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二百零三章:鋼鐵雄心(五)(1 / 1)

鐵血帝國 月蘭之劍 2002 字 2個月前

潘國臣卻並未如江聞濤期望的那樣開門見山。隻見他低頭掏出一張小紙條,如捧神器般地恭恭敬敬呈到江聞濤麵前。“請先看一下這個。”江聞濤很是厭煩地接過紙條瞄了一眼,眉間一蹙,淡淡道:“既然是皇上手諭,那我就洗耳傾聽了。”潘國臣向後坐定,雙手扶膝,麵帶微笑道:“不敢當,皇上對智睿侯一向敬重有加,隻是事關機密,不得已行此下策,還望閣下海諒。”江聞濤似乎毫不領情,微微向後一靠:“我就是個搞技術的,文縐縐的東西我聽不慣,潘專員還是有話明說吧。”潘國臣波瀾不驚地繼續維持著他麵具般的表情:“大量製造質量相同的武器,哪怕是性能稍低的武器,也要比少量生產高性能武器要困難得多,但同時也有效得多——想必閣下對這個道理自有獨到的見識吧?”“以運用組合機床為特征的大規模流水線生產,以泰羅製為標誌的科學管理方法,加上成本相對低廉的充足勞動力,此三者之聚合融彙,即乃後進工業國奮起直追之王道。”穩坐釣魚台的江聞濤還是禁不住拽起了文。“閣下所言甚是。”潘國臣一副低眉求教狀。江聞濤見狀也略略放輕鬆了些。向右側了側身子,一邊還翹起了二郎腿。“亞俄戰爭之前,我們的機床絕大部分靠進口,價格昂貴不說,而且依據的技術規範根據進口國不同而千差萬彆,綜合運用的成本很高,效率低下,這樣隻能從管理和人力成本兩方麵挖潛力。”潘國臣聽到這裡,更擺出一臉的高山仰止狀:“這些方麵我的見識太過淺薄,還望閣下不吝賜教。”江聞濤似乎對潘國臣的態度還算滿意,便打開了話匣子般侃侃而談:“亞俄戰爭之後,我們開始大力發展機床製造業,不過處於機床製造業最頂端的高精度機床,也就是俗稱的‘工作母機”發展進度很不理想。直到開戰前,國內的機床製造業主要還是依靠進口的工作母機,這種東西本來在各先進工業國都是嚴格限製出口的,我們能買到的都是過時的玩意。用這些在外國已經過時的工作母機製造出來的子機,精度自然更不如外國的子機,以至還不如直接購買外國的子機。”“不了解製造業的人,往往理所當然認為有了電腦就可以把機床的精度三下兩下搞上去,其實並非如此。使用機械製造的產品,精度肯定低於所使用的機械的精度,因為中間有精度損失,真正的精度是出於人的雙手,惟有人的雙手才能最大限度提高精度。”“舉個例子來說,最影響機床精度的是機床的導軌。低精度機床的導軌可以用中精度機床生產,中精度的可以用高精度的來生產,以此層層上推,最高精度的導軌是怎麼做出來的呢?說了你可能不信,其實就是人手削出來的。”“當然,要讓你我這樣的去削,削爛了手也隻能折騰出一堆廢鐵,一定要經驗最豐富又最具天賦的頂級技工,那種紮紮實實在一線鑽研了十幾年以至幾十年的老師傅,才有可能做出那種最高精度的零件。而且術有所專,一位這樣的師傅可能最擅長做的也就一兩種零件,要組裝出一台最高精度的‘工作母機”往往需要合數十上百位師傅之力。”“要培養和維持這樣的頂級技工隊伍,第一,這個國家的機床製造業規模要夠大,規模越大,相關技工的基數越大,從中選拔出頂尖人才的可能性越高,而工作母機的性價比也越高。前者比較好理解,後者不大容易理解,其實可以這麼想:機床製造業規模越大。單台工作母機製造的子機床就越多,相同規格的工作母機的需求也更大,同樣數量的頂級技工就有可能製造更多的相同規格零件,這就提高了生產效率,同時降低了生產和運用成本,性價比不就上去了。我們的機床製造業受製於工作母機,規模相對有限,性價比自然高不到哪裡去。”