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韓複榘商定有關事項後，李樹春便與省府秘書長張紹堂，以及第三集團軍參謀處的兩位參謀人員一起，於18日經由泰安趕到護衛軍控製區內的範鎮與對方洽談合作抗戰等事宜。沂蒙這邊派出的是從西北調回來出任護衛軍副司令員的杜義山和出任參謀長的孫觀濤兩人。李樹春前些年在丟了費縣後就曾和杜義山打過交道，彼此也算是老相識。從大方麵來說，雙方是敵非友，因而在互做介紹之後李樹春也並未過多客套，徑直說道：“這些年來，南京曾多次命令我們清剿沂蒙，可韓主席念及雙方在救助災民等事情上合作的情分，都給頂了回去。眼下日軍攻擊山東，不知貴方能否象以前通電中所說的，為抗擊外侮出力？”李樹春如此說法，好似護衛軍欠了韓複榘老大情分，但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韓複榘以前吃過護衛軍的苦頭，知道沂蒙山區經護衛軍多年建設已成了個啃不動的帶刺鐵殼子。若傾力攻打，力有未逮不說，實力受損之下，還可能被老蔣趁虛而入摘了山東這個大桃子。反倒不如保留護衛軍這麼一個反蔣勢力，若將來真有和老蔣翻臉的那天，韓複榘也能就近拉人幫把手。況且，護衛軍占領的那幾個縣，除了萊蕪、費縣還算差強人意外，其他幾處都是山多地少的貧瘠之處，就是收回來也沒什麼大利，反而每年要為那裡遭受災害的民眾費心。再者說，從當初護衛軍自張宗昌手裡占領沂蒙新萊幾縣並宣布自治後，也算恪守邊界。除了因馬鴻逵部在蒙山腳下肆意殺戮激怒其出兵占據費縣外，仍是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態，並未向四外擴張。甚至護衛軍還救助、收留了不少災民，幫韓複榘解決了一定麻煩。經過中間幾次洽商，濟南方麵和沂蒙之間也算相安無事。不過，李樹春卻也並未說謊，老蔣確實曾幾次命韓複榘“清剿沂蒙，綏靖地方”，甚至曾指摘其養寇自重。可韓複榘得罪老蔣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在乎這一遭，對有關命令和指責也置之不理，倒頗有些債多不愁的架勢。老蔣也曾想調動中央軍等部隊進剿沂蒙並借機把手伸入山東，可34年之前他的心腹大患是**，西北那邊崛起的人民軍又牽扯了不少兵力，也無力顧及縮在沂蒙山區的護衛軍。等35年把**趕到陝北那犄角旮旯裡後，日本人卻又挑起了華北事變，中央軍退出河北不說，連山東也不得入。老蔣就是真想對付護衛軍，也有力無處使，真個有些憋屈憑借自身實力以及外部不同勢力間的矛盾，占據沂蒙一帶的護衛軍就這樣在夾縫中存在了下來，並在暗中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壯大自身實力麵對李樹春這種明顯拉近彼此距離的說法，杜義山哈哈一笑，說道：“李先生很會說話，可這種人情我們護衛軍是不認的對於抗日，我們自然想，可周邊全是你們的地盤，若我們真個出兵，恐怕沒等和小鬼子打起來，就先要和第三集團軍乾上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我軍這才一直未動”儘管杜義山的話直白得嗆人，可聽及護衛軍願意出兵抗日，李樹春仍是心中一喜，忙道：“眼下日軍已打到黃河北岸，魯北地區已淪落敵手，正是貴軍出力的時候。