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之後,我和李壯終於要上路了。我已經無數次問過他,在外麵是做什麼工作的。但是李壯一直神神秘秘,有時候還嚇唬我說,都是要命的勾當,比什麼黑社會還要刺激。這下終於要出發了,等到了地方,做什麼自然就知道了。我也沒想過自己去掙錢,反正李壯說了讓我以後跟他乾。我帶上了我爺留給我的所有錢,老村長一直把我們倆送到了村口,又是一陣囑咐,我答應他 一定會好好看著李壯的,不會讓他犯什麼大錯。李壯跟我叫囂,說他是我師叔,要我聽他的才對。這一點我還真不好反駁,他家的情況更特殊,才是真正的隔代傳承。李壯的父母都是普通人,甚至都不知道老村長和李壯會道術的事。嚴格說起來,李壯真的可以算是我爹的師弟。不過老村長也說了,讓我倆平輩論交就行。看著老村長漸漸隱沒在村子裡的背影,好像一瞬間他的腰板壓的更低了。平時總嬉皮笑臉的李壯,也流露出真情。老村長走遠了,但是他扯著嗓子唱起了高嗆的調子。“一輪紅日呦,掛山頭。兩個小娃娃呦,出山溝。天官賜福呦,路好走。待到那月亮出來呦,也彆回頭。”說實話,老村長唱的並不好聽,如果非要用詞語來形容的話,我隻能說是悲愴。我頂了下李壯的肩膀,問他這小曲啥意思,前邊的我都懂,最後一句‘彆回頭’是怎麼個說法?李壯背著個包,一轉身就打在了我臉上,很是淡然的道:“誰知道老爺子又是什麼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小爺我從來不管任何的規矩。”我在慢慢嘗試去習慣李壯的 性格,跟這種人相處其實挺簡單,因為他狂傲但是單純。我們出了村子走了很遠,才來到一條大馬路上。隨手截了量去往縣城的汽車,我們的第一站是去縣城,我要去跟我爺道個彆。而且我們這也隻有縣城有能去往外地的火車站。上了車之後,正好就剩下兩個位子了。這才正月十六,大批的村民已經開始外出務工了。我和李壯擠在一起,車裡的氣味並不好聞,為了保暖也不能開窗戶。不過李壯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翹著二郎腿在那玩手機,我就看著窗外剛長出嫩苗的莊稼地發呆。汽車在並不平坦的馬路上行駛了一陣,突然一個急刹,我沒反應過來,腦袋重重的撞在前麵的靠背上。剛在心裡抱怨了司機的架勢水平,就聽到了司機火氣衝衝的臟話:“他娘的,攔車伸個手不就成了?剛過年就急著投胎啊?”我伸著脖子往前看了一眼,是一個扛著大包小包的農村婦女,好像是剛才直接站路中間攔車,差點被汽車撞了。雖然司機罵罵咧咧的,但還是給她開了門。女人上車之後又被司機罵了幾句,也不說話。這倒是正常,一般我們這的農村婦女都很內向,不善言辭,可能也是剛才被嚇到了。“臥槽!這一關真他媽的難過!”李壯恨恨的拍了一下手機,我看到他玩的那個什麼消消樂的遊戲 又over了。不由感歎,這小子火氣真的大。不過我再看李壯重新拿起手機的時候,在他手心裡多了一團紅色的東西。我認出來,這是老村長曾經用過的符紙,能對付邪物的。這車上有鬼?這是我第一時間的反應,不過李壯還在認真玩遊戲,看樣子也不打算打草驚蛇。不過我耐不住好奇,開始偷偷打量車上的乘客。隻是這一看上去,似乎每個人都很正常,尤其是我還特意看了看每個人的麵相,雖然隻是大致掃了一眼,但是沒有出現像狐狸精女人那樣的不屬於人的麵相。“彆亂瞅,老實彆動。”李壯小聲的跟我說了一句,我就更加確定,他在車上發現了臟東西。這時候一個人從我身邊經過,因為我是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的,所以看得很清楚。這是最後上車的那個女人,她就站在我身後一點的位置,我看不到他的臉,不過她的手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這是一雙布滿老繭的手,一看也是窮苦之家。她的指甲是黑色的,看上去臟的要命。不過有的不講衛生的農村婦女的確也這樣,最引起我注意的是,她的指甲縫裡,滿是黃泥,甚至有幾根指甲的尖端都是裂開的,我看著都覺得疼。一瞬之間,我突然有了一個恐怖的想法。這女人不會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吧?