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現在沈陽民眾逃難他鄉的比趙振中估計的還要多。昨天晚上,在聽到隆隆炮聲,見到北大營方向的火光後,很多人以為真的是演習,並沒太過在意。但當日本人在商埠開始肆虐,周昊等人開車在商埠橫衝直撞時,不少人發覺事情有些不對頭了。當淩晨3點兵工廠發生大爆炸,火球直衝天空後,沈陽的民眾徹底醒悟過來:這絕不是什麼演習!世界上沒有哪家軍隊演習會炸兵工廠玩的!明白之後,沈陽城內的民眾就開始亂套了,許多人連夜收拾行裝,準備逃難他方。而當商埠及城內幾家中外銀行地下金庫被炸後,混亂更加嚴重。既然連英國人、美國人的銀行都遭到破壞,那小日本進城後肯定會毫無顧忌,還不定怎麼對付中國民眾呢。擔憂之下,一些民眾連夜出城向新民及其他方向逃去。加上周昊、範子明等此前對迫擊炮廠工人假傳命令時傳揚的“日本人就要打進來了”、“日本人要在沈陽屠城”等說法,又隨著該廠工人及其親友口口相傳,進一步引發了年歲大點的民眾對旅順屠城的記憶和恐懼,逃難民眾的數量開始擴大。而當淩晨5點前後,飛機場、迫擊炮廠連番爆炸以及其後商埠的滔天大火,使沈陽城內的民眾,除了一些對日本人死心塌地的人和家財難舍的人外,再無人願意呆在城內。百姓們大道理懂得不多,但卻很實際:小日本既然連張大帥當年辦的廠子和官銀號都炸了,連商埠都燒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這還沒進城就鬨成這樣,要是進城了說不好真會象旅順那樣屠城。在城外的炮聲中,沈陽城及周邊幾十萬驚慌失措的民眾形成了一支浩大的逃難大軍,向著沈陽城外逃去。在原本曆史上,日本人占領沈陽後,許多民眾成了日本人刺刀下的順民。但這裡麵有兩個前提:一是日本人推進足夠快,民眾來不及逃離;二是日本人進來之前沒有多大破壞,很多民眾以為日軍的行動不過是演習,影響不到自己。而現在,日軍的推進被地雷陣以及趙振中等人的打擊嚴重遲滯;一係列的爆炸和大火又讓民眾認識到日本人絕不是在演習,因而,恐慌之下,絕大多數沈陽民眾結隊逃難也就不足為怪。對於沈陽民眾的逃離,負責奉天特務機關的花穀正自然很快就得到消息,而板垣、建川兩人也很快得到通報,但這幾人對此卻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他們不是不想阻止,而是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力量阻止。29聯隊幾乎全軍覆沒後,雖然多門二郎又率領第二師團的部隊趕到沈陽城外,但因為地雷陣的阻隔,多門所部一時無法直接攻擊到沈陽城,要想繞到彆處,那需要更多的時間。此外,在商埠中蔓延的滔天火勢,又讓日本人吃儘了苦頭。商埠大火蔓延後,燒得最歡暢的基本上都是日本人的產業。這倒不是說回祿特彆鐘愛日本人,實在是他們的習慣所導致。從本土搬到沈陽來興建家園的日本人,依然秉承其多用竹木結構建造居所的習慣,在很多日本商鋪和居處中,雖然有不少水泥、混凝土建築,但由木料、竹料為主體的建築同樣比比皆是。因此,大火一起,許多日本人逃命、救火都忙不迭,哪有閒心去越過雷區阻攔沈陽民眾逃亡?從平田口中得知沈陽城一帶變故的第二師團師團長多門二郎,在憤怒之下又命令從海城調來的野炮兵第2聯隊朝沈陽城開炮。在多門心中,隻要一番炮火過後,那些膽小的沈陽民眾肯定會逃回家中躲起來。卻不料,這番炮火更證實了此前日軍要屠城的傳言。想及20多年前日軍在旅順製造的屠城慘案,逃難民眾更加恐慌。儘管炮火造成了一些逃難民眾的死傷,但大家都有個“炮彈未必能落到自己頭上,回城等待卻是必死之局”的心思。因此,民眾逃離的速度反而進一步加快。何況,跑得慢了就要被炮轟,沒人敢不快!,在商埠大火,日軍開炮轟擊之後,臧式毅和榮臻完全確定日本人並非什麼演習。鑒於眼下沈陽城內民眾大多逃離,留下的一些政府人員和軍警也自人心惶惶,臧式毅和榮臻等人便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但有了幾個小時前張學良明確所說“不得抵抗”的命令在,幾人商量到最後,也隻是決定由榮臻帶領城內剩餘的軍警人員撤離沈陽,而臧式毅留在沈陽城內。沈陽城內的這種種變化,趙振中等人並不清楚。因此,當葉盛等人開著汽車來到沈陽城西8公裡處停下,派人潛到沈陽城內外探察時,得到的竟然是民眾大半逃亡,軍警撤離的消息。