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長城抗戰,在座眾人便都搖頭歎息。何應欽的排兵布陣確實是處處設防,處處挨打的作戰計劃,根本談不到進攻和收複熱河、收複失地。除了作戰排兵布陣讓人詬病外,何應欽及北平的一乾大員們的行事作風更是令人瞠目。就在3月份,長城之戰緊張激烈的時刻,何應欽和參謀長黃紹竑卻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不時去玩玩高爾夫球,打打獵。在兩人同遊頤和園的時候,見昆明湖上有上百成千的野天鵝浮遊,竟置管園人的婉轉規勸於不顧,開槍獵殺。致使其後昆明湖再難見到野天鵝的蹤影。國戰期間,特彆是前線危機的時候,一方的指揮大員卻耽於嬉樂,這實在讓人無法不搖頭。而與此相比,何應欽指揮部的泄密情況更令人驚心。3月20日,何應欽覺得榆關方麵防守石門寨的何柱**過於突出,恐日軍突破冷口後斷其退路,便命令何柱國部後撤。但這一命令在第二天一早就在平津等地的日本報紙上刊登了出來。麵對國內報紙的攻擊,何應欽不得不信誓旦旦地向記者保證:“我軍此次對於灤東的軍事調動完全是為了戰略上的關係,絕無政治上的關係。”不誇張地說,何應欽指揮部裡給前線將士的命令和相關部署,處於敵對一方的日軍是清清楚楚。甚至連老蔣於24日秘密抵達北平召開軍事會議的消息以及老蔣在會議上所做的“要以現有兵力竭力抵抗,不能希望再增加援軍”的指示,也隔日便被日軍知曉。原本作戰布置就頗為失當,泄密又如此嚴重,長城抗戰又談何勝利?!北平的大員們是如此,南京來北平的要人們的行徑同樣讓人咋舌。3月24日,老蔣在召開完軍事會議後,便於當晚返回保定,並於第二天飛往開封。而留下來在北平處理有關事務的楊永泰,卻在參謀長黃紹竑的邀請下,當晚去北平著名的交際花楊惜惜家裡去玩,順便同各方的代表商量處理問題。一起去的還有東北軍方麵的於學忠、萬福麟、鮑文樾,山西方麵的徐永昌,宋哲元駐北平代表蕭振瀛。國戰期間,前方戰事未息,一乾黨國要人們竟然跑到緞庫胡同五號一個交際花的公館裡,在一片烏煙瘴氣中商量處理老蔣交代下來的軍國大事!楊惜惜的公館裡,有酒、有色、有財,或許正是這些原因才使得一乾要人們時常出入?後人閱史,見到此種記敘,憤慨之餘,心中又難免惡意中夾雜一些旖旎的揣測……長城抗戰期間,迫於輿論的壓力,南京當局和北平方麵雖然組織部隊奮起抗擊日軍,中下層廣大愛國官兵也不惜以身報國,血染疆場,但由於當局奉行“一邊抵抗,一邊交涉”的政策,猶疑不定,加上在裝備上又確實不如日軍,此戰敗局幾乎已經注定。廣大官兵的犧牲隻是當局用以謀求與日妥協時能體麵些的籌碼而已。實際上,“仗是為南京當局打的,為長官打的”觀點,在部隊中確有流傳,甚至軍、師級官長中也不乏其人。商震在其32軍139師黃光華部從冷口撤退時,見到從灤東一線後撤的東北軍,就說過“張學良都下野了,你們東北軍還打什麼勁兒?”……想起以前看到的原本曆史上的記敘,以及時下聽到的種種傳聞,趙振中心中就充溢著憤懣和無奈。不過,他知道在座的都是明眼人,閻錫山、徐永昌、楊愛源又都是當局大員,朱慶瀾雖說隻掛個航空建設委員會委員的名頭,可畢竟也是國民黨元老,因而也不便多說,隻歎道:“眼下這個樣子,好結果是沒指望了,壞結果倒肯定是有一個。隻看最終能壞到什麼程度罷了。”“趙先生,你和華美公司關係不淺,依你看,國聯和美國人就真的對日本人的行徑不做乾涉嗎?”受當局影響,心中對國聯和英美等國還抱有一份希望的楊愛源問道。,“日本人和英國人、美國人都是一丘之貉。區彆隻在於日本人吃相難看,英、美兩國吃相好看一些罷了。”趙振中苦笑道,“打鐵還要自身硬,我們一味軟弱、不抵抗,在列強眼中,那就是一盤菜,隻看到底誰吃,誰又吃多少而已。”趙振中的話讓楊愛源有些難以接受,便又問道:“這怎麼會?”“這是事實。”趙振中歎了口氣,又道,“實際上,日軍在九?一八能接二連三地對我國發動攻擊,與美國的支持有密切聯係。甚至日軍使用的軍火中,都有美國人的幫助。”九?一八之後,對日軍侵占中國東北的行徑,美國隻是口頭上略加指責便沒了下文,其代表就是史汀生的不承認主義。胡佛總統甚至宣稱:“日本方麵也有些道理。我們與它的友誼是由來已久,根深蒂固的。我們應該友好地考慮日本的處境……日本為保衛日僑生命財產的安全起見,對滿洲的進兵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是不能提出異議的。”在美國政府的支持下,日本三井集團以90多萬美元的價格購買了杜邦公司氨炸藥的配方。美國還把價值14萬美元的槍炮彈藥,600萬美元的軍工設備,7000萬美元的鋼鐵,1600多萬美元的石油賣給日本。