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京師賢良寺西跨院。*..*!書。吧*皇帝出洋,輔政親王奕訢監國,朝廷大權落在內閣首輔大臣李鴻章手裡。由此,閣臣們幾乎都沒意思去西苑或者紫禁城的班房議事,賢良寺近便而首輔老邁不太想動彈,那就照顧首輔,改在賢良寺西跨院議政吧!對此,就算與李鴻章私人矛盾至今尚未調和的翁同龢也沒有提出異議。“快了,快了,江東軍就快開拔東進了。”甲午之戰和馬關條約令李鴻章遭受到了平身以來最大的恥辱和政治、人身安全危機,他無法忘卻伊藤博文在談判時的嘴臉,也無法忘記春帆樓外挨得那一槍,好學生楊格不僅僅為老師解決了政治危機,甚至還促成新政大勢下的皇帝、李鴻章“聯盟”,把老師推上了內閣首輔的高位,如今,更要兵進朝鮮,儘雪前恥啦!不過,楊格也有失算的時候。拿著從鞍山湯崗子發來的電報,李鴻章一邊用江東軍即將過江來營造氣氛,一邊打量著議政諸位內閣學士和參議大臣的臉色,說:“參謀總長來電,日本人的戰略出錯,我軍出兵朝鮮名正言順,英國已經起意拋開日本,機會千載難逢呐!但是,先前我軍之戰略乃是打一場小規模的、穩守平安道即可的短期戰爭,在軍械、彈藥、兵員等方麵都沒有充分的準備,以應付時局下與日本的全麵戰爭。諸位,楊致之來電要錢、要糧、要外交配合、軍事全權和東三省一切軍事資源的臨機征發權,請議一議吧。”翁同龢掌管著賬本子和戶部府庫,躊躇問道:“這......大約得要多少銀子,得有個數目才好籌劃。”“楊致之說,最起碼得八千萬兩銀子,今年之內要三千萬,明年最少得花五千萬。年內直隸、東三省可自籌兩千萬兩,工礦總署和鐵路總辦公署、輪船招商局也可拆借約一千萬兩。今年的銀子基本有著落,也就是應付短期戰爭的款子,明年的五千萬兩,翁中堂得想法子了。”翁同龢苦了臉。說:“前番聖上召對參謀總長,參謀總長說要額定年度軍費預算,這事兒明年才開始做,全年軍費也就是三千萬兩。可這一打仗,隻是朝鮮用兵就差五千萬兩,西北邊防、西南邊防、山東整軍......”李鴻章插話:“山東整軍經費由山東自己想法子。”“還有兩廣整軍。”李鴻章又道:“兩廣整軍的銀子從罰沒中出。”連續兩個理由沒見效,翁同龢也不好意思繼續找借口了。他也不是故意找借口,隻是覺得一下子要籌措五千萬兩銀子實在困難,生怕自己力有不逮誤了戎機,那......以楊某人的性格,還不派兵把戶部尚書從府裡揪出去說個一二三四啊?咬咬牙,翁同龢道:“五千萬兩就五千萬兩!了不得明年啥也彆乾了!”宋慶在一旁接了李鴻章手中的電報抄紙看了看,心知李鴻章和翁同龢之間還沒有到和和氣氣共商大事的地步,中間尚需一座橋梁。那就是宋某人啦!“翁中堂,您看這個。”翁同龢從宋慶手中接過文電,略一瀏覽。點頭歎息道:“唉......倘真能如此,容我再與赫德商議一番,看看能否以明年關稅為抵押向洋人貸款?嗯,再看看能否從王公親貴、滿漢官員們手裡募集一些?”楊格在電文中表達的意思是,戰爭不能耽擱新政推行,該辦的事兒要辦,還要加緊辦,實在缺銀子就向洋人借款,抵押明年關稅隻是一個方麵,甚至於連遼東各項工業產業的股本也可作為抵押。另外。再在全國範圍內以官員領頭募集捐款,看看能有幾許收獲?倒不是希望能募集多少銀子,而是檢驗一下新政以來,中俄邊境軍事衝突以來的民心民氣。…,“中堂大人,戶部如今有多少銀子?”翁同龢知道宋慶問話的意思,不過嘛。自己甚至於皇帝都已經捆綁在戰車上了,一旦啟動隻能全力以赴,想停了停不下來。真要因為銀子不濟而戰事出了岔子,楊格秋後問罪於帝師,勢必對皇帝的權威有損。現如今,皇帝也指望著拿回朝鮮,以振國民之氣,以孚中興明君之形象。“庫裡隻有三百多萬兩,還是山西、河南兩省剛剛運到的夏解。”“那就統統向德國訂購槍彈、炮彈,如今咱們最缺這個!”宋慶說著,從馬蹄袖裡抽出一份折子來展開,念道:“德造88製式步槍7密9子彈兩千萬發,國造製式7密裡子彈兩萬萬發;75克虜伯鋼炮高爆彈一萬發,榴霰彈五萬發;克虜伯150高爆彈八萬發,榴霰彈八萬發;克虜伯280岸防大炮穿甲爆破彈八千發。這是陸軍方麵的需要,海軍艦隊的需要是舊式305主炮穿甲爆破彈一千發,203、152速射炮穿甲爆破彈一萬兩千發,穿甲燃燒彈四千發;黑頭魚雷100條。