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華得知楊雨湘失蹤的消息時,時間已轉到了5月1日淩晨三時許。“怎麼搞的,又弄丟了一個女人?你們怎麼連女人都看不住?”責備哨兵自然無濟於事,問題的關鍵在於如何行動。“要我帶人去追嗎?”第一小隊小隊長梁根生少尉——一位二十四歲的精瘦漢子——湊了過來。梅文華無力地搖了搖頭:“算了,真想走的人,追回來也沒意思,這次她不過偷了一套zk3裝具而已,沒傷到什麼人……召集全體隊員吧。”“是。”幾分鐘後,全體特遣隊員集中在了基地北邊的直升機停機坪,多數隊員都低頭垂手,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他們身後幾米遠的地方,赫然一個巨大而似乎無底的彈坑。梅文華爬上一輛ap38履帶式智能戰鬥機器人的車頂,四周的強光燈把他本來就白皙得過分的瓜子臉照得宛如幽魂。“同誌們,出於形勢需要,我們已經與對方達成了協議,雙方停戰,我們留在基地等待對方將我們任務需要的黃金珠寶送到,直到五月二十日的預定回收時間來臨。以上情況想必大部分同誌已經知道了,我在這裡隻想強調一點,隻要能完成此次收集黃金珠寶的任務,我們所有隊員回去後都將能得到應有的報償,同誌們,我們的親人朋友都在那邊等著我們呢,你們想不想見他們?你們想不想安然無恙並且衣錦還鄉?”大部分人從心底裡喊出聲來:“想!”梅文華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他的演講:“同誌們,我知道,方天華等人的叛國行為給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負擔,造成隊裡人人自危,都在擔心自己的戰友會不會突然從背後向自己捅上一刀……”眾人頓時連連稱是。“為了避免此類事件的發生,我以代理隊長的身份向大家宣布,想留在這個世界的人可以不必偷偷摸摸地逃掉,請向前一步站出來,你們可以搭乘對方派來的直升機去他們那邊,我保證不會在你們站出來以後搞打擊報複,但是在此之前請想好了,回去之後,我會將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向上級如實彙報,如果你們不怕自己的親屬朋友因此受連累的話就站出來吧!有膽量從背後向戰友開槍的那些人,企圖背叛國家和人民的那些人,不再顧惜父母的那些人,既然你們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我梅文華一分鐘也不願意跟你們呆在同一片地方,趕快站出來,我好儘快把你們送到劉雲叛匪集團那邊!從此我們是兵,你們是匪,我們回我們的2039年,你們混你們的1904年,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彆算計誰!”眾人聞言一片默然。這種情況下,站出來的人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叛徒了。沒人動腳。梅文華一下子把語調提高了三級:“想留下的人注意了!我隻給你們這一次機會,三分鐘內你們自己不站出來,以後再想偷偷摸摸跑的話,我梅文華就算拚了老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乾掉!”眾隊員如塑像般凝固了兩分鐘又五十秒。“最後十秒鐘,我開始倒數了,十、九、八、七……”隊伍裡開始有動靜了,當梅文華數到“二”的時候,兩名隊員同時站了出來,其中一人正是第一小隊小隊長梁根生少尉,另一人卻是白麵書生模樣的北京大學空間物理係副教授、飛天計劃特彆研究部成員潘紹安。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到這兩人身上。梅文華喊完了“一”,垂手盯住梁根生和潘紹安:“就你們兩個,還有其他人嗎?”隊伍中再無動靜。“很好,我梅文華說話算數,彆的也不多羅嗦了,我馬上跟對方聯絡,明天一早對方運送聯絡員和首批黃金的直升機會來這裡,如果他們肯接收你們的話,到時候你們就坐直升機離開,今天晚上你們在這裡暫住一夜,你們的安全會得到妥善保障的。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第二小隊的3911和3913號留下,其他人按計劃動作!”隊員們議論紛紛地散開了,梅文華在兩名全副武裝的戰士陪伴下走近梁根生和潘紹安:“真的決定了嗎?我不能保證你們的家人不會受到牽連。”“既然敢站出來,就什麼都想好了。”梁根生說。潘紹安推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鏡:“人生難得這一次機會,能夠拋開一切的人才能擁有機會,父母親戚不過是天然注定的血緣關係而已,若因我而受牽連也是無奈,我已經三十一歲了,所做的判斷全都出於深思熟慮,不勞梅隊長操心。”