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雖然遭到壓迫與忽視,卻必須要了解自己所擁有的力量。隻要你願意,你就可讓政府無法運作。我所指的對象就是掌管鐵路與電報的你,調解糾紛以及收取稅捐的你……”——提拉克(balgangadhartik,印度民族運動領導人),1902年。1908年7月,光輝燦爛的亞洲革命之月——這樣說一點也不過分。不管人們怎麼想,在這個時空的這個月,亞細亞大陸上刮起了一股熾熱而令人振奮的暴風。7月3日,奧斯曼帝國馬其頓地區雷士那城的土耳其軍官、青年土耳其黨人尼亞其聚眾起義,數天之內,駐馬其頓的帝國陸軍第二、第三兵團以及被稱為蘇丹哈米德二世第二衛隊的阿爾巴尼亞軍團部分團隊紛紛發生嘩變,7月23日,起義軍占領馬其頓首府薩洛尼卡,哈米德二世被迫於當夜發出詔書,宣布立即恢複1876年憲法,並在短期內舉行全國大選。長期暴政壓抑下的土耳其終於迎來了革命的清新之晨!同樣在7月,自波斯國王穆罕默德*阿裡於6月23日發動反革命政變成功後,波斯革命並沒有就此陷入低潮。自1905年12月開始的伊朗立憲革命的成果——1906年憲法和第一屆國會——雖然都被國王的哥薩克旅用炮火扼殺了,但革命的精神卻無法輕易根除,就在首都德黑蘭的國會大廈和謝巴赫•;薩拉爾清真寺(當時的群眾運動中心)被轟成廢墟後不到兩周,波斯西部阿塞拜疆省首府大不裡士成立了由兩位革命領袖——薩達爾汗和巴蓋爾汗——領導的革命軍事委員會,大不裡士人民稱薩達爾為人民領袖、石匠巴蓋爾為人民統帥。革命軍事委員會提出了以下口號:“恢複憲法,召開新議會,把支持國王和反動派的外國人趕出波斯!”大不裡士的革命政權征用富豪的錢財和存糧,分給貧民,沒收了國王及其宗室在阿塞拜疆的財產,控製了阿塞拜疆的大部分地區,並與俄國南高加索的革命勢力建立起密切聯係。大不裡士的革命火炬照亮著伊朗的革命形勢,到1909年1月,中部重鎮伊斯法罕的立憲派奪取了本市的政權,巴赫季阿爾部落的部隊拒不服從國王命令,不肯出征去鎮壓大不裡士的起義,反而投奔了立憲派。北部吉朗省臘什特市也發生了革命政變,馬什哈德居民先是拒納捐稅,不服從國王號令,隨即宣布以恩楚明(人民委員會)為最高權力機關,並組建費達依(革命敢死隊)保衛革命政權。在南部沿海的布什爾和阿巴斯一帶,立憲派也奪取了政權——這都是後話了。還是在7月,7月10日,阿富汗國王哈比布拉汗突然宣布《英阿甘達馬克條約》和《黑誌條約》無效,聲明阿富汗為獨立國家,而非英國保護國。一周後,中國、日本相繼承認阿富汗為獨立主權國家,並宣布將籌備與阿國建交。憤怒的英國當局一方麵對阿富汗發出戰爭威脅,一方麵對中日發出抗議照會,並開始在印阿邊界集中軍隊。然而,阿富汗人並不懼怕戰爭,更不懼怕英國人。1839年起的第一次英阿戰爭曆時三年半,使英國殖民者損失3萬餘人,耗資1點5億英鎊,結果以阿富汗人民大獲全勝而告終!此次戰爭中,1841年11月,英軍16000餘人在從喀布爾向賈拉拉巴德的撤退途中竟全軍覆沒,僅有1名身付重傷的的軍醫僥幸跑回賈拉拉巴德!同一時期,東邊的泱泱大清國被幾千英軍打得沒了脾氣,割地、賠款、領事裁判權、開放口岸,洋人說什麼都得照辦——對比之下,豈是‘差彆如此之大’幾字可以搪塞過去的。1878年,英軍再度入侵阿富汗,由於統治者寄希望於俄國乾涉,采取不抵抗政策,導致國土迅速淪陷,被迫於1879年同英國簽訂《甘達馬克條約》,阿富汗成為英國的附屬國。條約的簽訂激起阿國內大規模人民起義,抗英義軍發展迅速,屢次予敵重創,英殖民軍到處挨打,四處碰壁,被迫與起義軍中的王族領袖阿卜杜•;拉赫曼汗(即現任阿富汗國王哈比布拉汗之父)簽定妥協性協定,支持拉赫曼汗登基為王,同意阿內政自主,但外交受英國控製(即成為保護國)。