另外訂購苦味酸炸藥一百噸,tnt炸藥一百噸,乙醚、氯仿、氫氧酸各十噸,鋁粉、鎂粉、稠化火油、炮觀載人氫氣球等等......都在這折子裡,粗粗算下來,這些東西就要一千九百四十萬兩。”聽著聽著,與會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對楊格整軍稍有了解的,俱都在心中暗道:乖乖咧,楊某人還真是炮兵行家,鼓吹的啥大炮兵壓製啥的,所言非虛!這些軍需,國內大多能造,其中105榴彈炮使用之炮彈,確乎連德國目前都沒有製造,據索林伯格說,德國陸軍正在驗證天津機器局所產105輕型榴彈炮仿造、列裝德軍的事兒。這事兒,又是在德國陸軍中擔任炮兵旅長的楊騏源提起的,當然對增加清德兩國陸軍交往有利。“三百萬兩,明兒就劃撥到中興銀行去,戶部就隻剩下萬八千的散碎銀子了。”翁同龢哭著臉丟下這麼一句話,略微頓了頓,切齒道:“這回楊致之要不把倭鬼子打趴下,老夫我死不瞑目,做鬼也要揪住他拿話來說!”劉坤一連連擺手,勸道:“翁中堂,你這是何必呢,可不能拿自己壽元開玩笑。打戰的事兒,你得問宋帥、李侍郎和蔭昌次長。”宋慶起身道:“以目前新軍的條件,楊致之能打到啥程度就是啥程度,換彆人都不行,這事兒,老夫信得過!”蔭昌和李光久擠眉弄眼會了意,也起身說道:“此次乃是舉國之力赴戰,第一軍抽調一個旅東去遼東,第二軍、第三軍全員出動,吉黑邊防全部依靠屯墾兵和八旗屯墾兵。西北邊防緩解,第四軍補給壓力很大,第三旅將抽調回來填補直隸防務兼顧山東。如此,參總手中可望有十一個旅的兵力,其中海軍陸戰旅一個,旅級野戰重炮集群一個,以參總的手段和咱們新軍的戰術戰法素養,還有俄軍幫手,打小日本兒絕無問題!”“嗯,但願江東軍在平壤能打一個開門紅。”李鴻章微微點頭,楊格說要打的戰,內閣首輔就算抵押家產也敢全力支持之。“在座諸位可曾見到致之敗績啊?”這話問了也是白問,誰不知道楊某人是常勝將軍啊?“恩相,第三旅從西北趕回,路途遙遠,當早早下令才行,以免遷延時日受風雪之苦。”海軍部尚書丁汝昌是陸軍出身,自然體會過長途跋涉之苦,想那第三旅來回幾萬裡.......寒噤啊!…,“丁部堂。”李鴻章很滿意當前的軍議格局,這屋裡能就軍事問題說上話的,也就是北洋一係的人了。看人家劉坤一就很拎得清,雖然是湘軍宿將出身,在當今戰爭的事兒上從不打岔,凡事都倚重於與楊格交好的李光久辦理。“江東軍一旦與日軍交火,海軍南洋艦隊就需封鎖台灣,協助台灣守備旅清除在台日人;北洋艦隊從即日前進入緊急戰備,主力艦......呃,有個事兒差一點忘了,大事!竇納樂昨日與楊致之會麵後,已經去電倫敦征詢由我大清國海軍接手日本訂造兩艘萬噸戰艦一事,丁部堂要為此做好準備呐。”“謹遵恩相之命。”即便是在此時,丁汝昌依然一口一個“恩相”,把立場站得穩穩的,頗得李鴻章歡心。“恩相,鞍山急電。”掛著第一軍警衛團副團長頭銜的李逢春在門口停步,得到李鴻章點頭後,一邊急步進門呈上電報,一邊扼要說道:“俄國公使代辦巴布羅福在奉天回電,敦請延山少將就任大清帝國國防軍駐遠東俄軍軍事觀察團領隊,聯軍的事兒成了!”“呼......”李鴻章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抬頭左右打量,眾人皆是一般情態。老毛子在庫岩裡、94高地被日本人揍狠了,此時再也不說六月底之前拿下元山的大話,反而在巴布羅福、李涅維奇甚至庫洛巴特金的促成下,達成了清俄聯軍共同對付日軍的戰略優勢局麵。李鴻章更覺腰板硬紮,底氣十足,高聲道:“速速密電倫敦公使館,請公使大臣羅豐祿將此事稟明皇上,俄國人、日本人都不宣戰,咱們宣!隻要平安道一打響,就電奏皇上在倫敦對日宣戰!”內閣首輔一錘定音,全麵戰爭勢不可擋的即將爆發!在賢良寺西跨院議事廳內的與會眾人心目中,這是大清國雪恥之戰,也可能是大清國就此翻身之戰!一人喝,眾人和,恰恰與三年前對日宣戰時的議論紛紛、爭執不下之局對比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