“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從此以後各走各的路,好自為之吧。”梅文華說完,揮手示意那兩名戰士將梁潘二人押走。“四十九人的隊伍裡居然出了七個叛徒,媽的,真不知道上麵是以什麼標準來挑選隊員的……”梅文華碎碎念道,舉目望天,夜色濃得快要凝結。基地以南十公裡外,身著zk3裝具的楊雨湘正在山林中穿行,zk3的助力係統使她能夠以四十公裡以上的時速在林間敏捷地飛馳,然而她的注意力卻被吊掛在樹上的一具男屍吸引住了,一個緊急刹車,她停在了男屍的前麵,摘下頭盔,以頭盔上的探照燈為光源仔細端詳那男子的臉。“武海鬆?”楊雨湘吃了一驚,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這個男人。男子睜開了眼,顯然他還屬於活物的範疇。“你是……你是雨湘……”武海鬆拚著力氣吐出這幾個字後,幾乎就沒了氣。楊雨湘的手指在自己嫩白的臉上點了點,顯然是在猶豫該不該救下武海鬆。“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我被擊落了,被l36打了下來……降落傘出了故障……”武海鬆氣若遊絲,聲音堪與螞蟻媲美,楊雨湘不得不把耳朵湊近到武海鬆嘴邊。“這麼說,之前你在為劉雲一夥工作,用我們的直升機來打我們?”“……可以這麼說……那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劉海峰死了,被炸成了粉末。”“然……然後呢?”“梅文華代理起隊長,跟劉雲講和了,也就是說,特遣隊被劉雲製服了,劉雲才是真正的強者,所以我要侍奉強者。”楊雨湘一字一句道。“你是看到……看到了機會吧……滿足yu望的機會……”楊雨湘吃吃一笑:“你還不是一樣,我還不清楚你嗎?你滿腦子就想成為統治億萬人的人上人,我沒那麼大的野心,做個億萬富婆就足夠了。”“我們……我們……大有合作的空間……”武海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傻瓜,我們是什麼關係……你可要挺住了,你還得向劉雲引見我呢……”楊雨湘終於下定了決心,從裝甲手臂中取出高能激光匕首,將吊掛在樹枝上的武海鬆放了下來。“我想我們都會喜歡這個世界的。”楊雨湘一邊為武海鬆包紮一邊如癡如醉地微笑或傻笑著。林中隱隱傳來某種動物的低沉哀鳴。北京,國防部大樓地下三層,“劉雲叛匪集團”臨時總部。淩晨三點半,一號機密室生活區3號房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人影晃進了房間裡。“誰啊……”床上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女子睡眼惺忪地呢喃道。“羅阿姨,我是千樺,我睡不著……”“是千樺啊,過來吧。”帝國文教大臣羅素蘭閣下熱情地張開了雙臂。千樺穿著凸顯身段的羅馬式睡袍,身形輕巧地鑽進了羅素蘭的被窩裡。“怎麼了?”羅素蘭打著哈欠問道。“想事情。”千樺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背靠床頭,眼睛下麵兩道黑黑的眼帶,顯然一直都沒休息好。“想什麼呢。”羅素蘭也坐了起來。“我在想我媽……”千樺望著天花板,神情迷茫,“羅阿姨,你覺得我爸爸是什麼樣的人呢?”“你爸爸……是個懷抱大誌向的人,有時候可能會很偏執,但在關鍵時刻,他有著鋼鐵般的意誌和非凡的決斷力,他的命運注定他隻有兩條路:要麼是無可取代的領袖,要麼是被秘密處決的反體製分子……”“為了他成為無可取代的領袖,我和我媽就必須被放棄嗎?”“你還在恨你爸?”“我不應該恨他嗎?”“那你為什麼要不惜性命地來找他呢?”千樺疲憊地歪了歪腦袋:“不知道……也許我真的想要報複他,可是一看到他的時候,我卻連自己嘴裡在說什麼都不清楚了。”羅素蘭欣然一笑:“他畢竟是你爸爸。”“可是我恐怕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她一個人在那邊太可憐了……”羅素蘭伸出手,溫柔地撫mo著千樺秀麗的臉龐,口氣卻嚴厲起來:“千樺,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選擇負責,你也不小了,我想你該明白我說的話。”千樺的眼角噙出了淚花,身子一歪,倒在羅素蘭懷中。“阿姨,道理我都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哭,我隻是想哭而已……”“我知道……這裡沒有其他人,儘情哭出來吧……”羅素蘭抱緊了千樺,如同抱住自己的兒女般,千樺在她懷中哭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