葉盛雖然有些意外,卻也鬆了口氣。畢竟,有濟南慘案的例子在,逃離的民眾越多,遭到日軍毒手的人就越少。不過,既然來了,那也不能空車回去,葉盛決定儘可能的將還在城內的那些大中學生給接走。普通民眾可以自主決定去留,軍警已經在榮臻的帶領下撤離,而大中學校的學生,特彆是住宿在學校的學生,卻要服從學校的管理,而學校則要看東北當局的決定行事。因此,相比之下,學生反而是離城較晚的。此前,葉盛曾去過東北大學,這次帶人潛入城中倒也算熟門熟路。在7月份,由梁思成組織的幾百名東北大學工科學生,趁暑假到同蒲鐵路修建現場和華美公司在保德興辦的產業中參觀學習,葉盛曾開車予以協助。有了這件事情做引子,葉盛以華美公司名義出麵去找東北大學校長寧恩承就容易得多。昨晚聽著日軍攻擊北大營的炮彈從東北大學上空呼嘯而過,東北大學的校長寧恩承就再未合眼。在接到遼寧教育廳廳長金靜庵指示要管好學生的電話後,他連夜進行了一係列的安排,並在清晨6點左右召開全校師生員工大會,說明眼下情況和學校所做的安排,以穩定人心。當葉盛帶著兩人出現在寧恩承麵前說明可運送學生撤退時,寧恩承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們那裡真的有130輛汽車來運送學校師生?”寧恩承上下審視著葉盛,“可我怎麼能相信你?”“寧校長,或許您記不得我,不過我在7月份來學校接一些同學去山西學習的時候卻見過您。”葉盛誠懇地說道,“我們趙先生和梁教授關係不錯,再說,這關係到華美公司的聲譽以及學校眾多師生的安危,還請您相信我一會。”此前在校長室聽寧恩承布置對學生安排的學生管理員金陟佳卻對寧恩承說道:“校長,這個小夥子我有印象,7月份他確實來學校接過學生。”葉盛見有人為自己證明,心中一喜,趁機說道:“我們把汽車都停在城西8公裡外,隻要寧校長組織學校師生到了城西,我們就可乘汽車離開。”寧恩承見來人沒有問題,又有汽車可運送師生逃離沈陽,心中也放鬆下來,微笑著說道:“你們能提供這樣的便利,這確實很好。不過,為什麼華美公司的汽車隊會來接我們?”“寧校長,現在還是抓緊時間吧。”葉盛急道,“等我們上了車,我再詳細和您說怎樣?”“那好,我們這就去集合全校師生。”寧恩承也不再多問,點頭同意。這個時期的東北大學,有三千多師生,不過有幾百人去山西學習,被李雲天以遼寧水災,交通不暢為由滯留在平津一帶,還有家在沈陽一帶已隨親友逃難的幾百師生,現在全校加上校工也就兩千六、七百人。這些人,用130輛載重5噸的汽車來運輸,綽綽有餘。甚至寧恩承在和葉盛商量後,又與馮庸協商,將馮庸大學裡現在剩下的700多師生一起帶走。一通忙碌後,寧恩承、馮庸、葉盛帶著去掉學生裝束,穿著各異的3400多師生,分批穿越過遭受炮火轟擊的沈陽城區,來到城西停車處。等全部人員上車後,已經是10點多了。葉盛不敢過多停留,隨即率領整個車隊向台安奔去。,就在葉盛等人離開不久,被多門從鐵嶺調來的日軍第2工兵中隊正加緊在沈陽周邊排雷,攻占北大營後的第2、第5兩個守備大隊在稍做休整後又向城東10公裡外的東大營攻去。而抵達沈陽附近與多門等人會合的本莊繁在聽了多門、平田、板垣以及花穀正的報告,並與建川美次會見後,一臉的凝重。“平田君,你確信你的士兵聽到敵人淩晨戰後呼喊‘烏拉’?”本莊繁再次確認道。“司令官閣下,雖然我部士兵聽不太懂俄語,可是記住幾個詞還是沒問題的。”平田肯定道,“當時,對方以為把我們的那一路士兵全部消滅了,加上又處於黑夜,也就沒注意到我部仍然有士兵躲藏起來。對方在取得戰鬥的勝利後高呼口號也符合他們的習慣。”那幾個逃進雷區趁黑夜躲避起來的幸存日軍給平田送來了第一手消息,而平田的解釋確實合情合理。“司令官,花穀正少佐在早上曾對我說起過他們的一個發現,你不妨聽聽他們的看法。”建川美次建議道。“哦?有什麼新的進展嗎?”本莊繁拿眼瞟了瞟花穀正。此前聽了平田、板垣的報告後,本莊繁對奉天特務機關的工作極不滿意,也就沒顧得上搭理花穀正。“報告司令官,我們從昨天駕駛汽車衝擊帝國僑民商鋪後的爆炸殘餘中發現,那些人都是俄國人。”花穀正報告道,“經過辨認,發現他們基本上都是曾在奉天出現俄國無業者。因此,我們認為,從昨夜到淩晨,帝國在奉天所遭受的損失,肯定與蘇聯密切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