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祥所部突擊速度出乎宋占標意料,也出乎楊格的意料,還出乎左右兩翼的德鎮第一營2、3哨的意料。作戰計劃中估計最困難的就是沿山路向上攻擊前進,兩翼爬坡而上的有大量的樹木、岩石提供掩護,相對容易一些。可是炮兵發揮出的打擊威力太強,傅春祥的那1哨根本就沒遭遇像樣的抵抗,以幾個輕傷的代價就衝了上去,遇到日軍指揮所的頑抗也不硬打,左右展開對南坡之敵射擊,以一個排遙遙監控指揮所裡的日軍即可。兩翼的日軍見山頭炮台失守,大量的清軍源源而上,隻得向南坡退去。雙龍山日軍指揮所內,三好成行大佐和六名軍官、三名士兵本能地憑借圓木構築的牆壁、頂蓋和幾支步槍、手槍進行著抵抗,祈求己方的援軍及時趕到。落到這種境地,不能責怪三好成行大佐輕敵和指揮不力。師團軍事會議後,為了應付清國武毅軍對海城的強攻,桂太郎中將調整了部署,把防禦重點放在歡喜山而非雙龍山。即便如此,三好成行大佐本著雙龍山炮台為歡喜山提供火力掩護、支援的現實,覺得清軍不可能放著有炮台的雙龍山不打。故而,大佐在手裡抓了一個大隊的預備隊在南坡,平時雙龍山上的三道防線、一個核心炮台裡隻有一個步兵大隊和兩個炮兵中隊。清軍的試射打破了雙龍山的平靜,在守軍紛紛進入陣地時,多輪齊射降臨,日軍第七聯隊第一矢隊基本就喪失在從宿處到戰位的路途中:作為預備隊的第二大隊也好不了多少,在第一大隊傷亡殆儘而清軍步兵突擊時,不能不進入陣地,其中大多被伴隨步兵推進的炮火殺傷。“啪啪啪”指揮所裡,槍聲顯得很寂寞,沒有清軍的回應,這算得上是交戰嗎?可是,若是誰要推門出去或者從觀察孔露頭,必定會引來一陣彈雨。三好成行大佐看得見,湧上山頭,奔向南坡的清軍越來越多,自己距離儘忠於天皇的時刻也越來越近。日軍的炮兵陣地上,傅春祥打量著12門日式70野戰炮,向部下的弟兄們吼了幾次,沒人會使這玩意兒,沒辦法啊,看著炮不能用,心裡著實不是滋味兒。想想看,方才的炮擊的威勢多大啊?媽的,這戰其實是炮兵打下來的!三排長徐金彪在路口一聲吼:“快,快來幾個弟兄!你們傻啊,丟下那小炮,上麵有的是大炮,快來,幫俺轟了那***!”37炮隊的弟兄們上來了!幾名炮勇丟開自己個兒勞神費力還沒推上山頭的37炮,隨著徐金彪的指點繞過日軍指揮所到達炮台,頓時發出幾聲怪叫,呼啦啦的撲到炮位上。可是,炮太多,人心太大,一個個巴不得一人操使一門炮,一個炮組5個人就占了三門炮,氣得炮長操著湖南腔口連聲喝罵:“你們,他娘的太操蛋,滾過來,過來,用這門!“直射,近距離直射,根本不用測距瞄準,拉開炮膛,炮長蹲在炮後看著,指揮2炮、3炮調整炮口正對日軍指揮所便可。“轟”的一聲響,日本炮彈幾乎剛出膛就在撞在日軍指揮所的圓木牆上“咣”的一聲爆炸開來。硝煙起處,圓木屋子倒塌了,周圍的德鎮1營1哨3排呼啦啦的端著步槍衝了上去,在兀自燃燒著的圓木堆中仔細搜索。近距離的70炮轟擊下,指揮所裡的十名日軍儘都當場斃命。…,徐金彪扯開嗓門向傅春祥報告:“有個大佐!還有少佐!大尉!還有一個少佐?一炮轟死7個軍官,還有3個兵!“湧上山頭的湘軍炮隊官兵們比徐金彪更興奮,不用人招呼,丟下自己的3炮就衝到炮台上,檢查火炮損壞情況,能用的統統調轉炮口對向山下的海城城垣,幾個性急的炮班甚至不等命令就試射了幾發,以掌握日製野炮的基本性能。“轟隆隆?山頭的炮聲遠不及山下的炮聲,在兩個方向的直、曲射聯合打擊下,從海城北門出來的日軍預備隊第六聯隊第三大隊挨了兜頭一棒,亂作一團。大隊長奧宮正勝中佐帶著一群官兵趴在地上,麵對毫無規則飛來炸開的清軍炮彈,他們隻能如此。有的炮彈落地就炸,有的炮彈在地上彈跳起來才炸開,頗具殺傷力。趴著、捱著,終於,師團長的命令下來了,奧宮大隊拖著幾十具屍體、帶著幾十個傷員退回城內。雙龍山南邊的蕎麥山上,鈴木大隊接到師團司令部的命令後立即撤到城內,第二梯隊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登上蕎麥山。海城縣衙,如今是日軍的善後公署兼司令部,當雙龍山上的幾發炮彈落在城內時,桂太郎中將麵色鐵青,亮不猶豫的命令奧宮大隊。鈴木大隊撤到城裡來。