門突然合上了,隻好聳了聳肩,跟蕭逸雲等人一起退到一邊去等著。見四下無人,葉少陽撓了撓頭,問蕭逸雲:“你說,他們兩個會聊什麼呢?”蕭逸雲道:“不知道,我也不敢亂猜,反正我們的希望,都在這書生身上了。”四寶環顧左右,道:“那個什麼井,在哪裡呢?”蕭逸雲道:“在孽鏡台邊上,彆看沒人,那地方可不能隨便去,不然會陷入迷相。”葉少陽不知道所謂的迷相是什麼,也沒有細問,他的目的本來就不在這,他所關心的是,林三生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務。一個風情萬種的姑娘,在前麵引路,穿過小院,來到門外。門上有一道卷簾。林三生站住,剛要施禮,那姑娘冷冷道:“進去吧。”態度有些冷漠。林三生進到門後,見房間裡擺設相對簡陋,很像是古時候一些人隱居的地方。那姑娘引著他,走進一個有珠簾的房間。一個女子,身穿一襲絳紅色的素服,端坐在一把木椅上,頭發在腦後束起來,手裡拿著一把拂塵,道姑打扮,但是依然難掩絕美容顏。林三生猜測這就是魚玄機,躬身站立,幾乎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臉,這在古禮中是非常不禮貌的。魚玄機上下打量他,見他表現成這樣,心中有些滿意,賜了座。之前引路的姑娘沏了兩杯茶過來。魚玄機道:“十娘,你也坐。”十娘就在一側坐下,看著林三生,表情有些仇視的感覺。林三生很有點納悶,忍不住打量了一番,確定自己不認識她。魚玄機看在眼裡,道:“十娘生前被一個讀書人所騙,貽害終生,對讀書人沒有好感,你不要介意。”十娘冷哼一聲,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讀書人。”林三生聽了這話,有些尷尬。魚玄機道:“你之前感歎緣分,是怎麼回事?”林三生道:“先生有句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其實有情郎也並非沒有,隻是沒有遇到同樣有情的姑娘,或是遇到了,又受到外力阻隔。用現代人的話說,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或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都是悲劇。”“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魚玄機思索了一下,緩緩點頭,看著林三生,道:“你之前說有情郎並非沒有,這麼說你是有情人了?”林三生慘然一笑,道:“不敢說有情,隻是等了一個人幾百年而已。”魚玄機麵色一動,催促他詳細說明。林三生就把自己的經講了一遍:如何錯過因緣、蹉跎六百年,到頭來終於找到對方,卻已經物非人也非……魚玄機聽完,與那個叫十娘的姑娘對視了一眼,然後苦笑。“如果我遇到的那位,也有這般癡情,我粉身碎骨也無憾了。”十娘喃喃說道,“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遺恨千年,依然解不開情結。”林三生苦笑道:“誰又解得開呢。”一句話說完,三人各自沉默。林三生起身踱步,來到琴案上,看著上麵一副古琴,驚道:“古琴綠綺!”魚玄機道:“正是。此琴為司馬相如所作,司馬君為道門中人,與我也算一脈傳承,我生前便繼承此琴,死後燒毀,化為陰物,終不忍棄之。”林三生道:“當年司馬相如以綠綺琴演奏一曲《鳳求凰》,贏的卓文君青睞,成為千古佳話,這琴也是有情之物。”魚玄機道:“正是如此,先生既然認得此琴,想必也通音律,請試彈一曲。”林三生拱手道謝,坐到琴案前,心想自己當然不能彈《鳳求凰》,不然就顯得輕佻了,於是彈了一曲《廣陵散》……葉少陽在外麵聽見琴聲,皺眉道:“怎麼還彈上了,看來一時半會還出不來了,耽誤事。”小白道:“我也沒來過這,我們四處逛逛去吧。”當下留四寶在這等消息,其餘人繞過房舍,往桂花樹方向走去。這桂花樹長的十分巨大,枝繁葉茂,香氣馥鬱,樹下有一口泉眼,水流清澈。葉少陽一眼看到水邊石頭上長著一株紫色的植物,隻有兩片葉子,中間托著一朵粉色的花朵,層層疊疊,每一片花瓣的尖端,都有一道紫色,好像鑲邊一樣,十分賞心悅目。幾個人都嘖嘖稱奇,蹲下來觀看。葉少陽這才發現葉子上趴著一隻肥大的青蟲,正在啃食花葉,也不知犯了哪根筋,一時不忍心這麼好看的花被毀掉,伸手把青蟲抓在手裡。青蟲回頭咬了他一口。“媽蛋!”葉少陽把青蟲一把扔進草叢裡,低頭看時,手指被咬出兩個牙印,有點疼。“你們快看!”在蕭逸雲的提醒下,眾人轉頭望去,他們來時走過那條空無一人的小路,此刻鬼影重重,兩邊是一身黑袍的鬼差,提著兩道鐵鏈,將一些鬼魂趕到路上去。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都是過去的打扮:民國為主,還有不少打扮的像70年代宣傳畫上的人物,偶爾也有幾個古裝的。葉少陽不解其意,向蕭逸雲詢問。“民國時候社會動亂,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最多,還有就是70年代那場運動,你懂得。更早時候的冤鬼,基本上都已經投胎了。”這些鬼魂神情憤然,似乎有些抵製,但耐不住被鬼差押送,來到孽鏡台上,對著鏡子照一會,從台上下來,每個鬼的表情都有變化,有一些變得坦然,有一些仰麵長歎,也不得不放下前世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