“第二,這個行業要有足夠長的曆史,技術工人不但要手把手練出來,更需要老師傅言傳身教,三年五年還算學徒,十年八年不過進階,沒有十五六年誰肯喊你“師傅”?可是一開始我們哪有什麼老師傅,‘我大清’在這方麵幾乎是空白,頂用的沒幾個,半桶水的也都算國寶了。隻能先從外國請,可是外國的頂級師傅也是寶啊,隻請得來半桶水——我們這裡可沒有那個時空一九五零年代蘇聯的一邊倒大援助,就這些半桶水洋師傅帶出來的一堆半桶水中國徒弟,再繼續去帶更多的半桶水徒孫——沒錯,現在我們的機床製造業就靠這一幫半桶水在搗鼓。沒辦法,隻好矮子裡拔高,全國海選了一批半桶水中的精英,集中起來灌了一通理論,再弄到設備最好的廠子裡好吃好喝供著,總算在戰前湊合著搞出精度不低於之前進口貨的山寨母機,要不然,哼。打仗打仗——還打個屁的仗。”“第三,這個行業要有適當的激勵機製。在歐美先進工業國,高級技工的收入和地位都很高,在產品設計和生產流程中都有相當大的發言權,在某些方麵僅次於院校出身的工程師,所以往往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鑽研在一線。而我國的官本位傳統源遠流長,各行各業,什麼東西官僚都要插一手,稍微能乾點的就一門心思要當官。尤其在壟斷了機床製造業的官辦企業中,鑽營傾軋之風盛行,安心鑽研本業者寥寥,歸根結底還是各級官僚權力太大,工人毫無地位,當然,這跟社會上根深蒂固的“士農工商”舊觀念也大有關係。”“第四……”直到房門被送咖啡的製服女秘書敲響,江聞濤總算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轉而反問潘國臣:“說了這麼多,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皇上到底想讓我做什麼了吧?”潘國臣瞬即轉開在剛剛進本a門的女秘書的緊身黑褲襪上如蜻蜓點水般掠過的目光,向江聞濤深深一點頭:“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鑒於機床製造業目前存在的種種種問題,想要在這場戰爭中運用組合機床進行大規模流水線生產,是不是太勉強了?而管理和人力成本方麵的潛力挖掘。並不足以彌補在這方麵損失的效率?”江聞濤右手接過女秘書遞來的咖啡,左掌拍了拍扶手,興之所及地搖頭晃腦道:“也還沒到那種地步,組合機床不是造不出來,多費點銀子罷了,流水線生產的組織設計也是現成的東西,但是前麵說了,機床精度不行,製造出來的東西,公差很大,質量不穩定。實際性能也要打折扣。這樣一來軍頭們就不滿意了,要知道,他們都是恨不得拿二戰裝備來打這場仗的,性能摳得死死的,那我們也沒辦法啊,圖紙畫得再好,機器不行有什麼用?隻好儘可能用人工來補,人工的比重上去了,生產效率就下來了嘛,流水線生產就更難了。”“還有,為一套流水線設計的組合機床隻能製造同一型號的產品,最多隻能為規格相近的改進型進行微調,產品更新換代的話,這套流水線的設備就等於報廢了,所以在頻繁更新武器型號的時候用這種法子,代價高到讓你吐血。像現在這個樣子,飛機戰車一年一換型,怎麼好開流水線?就算是美帝那樣財大氣粗也不帶這麼折騰的,得學二戰中的蘇聯,t34從頭造到尾,要的就是數量,打不死你也淹死你。”“至於說管理,工業企業的科學管理法本來就是美國人發明的,19世紀末20世紀初成型的泰羅製到了21世紀還在發展中國家的血汗工廠大行其道,原始積累時期嘛,拚管理也就那麼一回事,我們最多在政府的宏觀調控上少犯些錯。”“人力成本嘛,我們原本還是有很大優勢的,什麼都貴,唯獨人賤,能用人做的儘量不用機器做,四億人的基數在那裡,這也算前朝留下來的‘寶貴遺產’之一。