他清楚,沒有火炮的蕎麥山在攻勢猛烈的武毅先鋒軍麵前不堪一擊,與其讓鈴木大隊和奧宮大隊被殲滅在城門外、山頭上,不如退回來憑借城垣和炮兵、騎兵的聯合力量,相機奪回雙龍山。此時,西南邊也響起了連綿的槍炮聲,那是淮軍各部在宋慶的指揮下攻擊太平山。桂太郎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乃木旅團的支援了,隻能堅守唐王山、晾甲山和四麵城垣。當然,城北歡喜山上的第十九聯隊不能著急撤回來,還需為師團長組織預備隊奪取雙龍山做掩護,擋住依克唐阿所部黑龍江軍萬餘人。隻是,桂太郎中將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組織反攻不過是“儘人事,聽天命,…而已。如今是能否守住城垣都是問題!可是,不能不反攻,攻勢防禦是最有效的防禦手段,特彆是在清軍占據高處,擁有炮火優勢之時。此時的清軍,占領雙龍山的清軍,完全不能用彼時的清軍來比較。武毅軍……武毅先鋒軍……楊格!這三個字眼在桂太郎中將的腦子裡盤旋著,就算儘力想將其攆出去思維也不可能。“師團長閣下,卑職建議放棄海城,撤到太平山與乃木旅團會合,再圖後計。”桂太郎轉頭一看,說話的是參謀長木越安綱大佐,旁邊還有負責善後公署的村木雅美中佐。是啊,雙龍山被攻取,蕎麥山不得不放棄,清軍已經從東北、正東、東南三個方向對海城構成威脅,以剛才清軍炮兵的表現來看,海城即將陷入炮火的地獄之中。堅守,勢必遭受極大的傷亡:撤退,與乃木旅團會合,等到第一、第六師團到達再行反攻回來,乃是上上之策。但是!第三師團一旦撤出海城,其政治影響遠遠超過軍事影響!作為山縣大將征清策略的重要一環,作為山縣大將離職回國的重要原因,第三師團孤軍奪取海城具有戰略、政治的雙重意義。一旦桂太郎撤離海城,就證明了山縣大將的“征清方略”確實如此前有些人言道的那樣,是“冒險方略”也反證了薩摩藩提出的山東登陸作戰的正確。…,可以說,從大本營和國內政治來看,一旦第三師團撤出海城就彆想反攻回來了!那時候,第六師團不會來了,第二師團會立即登船出發,甚至立場不明的第一師團都可能劃入山東作戰軍的序列中,至少,西寬旅團很有可能調到山東作戰。那時候,遼東將是清軍的天下,是任由那個楊格和他的武毅先鋒軍縱橫馳騁的天地!那時候,長州藩軍政勢力將被薩摩藩死死壓製,很難翻身了。這些,並不擅長政治的木越安綱大佐難以了解啊!“急電第一軍司令部,第五師團,不管第五師團重整如何,必須以一個旅團以上兵力增援海城,增援海城!”木越安綱走到地圖前,指點道:“師團長閣下,青苔峪堡在武毅先鋒軍手裡,大寺旅團在析木城堅守,艱苦阻擊武毅先鋒軍。第五師團來不了,我們隻能撤退,撤退。”這是純軍事的觀點,卻又是第三師團麵臨的現實。“師團長、參謀長,村木認為,堅守到第六師團來援,對第三師團來說就是勝利。”桂太郎使勁的搖晃著腦袋,不是否定中佐的話,而是覺著自己已經失去了方寸,被軍事現實和政治責任感壓迫得喪失了準確判斷。可不是嘛!既然前番大本營已經提出警告並令第六師團來援,就說明國內政治鬥爭中,天皇是傾向於山縣大將的,登陸山東的計劃極有可能完全撤銷,而第六師團的到來勢必會牽引第二師團的到來。如此,自己隻需緊守海城到黑木為楨到達即可。“報告!”參謀神原忠誠少佐出現在門口,就在那一瞬間,不遠處響起“轟”的一聲巨響,衝擊波掀起的煙塵從門外灌進,少佐不得不向前幾步避開強風。這一發炮彈顯然是日軍裝備的榴爆彈,沒有彈子橫飛,隻有崩飛的彈片和巨大的衝擊波,以及爆炸後的燃燒效果。司令部外的街道上響起呼救聲、救火聲。“報告。”少佐再次立正道:“析木城大寺安純旅團長將在午後率兩個大隊兵力增援海城,預計到達時間為傍晚。”“蠢豬。”桂太郎低聲罵了一句,揮手讓神原少佐退下。增援和馳援,一字之差,反應出來的是大寺安純對戰局的判斷有彆。增援,首先考慮大寺旅團在青苔峪堡作戰疲累,勢必在一定的休息後以常行軍速度開向海城:馳援,則是海城緊急,不顧一切的強行軍開進,還要展開警戒兵力!如今,蕎麥山在清軍手裡,大寺安純卻還說什麼“兩個大隊來增援”?不是蠢豬又是什麼呢!難道,析木城聽不到海城這邊如此猛烈的炮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