不知貴軍能出兵多少？又何時能出？”“李先生太心急了吧？不少字我軍也想早日打小鬼子，可也不能不明不白地給南京當局，哦，現在是武漢當局去擦屁股小鬼子之所以會得寸進尺，發動全麵侵華戰爭且攻勢如此迅猛，這可都是你們蔣委員長和他麾下乾將們的功勞”杜義山意帶嘲諷的笑了笑，又語氣堅決地說道，“要我軍現在出兵也可以，但必須答應我們的幾個條件否則，我軍寧可等小鬼子打過來後再動手”趙振中、周明遠、穀海川等人早就擬定了護衛軍在山東抗戰之中的具體方案。護衛軍原本準備在日軍過於突進時出其不意地對其重創，可既然李樹春找上門來了，穀海川等人也想看看能否有機會提前出兵，以便在有關區域及早布置。但若條件不合適，護衛軍卻寧可等一等。…,而韓複榘和李樹春等人雖然也和老蔣不對付，可現在山東政府和第三集團軍畢竟也是老蔣麾下，李樹春等人被杜義山當麵如此挖苦也覺得有些難堪。但仔細想想九?一八之後南京那幫人一次次的對日妥協，李樹春等人也隻能無奈苦笑。中日之間確實在國力上存在很大差距，日本也早有侵略中國的野心，可日軍能在短短幾年內由東北而華北，進而到眼下的全麵侵華，老蔣和他的黨國乾將們也確實“功不可沒”李樹春可不是來和杜義山做口舌之爭的，也無意為老蔣辯護，他苦笑一聲後便探詢道：“不知貴軍的條件都有哪些？”“除非老蔣或第三集團軍也能打出象西北那樣成旅團建製殲滅小鬼子的戰果來，否則我軍決不會服從現在的武漢當局或濟南方麵的領導實行獨立自主的抗戰，這是我軍出兵的先決條件。”杜義山伸出右手食指比畫著繼續說道，“第二，要想我軍儘早出兵，須在我軍現有控製區域外再劃出至少5個縣歸我軍所有；第三，凡在我軍作戰範圍內或補給線途經之地，戰時都須由我軍接管，以便組織當地人力、物力以助抗戰需要。至於其他糧餉補充等事項，我軍可自行解決。”護衛軍所提的條件倒不出韓複榘和李樹春兩人此前所料，心下盤算一番後，李樹春斟酌著說道：“山東共有108縣，貴軍現在占據了5縣，若再劃給貴軍5縣，韓主席可沒法對各方交待。要麼貴軍少要幾個縣，要麼貴軍要多承擔一些地區的防務。不知杜先生認為怎樣？”李樹春來之前已經得到韓複榘的授權，此番他帶省府秘書長張紹堂來就是為了協商縣份交割事宜的。至於劃出縣份多少和承擔防區區域多寡，不過是他想討價還價罷了。“我們多要幾個縣也是為了救助、收留更多的民眾。這仗打起來，各地難民肯定少不了，單憑我們現有區域是容納不了多少人的。”杜義山不動聲色地問道，“還請李先生具體說說，想要我軍承擔哪些區域的防務？”加上自己分立出來的沂源縣，護衛軍眼下才掌握6個縣的地盤。而經過這些年的發展，特彆是護衛軍有選擇地救助、收留周邊災民，使得沂蒙根據地總人口正朝5百萬邁進。這樣的人口數量已接近這個時代沂蒙一帶糧食產量所能容納的極限。當然，這也和沂蒙執行趙振中、周明遠等人擬訂的“戰前吸納人口，戰時播撒四方”策略有關。見杜義山有意多要幾縣，李樹春心下一寬，忙說道：“51軍正陸續沿高徐公路調往江淮，眼下高徐路東側以及膠東各縣防務空虛，而膠濟線以北到黃河之間也兵力不足，希望貴軍能為這些地方多儘力。”