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倩越說一激動,很快把呂先生描繪成了一個大奸賊。薛倩在旁邊躥騰我:“老趙,是可忍。孰不可忍。呂先生這樣算計你,你能忍得下去?如果換了是我,肯定要痛揍他一頓。”我連連點頭:“老薛,你說的有道理。”然後我又奇怪的看著他,說道:“我怎麼感覺你隻是想看熱鬨呢?”薛倩的把戲被我拆穿了,臉上的義憤填膺不見了,變成了一臉賤笑:“老趙,你這話說的。我這不也是為了讓你出氣嘛……”呂先生早就躲開了我五六步,防止我暴起發難,他笑嘻嘻的說道:“趙莽,我這次確實沒有告訴你實話。不過現在把你平安的救出來了。功過相抵,咱們兩個誰也不欠誰的。”我擺了擺手,說道:“我現在懶得跟你們鬨。你們實話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這個顛道人到底什麼來路?”呂先生說道:“我確實對顛道人不甚了解。不過我知道,這人行事很怪異,自認為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我奇道:“這個人專門教給彆人邪術,然後把人害的家破人亡,這也算是好人?”呂先生說道:“咱們當然不認同他了。不過他自己覺得這麼乾沒什麼。隻是開玩笑而已。”呂先生的話讓我心中一動。我似乎推開了一扇門。發現外麵有一個巨大的空間。可是這空間裡麵迷霧重重,我又始終看不清楚裡麵的東西。我正在苦苦思索,而呂先生仍然在我身邊繼續說道:“當年我師父曾經提到過顛道人。他老人家對顛道人好像很推崇,不過,隻是精神上的推崇,認為這個人的境界很高。但是,在行為上嚴禁我們效仿,說是境界未到,邯鄲學步,早晚墜入魔道……”我看了看呂先生。然後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明白了。”呂先生奇怪的看著我:“你明白什麼了?”我說道:“我明白你師父的話了。就像你剛才說的,顛道人確實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金銀,權力、美色,在他眼裡,什麼都算不上。所以他才能心安理得捉弄世人。生死在他眼裡沒有什麼區彆。所以即使害死了人,他仍然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所做的,不就是道士們追求的逍遙無為、無欲無求的境界嗎?”呂先生被我說的一愣,然後猶豫道:“這就是無欲無求的境界?這和魔頭有什麼區彆?”我笑道:“呂先生,在這件事上麵,你可有點不如我了。”呂先生毫不以為意,說道:“我收你做徒弟,就是看中了你這份悟性。”我笑了一聲說道:“如果是一個道士,通過讀經、思考,達到顛道人的境界。他肯定也會覺得普通人追求的一切很可笑。但是他不會去打擾普通人的追求,更不會開這種玩笑。讓他們陷入到痛苦中。”呂先生點點頭:“是啊,這我能想象出來。”我說道:“得道的高人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境界高出世人很多。他知道自己不在乎,但是世人肯定在乎。明明是蠅頭小利,世人卻爭得頭破血流,呼天搶地,這份慘狀,讓他不忍心捉弄人。”呂先生又點頭:“你接著說。”我說道:“但是顛道人就不一樣了。我猜,在他眼裡,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境界變高了,而是覺得世人的境界忽然變低了。集體變成了白癡一樣的人。他既然覺得自己是正常人,覺得正常的人都應該在這個境界,正常人和白癡開玩笑,又怎麼會有內疚感呢?”我看呂先生神色仍然很狐疑。於是說道:“我舉一個例子。朝三暮四的故事你聽過嗎?宋人養了一群猴子。每天早上喂四個果子。每天晚上喂三個果子。後來規矩忽然變了,變成早上三個,晚上四個。猴子們就覺得吃了大虧,個個憤怒不已。”貞史撲血。“在顛道人的眼裡,世人就是這一群猴子。我們爭搶的榮辱富貴,就像是那些果子一樣。隻不過把早上和晚上的分量換了換而已,我們就憤怒成那副模樣。他作為養猴人,當然想拿著果子和我們開玩笑取樂了。”“在他眼裡,他是開開玩笑而已,可是在猴子眼裡,簡直是要了老命。”呂先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趙莽,你的悟性果然不錯。將來肯定成就不小。”我苦笑一聲:“算了吧,我隻想早點結婚生子,過幾十年太平日子,給我爸媽養老。”呂先生笑了笑,然後說道:“不過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為什麼顛道人眼中的世人,和其餘的得道高人不一樣呢?”我想了一會,心裡麵有些興奮,因為我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我說道:“這隻能說明,顛道人的境界,不是他自己苦苦思索來的。更像是他忽然看見了世界的真相,所以稀裡糊塗的,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達到了這種境界。”呂先生見我神色有異,不由得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我點了點頭,說道:“我剛才之所以能夠理解顛道人的境界。因為我想起來咱們在古墓裡麵經曆的輪回來了。咱們經曆的輪回是假的,是牛頭馬麵為了整我們造出來的,所以咱們雖然有感觸,但是還不至於做到大徹大悟的境界。可是,如果有人經曆了真的輪回,會不會把一切都看開了呢?”呂先生說道:“你的意思是,顛道人在無意中,保留了記憶,經曆了輪回,所以看開了一切?”我撓撓頭,說道:“很有可能。但是我不是顛道人,不敢保證。”呂先生忽然向我鞠了一躬,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趙莽,你很快就不用我教了,以你的悟性,什麼境界達不到?”我擺擺手,說道:“呂先生,你可彆寒磣我。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我嘴上可以說的天花亂墜,什麼視金錢為糞土,但是如果地上有一錠金子,我仍然會撿起來。”我說到這裡的時候,呂先生忽然指了指旁邊的草叢,說道:“你這嘴真靈啊,這裡真的有一錠金子。”說到這裡,他彎腰就去撿。我連忙將他攔住了:“這東西不能碰。”呂先生說道:“趙莽,你謙虛啊。剛才還說境界沒到。可是你用行動證明了,你真的不愛財啊。”我無奈的說道:“這都哪跟哪啊。我不撿這錠金子,因為我知道這玩意是從財神爺的板車上掉下來的。當時他曾經告訴我,這個代表了財運,得到的人,會在短時間內發財。但是有借必有還,將來會百倍的還出去。我不想讓你破財,所以攔住你了。”呂先生乾笑了一聲,說道:“看來你這一趟見識很豐富啊,連財神都結識了。”這時候,一直站在旁邊沒有插話的薛倩忽然問道:“老趙,剛才你在和呂先生說什麼?什麼境界、猴子之類的,我怎麼聽不明白?”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因為你是猴子啊。當然不會明白了。”薛倩說道:“老趙,我這好不容易不恥下問一回,你可有點傷人啊。”我和他勾肩搭背,笑眯眯的說道:“這玩意太複雜了,不經曆一次輪回,是不會明白的。將來有機會,你試試就行了。”我們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前走。忽然,我聽到那女孩大叫了一聲:“奶奶?”隨即,她向前跑了過去。而我看見一個老太太,站在荒郊之中,正繞著一個土堆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