英軍最終放棄了侵占阿富汗的打算,灰溜溜地全部撤出。現任國王哈比布拉汗1901年繼位後,一度采取親英政策,1904年3 月21日,雙方簽署“黑誌條約”,確認英國掌握阿富汗的外交,以英國每年支付16萬英鎊補助金為交換條件。內政則確認由阿國王全權處理。然而1903-1904中俄戰爭與1905年廓爾喀戰爭的結果,大大震動了這位務實的國王,英俄都被迫向中國讓步的現實,加上中國密使的頻頻來訪,激發了他尋求中國支持以爭取獨立的靈感。7月,國王終於做出了徹底獨立的決定,一時戰火欲來,帕米爾高原上的烏孜彆裡山口也開始繁忙起來。中國自收複西帕米爾後,與阿富汗之間的聯係更加便捷。原來擋在烏孜彆裡山口與噴赤河之間的俄國駐軍統統撤到了喀拉湖以北和索莫裡峰(另一時空曆史上曾叫做**峰,海拔7495米)以西,中**隊入駐此地區後,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修繕從布倫口經烏孜彆裡山口通往西帕米爾及噴赤河岸各據點的道路,其中從薩瑟庫爾沿噴赤河穀直抵阿富汗邊境城鎮伊什卡希姆的崎嶇山路成為中阿之間最重要的直接通道。無論如何,烏孜彆裡山口是關鍵,運往西帕米爾和阿富汗的一切物資都要從這裡通過,整個7月份,烏孜彆裡山口的騾馬通行量比去年同期暴漲了5倍——這說明了什麼呢?事後諸葛亮們自然知道答案。7月,依然是7月,看見7的形狀了嗎?像什麼?鐮刀?對,鐮刀,掃蕩封建勢力與殖民者的鋒利鐮刀!7月,印度,工人舉起了錘子,農民舉起了鐮刀。1908年6月,英國殖民政府以“顛覆罪”逮捕印度國大黨激進派“民族主義者黨”領袖提拉克,7月13日至22日在孟買最高法院開庭審判,判處其6年監禁。法*,提拉克慷慨陳詞,把法庭當成了宣傳民族獨立的講壇。7月23日,孟買十萬工人舉行全市政治總罷工,組織示威遊行,修築街壘,抗擊殖民軍警的鎮壓,附近農村地區也爆發了聲援性的暴動,以孟買為源頭,印度民族革命的紅蓮之火迅速蔓延開來。7月25日,總罷工的第三天,孟買肮臟汙穢的的貧民區中,一個包著穆斯林頭巾的男子正迅步而行,他看起來不像阿拉伯化的蒙古人,也不大像淺黑皮膚的印度化雅利安人,他的皮膚泛黃,眼珠黑亮,覆蓋了大胡子的臉倒更像是近年常來孟買做生意的那些中國人。他走到一間布滿縫隙的草棚前,咳嗽了幾聲,三長兩短。一位**著上身、臉刮得光光的、相貌端莊的青年男子掀開作為大門的爛布簾,一看是他,便熱情地把他迎進了屋。“哈蘇米,親愛的朋友,我們都在等你呢。”狹窄的草棚裡,就地圍坐了十幾人,大多裸著上身,大概剛吃過飯,角落裡還堆著一疊沾著咖喱的芭蕉葉,屋子裡彌漫著印度特有的嗆人酸臭味。哈蘇米隻是個符號,頂著這個符號與穆斯林頭巾的男子向眾人點頭示意後,也照著他們的樣子盤腿坐下。“朋友們,按照約定,我來了,應該沒有來晚。”那引他進來的青年男子雙手合十:“您來得太及時了。”“好了,阿加巴,讓我們直接進入正題,正如你們所知,我有槍。”一聽到“槍”這個字眼,眾人蒼蠅般地小聲議論起來,哈蘇米故意停下來,等待他們的回應。過了好一陣,阿加巴——也就是那青年男子——才代表眾人開口道:“我們需要槍,很多槍。”“拿來做什麼?”哈蘇米揮手去趕一隻停在自己鼻尖上的蒼蠅。“你有多少槍?”阿加巴反問。“我們是老朋友了,阿加巴。”“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是英國人的敵人,你認為我會出賣你們嗎?”人群開始不安,大家又嘰嘰歪歪地商量起來,再過了好久,阿加巴才又微笑道:“哈蘇米,老朋友,我們相信你,給我們槍吧。英國人要鎮壓罷工,還要加緊迫害我們的同誌,北部和孟加拉的同誌們已經起來了,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昨天,塔納的農民殺死了英國種植園主和他的一幫走狗,他們跟我們聯係,說要發動更多人來一起戰鬥,把起義的火種撒向全印度。”