“李先生可真是打得好算盤”杜義山看著李樹春失笑起來，“如此一來，我軍不但要承擔沿海防務，防備日軍隨時登陸，還要擋住日軍對黃河南岸的攻勢，第三集團軍可真落得一身輕鬆啊等我們和日軍打得兩敗俱傷，濟南的韓先生再從背後給我們一刀，那可真個大局抵定了若李先生抱著如此態度，還是請回吧”“杜先生切莫誤會，我們韓主席絕無暗算貴軍的意思”李樹春趕緊解釋道，“眼下日軍已打進了山東，軍委會和第五戰區不見派兵增援，反而接連從山東抽調兵力用於他方。韓主席隻想和貴軍同舟共濟，決不會同室操戈韓主席說過，若貴軍能幫助第三集團軍擋住日軍並收複山東失地，他願和貴軍共治山東”擋住日軍南北夾攻並收複魯北失地，這在韓複榘看來是絕難辦到的事，他便以此做畫餅來吸引護衛軍出力。萬一真能實現，眼下濟南當局和護衛軍之間也是一種另類的共治方式，大不了再給這群山大王幾個縣的地盤罷了。“果真如此，那也還有的商量。”杜義山麵上也呈回嗔做喜狀，並追問道，“若我軍承擔沿海防務，李先生準備給我們哪幾個縣？”…,李樹春在桌子上打開隨身所帶的地圖，指點著說道：“就是高徐公路沿線及附近的高密、諸城、莒縣、日照、安丘等5縣。這幾縣也關係到高徐公路以東的海防。此外，膠東的威海、煙台等地，以及濰坊一帶的海防也一並由貴軍負責。至於青島，那屬於中央直轄的特彆市，不歸山東省政府管，那邊的防務將由沈鴻烈負責。”自膠東煙台到濰坊一帶的海防任務原本是由22師穀良民所部在承擔，但因黃河防務告急，22師已被調到青城、蒲台至濟陽間承擔河防重任，而原本部署在即墨、高密等地的51軍也被李宗仁抽調到江淮，這樣一來，除了青島一帶尚有沈鴻烈幾千人的海軍陸戰隊外，魯東南和半島地區的海防已是空門大開眼下日軍北麵已打到黃河岸邊，南路日軍也過江沿津浦路南段北上，這南北夾擊的態勢已讓韓複榘感到岌岌可危，若再讓日軍從沿海登陸從東麵沿膠濟線橫插一手，那山東局勢非徹底崩潰不可儘管韓複榘已心生退意並做了相應準備，可從容撤退也是需要時間的。他之所以下本錢促使護衛軍出兵，就是想讓護衛軍吸引日軍兵力，以便第三集團軍能保存下更多的實力，也能退得更快、更遠。能有機會提前掌握膠濟公路沿線地區並進入膠東，這對護衛軍來說確實是件大好事。不過，杜義山仍皺眉說道：“若要我軍承擔如此大範圍的海防任務，那必須把臨沂劃歸我軍所有南麵不遠可是隴海鐵路，還與大浦港相接，一旦日軍從那裡登陸北上，我軍側後可就全在日軍攻擊之下。我們要掌握臨沂以確保後方”隴海線東端和大浦港都在江蘇境內，韓複榘雖然身為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卻也難以插手有關防務。而杜義山的顧慮雖有道理，但李樹春卻不願輕易放棄臨沂這個魯東南重鎮。“若貴軍能增兵黃河南岸，臨沂劃給貴軍也無不可。”李樹春堅持道。“除了固守現有防區外，我軍既要防備高徐公路以東，又要承擔膠東海防，最多再承擔張店到濰坊之間膠濟線及兩側防務”杜義山也作色道，“若是李先生仍要為難，那還是請回吧反正等日軍打過來後，我們照樣能抗日”李樹春實在有些受不了杜義山這種一言不和就掀桌子的談判風格，可形勢比人強，現在是他來求護衛軍出兵相助的，也隻得儘力避免談崩。“若杜先生所說能實現，那把臨沂劃給貴軍也無妨。”退了一步後，李樹春又急切問道，“但貴軍究竟能出兵多少？最快又能在何時出兵？”