我又忍不住慢慢扭動脖子,想看清楚這個女人的麵相,不過李壯突然把手機塞進了我手裡,很是急躁的道:“你試試,我實在是過不去了。”李壯平時對自己的手機寶貝的要死,說寧願到了大城市之後買一個新的送我,也不讓我碰他的手機,我也不知道他手機裡都藏了什麼秘密。現在他直接把手機塞給我,就證明他是在提醒我,不想讓我去看這個女人。我接過手機,隨便玩了兩把就還給了李壯,然後繼續看向窗外。因為角度的原因,從車窗玻璃上反而能看到那女人的側臉,我就不著痕跡的觀察。但是整整一路的時間,就算到了縣城之後,這女人都沒有過任何的動作。是那種真的連一點點動作都沒有,甚至我都沒看到她的胸口起伏,就像是,她根本就沒有呼吸一樣。到了車站之後下車,我們倆先找了個路邊攤吃點東西。趁著周圍沒人,我就問李壯剛才車上那女人什麼路子?李壯瞥了我一眼,淡然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活人,一股子土腥氣。”看來我想的沒錯,那女人是從地下爬出來的。我問李壯就這樣放任不管嗎?一個死人,到處溜達,還能自己坐車,這他娘的是個妖怪啊!李壯嗬嗬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兄弟啊,彆忘了咱們是乾啥的,不能隨便出手,掉價。”“神神叨叨的。”我抱怨了一句,正好要的麵也上來了,就悶頭吃麵。李壯隻是扒拉了幾口,就又開腔了:“哎呦,看來這次真的做賠本買賣咯。咱倆賭一把,她是找你的還是找我的。”我白了李壯一眼,他就用一隻手比了個耶的手勢,往後仰著脖子自拍,然後把手機推到我麵前。李壯用一種不容拒絕的眼神威脅我欣賞他的照片,我隻好敷衍的看了看。這一下,嘴裡的麵差點噴出來。在李壯背後的人群中,那個一身花花綠綠的人影太紮眼了。是在車上見過的那個女人,她在跟蹤我們?雖然離得太遠看不到她的臉,但是確定她看的就是我們的方向。我狐疑的看著李壯,問他:“你腦袋後邊長眼睛了?怎麼知道她在你背後?”我永遠不會去配合李壯,滿足他的虛榮心。李壯忿忿地瞪了我一眼,撥了一下藍色的長劉海開始吃麵。不過我還是偷偷看著他背後,人流一直在動,隻有那個穿的花花綠綠的女人屹立在那裡,就像是一棵樹。趁著我發呆的功夫,李壯已經扒拉完了一大碗麵,起身結賬了,也不等我就走。我火速又扒拉了幾口追上他,問他乾嘛去?李壯四處瞅了瞅,說找家小旅館住下,明天再走。我問他是不是要對付那個女人?李壯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看情況再說。”我們離開車站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李壯也跟著我搭了輛三蹦子去到警察局。因為我已經來過很多次,這裡的警察也基本都認識我了,尤其是那個陳隊長,每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說明來意,好在這次和我對話的是一個挺和善的女警察,告訴我幸好我來了,再晚兩天我爺就被送到市裡的正規監獄服刑了。我去找到了陳隊長,向他請求去 探視我 爺。其實正規的探視程序是要去監獄那裡辦的,不過我們這還比較落後,程序上沒那麼正規。陳隊長正好也要去監獄提審一個犯人,就順道帶上了我和李壯。在車上的時候,陳隊長的注意力第一次從我身上挪開,盯著李壯。實在也是李壯的外貌太紮眼了,說他不是小混混都沒人信。到了目的地之後,我成功探視到了我爺,告訴我要去外地打工了。因為我們的談話會被監聽,我也不想被人當成神經病,就沒說最近又遇到的幾起怪事,隻是隱晦的說明,張木匠知道神婆養了隻紅狐狸,還有就是張木匠瘋了,被精神病院的車拉走了。我爺點了點頭,我其實主要想從我爺臉上看出點東西,但是我爺好像是真的還沒有想到張木匠的身份,很是疑惑的樣子然後就是正常的談話了,我和我爺互相囑咐,都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當聽到我是要和李壯一起出去打工的時候,我爺的麵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沉聲道:“李星文的孫子?是他讓你們倆一起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