話一說完,眾人都充滿期待地注視著哈蘇米。哈蘇米抱起雙臂,沉吟許久:“你們有多少錢?”阿加巴咬了咬嘴唇:“我們現在沒有錢,但是等趕走了英國人,你會得到遠遠超出貨物價值的補償的……”“可是,容我說一句,你們真的認為起義會成功嗎?”“無論成功與否,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聽說北部的幾支起義軍已經堅持了三年多,是的,他們堅持下來了。雖然當局汙蔑他們是土匪,但我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真正聰明的印度人都知道,他們是為自由和獨立而戰的英雄!”“明白了。”哈蘇米點點頭。北部的起義軍能夠得到來自廓爾喀的軍火補充,可是你們……算了,他們應該並不關心真相,這些頂天立地,為了民族解放的偉大理想而不惜燃燒生命的人,就算知道可能會被其他人利用,也依然會毫無保留不怕犧牲地向著他們心目中的太陽飛去吧。“哈蘇米”輕易說服了自己,同時伸手把臉上的假胡須扶正。“我說過,英國人是我家族永遠的敵人,所以隻要是打擊英國人的,我都會儘力去援助,我的家族幫助過埃及人、阿富汗人、緬甸人、馬來人,他們跟你們一樣,不怕犧牲,為自由與獨立而戰。是的,我看過很多英雄,幫過很多英雄,我知道你們都是英雄,朋友們,我有六百支步槍和十萬發子彈,如果你們真有勇氣去打破鎖鏈,午夜帶人到隆加沙灘來,以海上的紅色燈光為信號。”哈蘇米說完便站起身來,行了個穆斯林的撫胸禮,掀起門簾,如來時一般匆匆離去。午夜時分,孟買郊外的隆加沙灘,幾百名漢子靜悄悄地隱藏於沙灘儘頭的灌木叢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海那邊依舊黑糊糊一片,什麼都沒有。“怎麼還不來?”有人開始著急了。“再等等,哈蘇米不會騙我們的,他是我們真正的朋友。”阿加巴安撫道。“但他畢竟是個商人,也許這是個圈套呢?”“相信我,或者遵從命運的安排,要采摘棕櫚果,怎麼可能不冒險?”說話間,海上突然亮起了一盞紅燈,悠悠然地搖晃著,漸行漸近。阿加巴領著幾位最精乾的漢子,貓著腰跑上海灘,光著膀子跳進海裡,沒遊幾下就抓住了掛著紅燈的小船船幫。船上隻有一個漁夫打扮的年輕人,看見阿加巴便展開雙手吱吱呀呀了好一陣,原來是個啞巴。“哈蘇米呢?”阿加巴問。啞巴漁夫指指自己,又指指黑暗中的大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隱約看得見一個模糊的帆船輪廓。“他要你帶我們過去嗎?”阿加巴又問。啞巴漁夫連連點頭。一刻鐘後,阿加巴與幾個隨從登上了一艘三個桅杆的單層甲板帆船,船上卻空無一人,啞巴漁夫提著燈領他們走下貨艙,果然堆滿了幾百個長長的木箱子,打開其中一個,真的是油錚滑亮的毛瑟步槍,再打開一個,滿箱的步槍子彈,箱子和槍彈上都標著跟英文相似卻不認識的文字,隻有阿拉伯數字是相同的。啞巴漁夫又把阿加巴拉到甲板上,指了指船上的好幾艘小劃艇。“看來哈蘇米是要我們自己來搬運。”阿加巴總算明白了。天亮之前,帆船貨艙裡的六百個箱子消失了,甲板上原來係著的小艇雖然還滴著水,卻一點不差地回到了原處。“乾得好。”“哈蘇米”拍了拍啞巴漁夫的肩,年輕人單純如水晶般地微笑著——在他看來,這樣為救命恩人報恩還遠遠不夠。“真正的德國人看到那些槍會怎麼想呢?”“哈蘇米”對朦朧夜色中安靜得嚇人的隆加沙灘微微一笑,捏了捏剛換上的假八字胡,向已經各就各位的水手們一揮手:“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