“我軍可出兵4萬，最快可在20日出兵高徐公路以東並膠東地區，21日出兵張店以北”杜義山回道。雖然護衛軍出兵確實及時，可4萬兵力還要分散在偌大區域，李樹春實在不看好護衛軍對日作戰前景。要知道，光黃河北麵第10師團和118旅團就有近4萬日軍，加上小鬼子還有飛機、大炮等重火力優勢，護衛軍以相同兵力又怎麼對付得了？不過，李樹春是為韓複榘到這邊來請兵的，可不是來幫護衛軍謀劃的。稍一思量，他便決定道：“這樣吧，茲事體大，我和張科長回去向韓主席彙報有關情況，張秘書長和郭參謀先留下與貴軍協商有關縣份交割事宜。等韓主席確定後，還望貴軍能及早出兵。”哪怕是日軍就要打過來，可一下子劃給護衛軍6個縣，並讓其進駐膠東和膠濟線張店至高密間區域，仍是事關重大。雖有韓複榘此前授權，可李樹春也不便擅斷，想回去請示一番再做確定。“買賣不成仁義在，李先生請便”杜義山不以為意地笑道。李樹春與張守經兩人離開後便準備返回濟南，但卻在泰安這裡遇到了匆匆趕來的韓複榘。“總司令，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李樹春詫異道。“萌軒，今天上午黃河北邊的日軍有異動。據探察到的消息，從天津方向開來多輛軍列，日軍正在增兵北岸小鬼子就要動手了”韓複榘匆匆解說了兩句，又急切問道，“你和那邊談的怎樣？張秘書長怎麼沒回來？”…,在鬆井石根的華中方麵軍於12月上13日攻占南京後，日軍大本營認為，此時應繼續在山東發動攻勢。因此便於12月18日早些時候向華北方麵軍下達了進攻濟南的命令。為了增強進攻力量，華北方麵軍司令官寺內壽一便將駐於平津地區的中國駐屯旅團步兵第2聯隊、炮兵聯隊配屬第2軍。同時，寺內又命板垣率第5師團所部向德州集結，以隨時配合第2軍作戰。雖然無法確知日軍行動方案，可那自天津開來的軍列和一隊隊從車上下來的日軍卻假不了，韓複榘也由此判斷出日軍渡河在即。“護衛軍已經答應出兵，不過他們提的條件也不低”一聽日軍將要動手，李樹春也緊張起來，便把同護衛軍談判的情況向韓複榘做了詳細彙報。“眼下日軍即將渡河，不妨先答應護衛軍那邊”韓複榘稍一思量，便做了決定，“等他們和日軍打起來，我們再相機而動若他們能和小鬼子打個兩敗俱傷，那最好不過”“總司令，這大敵當前，還是同舟共濟共渡難關得好若護衛軍敗了，武漢和戰區那邊又沒有增援，我們同樣也守不住山東”李樹春勸道。“萌軒啊，你就是太實在”韓複榘搖頭歎道，“蔣某人和李宗仁都釜底抽薪，靠不住。可這護衛軍也想從我們手裡搶地盤，也信不過啊”“隻用幾個縣的地盤，換來一支能幫得上忙的友軍，這在眼下來說是很合適的。”李樹春仍希望韓複榘改變看法。“護衛軍不承認蔣某人的中央政府，那他們又怎麼會承認我們這個山東省政府？萬一真的收複魯北失地，你以為他們真會把占據的11縣之外、那偌大地盤完完整整地交給我們嗎？”。韓複榘冷笑一聲，“吃到嘴裡的肉又怎能輕易吐出來？求那夥山大王幫忙，不過是眼下不得已罷了”李樹春仔細一想，也是喟然長歎，苦笑無語。若真如韓複榘所說，那第三集團軍恐怕隻有和護衛軍刀兵相見了。而當韓複榘和護衛軍打起來，老蔣勢必趁機插手山東。屆時，即便打敗了護衛軍，韓複榘也不見得能繼續掌握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