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蕭元景很清楚徐知行打的什麼主意, 從一開始主動找來談“交易”, 再到如今, 他心中跟明鏡似的。無非就是覺著太子無能,可伯恩侯府早就將秦王給得罪透了, 斷沒有倒戈到那邊的道理, 所以隻能將他給拉下水。旁人總說徐知行這個人薄情寡義, 蕭元景倒是真見識了,要知道他那親妹妹可是太子妃,可他也不管不顧的,絲毫不妨礙背後捅刀。不過長遠來說, 若太子事敗, 屆時遭殃的就不止徐知音, 連帶著整個伯恩侯府都要受牽連。他這也算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有幾分眼力和決斷的。隻不過蕭元景可沒準備事事依著他的意思來。徐知行見蕭元景不答,算是坐實了猜測, 頓時覺著荒謬得很。先前他嫌棄太子無能, 任是怎麼出謀劃策也扶不起來, 故而選擇了及時止損, 想要利用南雲的身份做做文章,將寶壓在了蕭元景身上。在他看來,蕭元景平素裡不顯山不露水,可本事卻是有的,再加上皇上向來偏袒,若是真下手去搶奪儲君之位, 贏麵還是很大的。徐知行甚至都替他籌劃好了路線,躊躇滿誌,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敗在了起步——蕭元景竟然要為了薑南雲,棄大局不顧。何其匪夷所思!就算太子那個沉迷美色的草包,關鍵時候尚且知道以大業為重,怎麼寧王這個平素裡清心寡欲的,反倒著了道?徐知行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料到蕭元景他竟是個用情至深的。“您……”徐知行簡直不知說什麼好,畢竟尊卑有彆,心中想的許多話都是不能當著蕭元景的麵來說的,沉默片刻後歎道,“王爺是個聰明人,應該很清楚怎麼做最好,為何非要放著平坦的捷徑不走?”若非是顧忌著身份,徐知行簡直想問一問蕭元景有什麼毛病?當初徐知行還在替太子辦事時,心思都用來對付秦王,原本倒是勢均力敵隱隱占上風,可總是會橫生枝節,再加上太子不中用,數次鬨到狼狽收場。他起初是以為秦王有什麼暗藏的勢力,又或是身邊有內奸,可數次排查無果。吃了許久的虧之後,他才將注意力落到了蕭元景身上,陡然大悟,許多捉摸不透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正是因為知道蕭元景的本事,也覺察出皇上心中的偏向,他才會冒著風險倒戈,結果卻又被擺了一道,簡直是有苦說不出。蕭元景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笑了聲,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這不是唯一的路子,殊途同歸,也沒什麼不可。”徐知行並沒被他三言兩語給敷衍過去,轉而又道:“恕我愚鈍,不明白為何如此……難道就因著您那位側妃心懷芥蒂?”“是,”蕭元景沒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她不想認回侯府,那我就不會勉強。”徐知行:“……”他是個素來薄情的人,爹娘親眷都未曾放在心上,就更不能理解為了個女人如此了。就算蕭元景已經將話說得明明白白,但徐知行並未就此作罷,沉默片刻後又試圖勸道:“縱然是不想認祖歸宗,請她與父親見上一麵,總不是什麼難事吧?”以伯恩侯如今的態度,隻要南雲能開口求上一句,他就能扔掉那些顧忌,轉而投到蕭元景這邊來。徐知行捫心自問,這算不得什麼苛刻的要求,卻不料蕭元景竟仍舊沒應。蕭元景毫不猶豫地說道:“這件事情從長計議就是,不要將她牽扯其中。”以蕭元景的本事,若真是下定決心想要拉攏人,並不難,無非就是多費些口舌、時間罷了。他有這個底氣,也願意為了南雲犧牲一部分利益,甘之如飴。徐知行也很清楚這一點,隻是他著實難以理解,為何要放著捷徑不走,自找麻煩。但見蕭元景的態度十分堅決,並無半點轉圜的餘地,徐知行也隻得作罷,歎道:“既然王爺執意如此,那我也沒話說,隻能回去再替您斡旋一二。”蕭元景含笑道:“那就多謝了。”徐知行道了句“不敢當”,搖頭苦笑了聲,又同蕭元景商議起了朝中之事。事已至此早就沒有回頭路,他自個兒上了“賊船”,也隻能走下去。好在蕭元景在旁的事情上很有分寸,知輕重,有些話不用挑明彼此就能會意,實在是輕鬆得很,比那位草包太子強了不知多少倍。等到一番長談後,徐知行喜憂摻半,起身告辭。蕭元景親自將他送出了正院,而後便轉身去了風荷院。這幾日來,南雲嘴上雖沒說過什麼,可總是無精打采的,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蕭元景見了也覺得無奈,可這事並非是三言兩句就能開解了的,他也隻能陪在一旁,等她自個兒慢慢走出來。蕭元景到風荷院時,南雲正在廊下抱著雪團喂菜葉,見他來了,動了動唇角露出點笑意來:“事情料理完了?”“是啊,”蕭元景也不講究,隨意在廊下一坐,順手摸了把雪團,又“嘖”了聲,“越來越胖了,再這麼下去,能不能跑得動都另說。”