而從1931年到1932年底,美國向日本供應了1.81億美元的軍火。此外,還有以摩根財團為代表的華爾街金融勢力,為日本提供了大量用於殖民開發我國東北的貸款。至於英國人,正謀求重新締結英日盟約,更是明顯偏袒日本。閻錫山、徐永昌、楊愛源、朱慶瀾聽了趙振中所列舉的那一串數字,震驚不已。“趙先生,美國和日本的這些交易,你是怎麼知道的?”徐永昌問道。其實不光是徐永昌,其他人也都心中疑惑。“美國人奉行新聞自由,除非是事關國家機密,否則,一般情況下,這些事情總會被新聞界給披露出來。而美日間的這些交易,在美國人看來都是正常的商業往來,報紙上都有過報導。”趙振中解釋完,又補充道,“望溪兄現在美國,朱先生和各位長官若是不信,和望溪兄聯係一下就可證實我所說的情況。”見閻錫山幾人看向自己,朱慶瀾便解釋道:“望溪是犬子的表字,在關外僥幸脫身後,不甘東北為日軍侵占,便在去年春天到美國考察工業和軍事情況,以期將來能有所作為。”得知列強對日軍侵略中國的真正態度,眾人一時默然。5月16日,在參加完通車典禮後,趙振中又在太原呆了一天。17日,趙振中讓李雲天與約翰森、道格拉斯留下,處理與山西方麵組建同蒲鐵路有限公司,以及華美銀行與山西方麵正籌備中的西北實業公司的合作等事項,自己則與劉成林、朱慶瀾、勞之常等人回到保德。就在趙振中回到保德後不久,19日,日軍占領密雲。此時,在日軍與北平之間的隻有14日晚奉命開到牛欄山一帶布防的59軍傅作義部。在上萬名當地勞動力的幫助下,各團、營、連按照傅作義的要求,在20日前搶築了相當規模的三線縱深配備陣地,還在陣地前挖出4米深的外壕兩道,外壕外麵另埋地雷,以對付日軍坦克衝鋒。為應對飛機轟炸,各連工事均分為上下兩層,炸毀上層,還有下層。各掩體內設有指揮部、彈藥庫、繃帶所、廁所等。前後陣地之間有四通八達的交通溝。並且,為對付日軍偵察機,陣地上都進行了偽裝,偽裝得甚至連人走到跟前也難於發現。傅作義部的這些工事準備,在隨後的作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使得該部的損傷大大降低。5月23日淩晨,日軍第8師團主力部隊趕到,由西義一師團長親自指揮鈴木旅團和川原旅團,以重野炮30餘門、坦克10餘輛和飛機15架,掩護步騎部隊向我守軍陣地發起猛攻。由於傅部準備充分,工事得力,日軍在飛機、火炮、坦克以及步兵的輪番攻擊下,整整一天時間,都未能突破傅部防線。,其間,上午8點左右,傅作義接到何應欽從北平來的電話,要他到北平去開緊急會議。傅作義因戰事緊張,抽不開身,便讓軍參謀長苗玉田代替前去。但在下午4時前後,雙方正處於激戰之際,傅作義接到何應欽讓苗玉田和其他人打來的4次電話,要傅作義部停止戰鬥。傅作義因兩軍膠著,自己不可能單方停戰挨打,未予執行。當晚7時許,傅作義正準備突擊隊夜襲敵軍營地,但此時黃郛在北平接受日方的停戰條件,何應欽隨即令傅部停止戰鬥,撤出陣地。惟恐傅作義不執行停戰命令,何應欽三次打電話,並派人持他的手令,讓傅下令撤退,否則軍法處置。接到命令後,傅作義氣憤難當:“這個仗打得太窩囊,這麼多官兵犧牲,換來的卻是停戰!陣亡的將士能瞑目嗎?”並質問道:“怎麼抗日還有罪?”麵對何應欽所下達後撤命令,傅作義明確表示:“隻有日方先撤,我們才能撤,否則我們決不後撤!”經何應欽派人與日軍交涉,最終決定雙方同時後撤。午夜時分,傅作義憤然下令撤兵。長城抗戰的最後一戰,就這樣宣告結束。此戰中,傅作義部陣亡官兵367人,受傷官兵484人。而據日偽報稱,日軍此役陣亡246人,受傷500餘人。在整個長城抗戰中,因為大刀逞威,特彆是《大刀進行曲》傳開後,29軍在各家報紙的追捧下,名氣最大;與日軍連續作戰兩個多月,打殘3個師的17軍,作戰最艱苦、最慘烈;最為乏善可陳的是東北軍各部,士兵空有血勇,但指揮實在差勁,加上組織、紀律上存在不少問題,因而不為人所重視;而最滑頭的要數商震,32軍頂到前線的隻有一個黃光華的139師;最為憋屈的要數傅作義,所部在與日軍交鋒中正打的激烈時,卻被何應欽叫停。31日,雙方代表在塘沽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塘沽協定》,在事實上承認了日本占領東北三省和熱河,並把冀東置於日偽勢力範圍之內。長城抗戰曆時80多天,中方僅第l7、第29、第32、第53、第67軍就傷亡1.8萬餘人,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個充滿屈辱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