不過近些年也慢慢不行了,土改和農業改革搞得有聲有色,農民種地也有奔頭了,東北西北大開發是數以百萬千萬計的吸納墾荒農民,幾次招工荒下來。平均工資就上去了,失業工人還有救濟,包身工也不流行了。這一來二去,人力成本的優勢也不知道打了好幾折……”江聞濤一攤手,轉頭瞥到那位正垂手侍立、一臉迷茫的女秘書,不快地眯了眯眼:“小宋,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再給你電話的。”眼盯著小宋低頭轉身,彈翹著米色套裙下渾圓勻曲的臀部走出房間,“哢噔”一聲關緊房門,潘國臣才順勢開口道:“明白了,其實皇上的意思,正是有鑒於國內問題重重,著眼於早日體麵結束戰爭,以加快推動國內改革,而非賭上國運希圖一戰解決問題……”正把咖啡杯送到嘴邊的江聞濤突然歪頭打斷他:“這場戰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止如此,隻會增添更多麻煩的問題。”潘國臣低頭一笑:“也許吧,既是麻煩,也可能是機運,這可不是電腦遊戲,不能調速度,也沒有可破解的腳本,要到真正發生的時候才能親眼見證。”當了好一陣擺設的何新也禁不住插話道:“既然已經開始了,也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問題就是讓人去解決的嘛。我雖然一向認同軍部的擴張理念,不過我跟聞濤兄一樣,都是搞技術的,知道什麼是可想,什麼是可做,死後看不見又如何?隻要切實努力過,自認平生所為,必可使萬千福祉澤被於子孫後代,也足以心安瞑目。”江聞濤撚杯一笑:“原來如此,聽說老何你最近沉迷佛書,想必是大徹大悟,也怪不得會做這個引路人了。”何新隻是搖頭輕歎:“一點執悟,不足為道——潘專員,時間不早了,你快繼續吧。”潘國臣趕忙肅正了身子,加快了語速直入主題:“是,皇上希望閣下與晉睿侯一起,搞一個研究班子,把待產、在研和預研中的新裝備梳理一遍,簡選出最適合大規模生產的型號,實在不行還可以酌情降低性能,而且儘量不要采用太過超前、一旦被敵方掌握即可產生突破性進展的設計。”“選定裝備以後,再根據現有的工業條件,製訂出安排流水線大規模生產的具體計劃,場地選址、設備采購,總造價、總建設時間、設計產量、單位造價和耗材等等,各方麵細節都要列出來,完成之後通過指定的渠道直接呈交給皇上審閱,之後再根據皇上的指示進行下一步動作。”“最關鍵的是,這一切必須絕對保守保密,尤其不能讓軍部有任何察覺。”聽罷,江聞濤手捧咖啡杯,若有所思地發了好一陣呆,突然下了什麼決心似地,猛一點頭,轉身將咖啡杯擱在工作台上,掀起工作台邊垂下的桌布腳,掏出腰間的鑰匙打開一扇厚厚的鋼製櫃門,悉悉索索地翻找起什麼東西來。稍頃,江聞濤“彭通”一聲關緊了保險櫃,起身遞給潘國臣一疊文件。“現在你就去見皇上,這就是她想要的東西,我等你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後還沒有具體指示的話,我就不乾了。”潘國臣激動地簡直要跳起來——這位“設計瘋子”真不是蓋的。粗粗一翻,文件上的字跡十分潦草,隻是勉強可辨,顯然是一份倉促手書的草稿。“這些東西沒有彆人看過吧?”潘國臣還是儘可能謹慎地問了句。“你說呢?”江聞濤微笑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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