雪團耷拉著眼,專心致誌地吃著自己的菜葉子,也不理會。倒是南雲被他這話給逗笑了,輕輕地將雪團放在了地上:“它懶得很,這麼久以來,我就沒見它跑過幾次。”頓了頓後,南雲又遲疑道,“方才來見你的,是伯恩侯府的人?”蕭元景替她捏下了衣裳上沾著的兔毛,偏過頭去掃了眼白芷,而後向著南雲笑道:“不過是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你不必多想。”相處這麼久,南雲對蕭元景的態度再熟悉不過,先替白芷辯了句:“你彆嚇唬她,是我讓人去問的。”隨後又追問道,“伯恩侯府遣人來,還是為了我的事情,對吧?”在這侯府之中,蕭元景給南雲的權利很大,眾人都知道王爺寵愛側妃,從不敢瞞她。蕭元景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如今倒是“自食其果”了。“是,”蕭元景歎了口氣,如實道,“伯恩侯仍舊是想讓你認祖歸宗,再不濟,見他一麵也行。”南雲垂下眼,沉默下來。蕭元景又道:“我已經替你回絕了。”南雲雖也想將此事拋之腦後,可這兩日卻一直忍不住會多想,朝局之事她是不大熟悉,但基本的關係還是能理得清的。徐知音嫁給了太子,變相將伯恩侯府與東宮綁到了一起,可太子與蕭元景一向是不對付的。若伯恩侯真認回了她,那又會如何?此事牽連甚廣,伯恩侯為何還要一意孤行?她應或是不應,會對蕭元景造成什麼影響?……蕭元景見她滿眼猶疑,抬手遮了她的眼,低聲笑道:“阿雲,彆再想這些了,你信我就是。”見南雲欲言又止,他又豎起食指抵在了她唇上,語氣輕快地說道,“你那鋪子怎麼樣了,可收拾妥當了?名字可想好了?不如我來給你題個匾額吧。”蕭元景並不想讓南雲在這上麵耗心思,一來是為了她好,二來也是自己的私心。在旁的事情上他可以坦誠,可牽扯到那些個朝局爭鬥,他總是不想讓南雲知曉的。南雲怔了會兒,心中千回百轉,最後還是抿唇笑了聲:“你若是不提,我險些都要忘了。曉玉這幾日也沒來給我彙報進度,等明日我親自去看看好了。”兩人就這麼岔開了話題,不約而同地,誰也沒再提此事。及至第二日,南雲一早起來梳洗了,同蕭元景一道用了飯,便出門去看自己的鋪子了。她打扮得素淨,並沒塗脂抹粉,素麵朝天地出了門,身邊也隻帶了白芷一人。等到了鋪子那邊,南雲方才發現桑榆竟也在。“你怎麼來了?”桑榆抬手掩了掩唇鼻,拉著她向外走去,“裡麵正在做木工裝書架呢,你就彆進去湊熱鬨了。”及至出了門後,桑榆撣了撣衣裳上的塵土與木屑,這才得以打量著南雲一眼,隨即驚訝道:“你這幾日莫不是身體不適,生了場病?先前重陽見你的時候,還神清氣爽的,怎麼突然就這副模樣了?”南雲前幾日都沒能睡好,再加上未施脂粉,氣色的確算不上好,但也沒桑榆形容得這般誇張就是。她抬手替桑榆拂下了發上沾著的木屑,若無其事地笑道:“不過是沒睡好罷了。”桑榆將信將疑:“果真?”自小到大,南雲有什麼事情都是會告訴桑榆的,並不瞞她。可這件事與往常不同,她猶豫再三,到底還是沒說出來,隻搖了搖頭。桑榆倒也能看出她有心事,但見她不願說,便沒勉強,隻是轉而笑道:“可巧今日閒著,你既然出來了,那咱們就四處逛逛好了。”南雲扒在門口又向鋪子裡望了眼,隻見其中的確是亂糟糟的,便沒進去湊熱鬨,隨著桑榆離開了。“曉玉今日有旁的事,便托我代她來這邊監工。”桑榆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我方才大致看了看,大半都已經做好,過了這兩日就隻剩下些細致的活,再過個十來天就徹底收拾妥當了。”南雲點點頭:“倒也不急,慢慢來就是。”左右無事,南雲也不急著回府,與桑榆邊走邊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些閒話,權當是打發時間,也免得獨自一人時總是胡思亂想。及至到了金玉樓前,桑榆停住了腳步,神情有些猶豫。難得桑榆會對首飾感興趣,南雲直接挽著她的小臂向裡走去,含笑問道:“想要什麼?”“我自個兒是沒什麼想要的,”桑榆與尋常姑娘家不同,平素裡並不看重這些,懶懶散散地隨著南雲往裡走,解釋道,“隻不過你也是知道的,再過些時候大哥就要成親,我娘就想著給未來的嫂子添個首飾,索性就大方一次。”以桑家的家底,若非是這樣正經的時候,也不會到金玉樓來。桑榆說這話時並沒什麼窘迫,她一向就是這樣的性情,坦然得很。南雲笑了聲:“我替你參詳參詳……”才剛一進門,南雲就見著了正下樓的徐知音,兩人目光對了個正著,原本到了舌尖的話生生地卡在了那裡。有那麼一瞬,她簡直想要轉頭走人。南雲與徐知音原本就不對付,在知道了所謂的身世之後,再見著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仿的臉,心情愈發複雜起來。“怎麼了?”桑榆奇怪道。南雲垂下眼,低聲道:“沒什麼。”她並不想與徐知音起爭執,隻盼著這位也能知情識趣點,彆找不痛快。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日萬(插上我的f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