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覺非!心裡麵的冷意瞬間就冒了出來, 像是忽然之間被無邊的冰原所覆蓋, 陸錦惜瞳孔驟然縮緊了片刻, 早先那種詭異鵝隱約的預感, 終於瘋了一樣湧出!他的目的,這才是他的目的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強迫著自己鎮定了下來,她站著,從一個較高的角度俯視著對方。但對方不為所動。男人始終是從容的。儘管她偽裝得不錯,掩飾得也算好, 可落在他眼中,依舊是一種驚弓之鳥的情態, 簡直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門一樣。這竟讓他心裡麵不由冷笑了一聲。“你能猜出什麼意思,那便是什麼意思了。”男人將那粥碗推到了她麵前, 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仿佛也根本不將她的反應當一回事。“看你這樣緊張, 想來昨夜那些話都是真話了。”與顧覺非有私。是他的相好。好一個“大將軍夫人”!他眸間的神光,越發幽淡,開玩笑一般道:“你說待那小子逃出去,把這事兒告訴了顧覺非,我若要個三五萬銀子做贖金, 他舍不舍得出呢?”“你是為了錢?”陸錦惜沒有坐下。她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坐下了,便是要講和。但站在這裡,站在這人麵前,又憑空矮了一截, 不自在到了極點。但男人也不管她站著還是坐著,隻道:“不是為了錢,還能是為了什麼呢?原本隻是跟南盛隆昌合作,偶然之間才發現保定來了貴客。我等都是亡命之徒,哪裡能白白放過這個下手的機會呢?要怪,隻能怪夫人自己倒黴了。你的人先來跟蹤我的人,才被發現了。可見,這世間福禍相依,誰也料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所以我勸這些日子,夫人還是乖乖待在這裡,不要動什麼不該動的心思,畢竟刀劍無眼,所傷了夫人,在下也會頗覺可惜呢。”可惜?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會覺得可惜?陸錦惜可不覺得眼前這人會是什麼憐香惜玉之輩,更不是那種會被一個“色”字迷惑了神智的庸人。他的話都說得很明白,可偏偏她無法從中判斷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知道得實在是太少了。既不認識這個人,對他和他的手下也一無所知,甚至判斷不出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逼仄。就像是被人埋進了井口狹小的深井中,伸出手來隻能探著一線天光,卻根本看不清天空的模樣,周遭更是一片讓人心悸的黑暗。一如眼前此人。分明是明明白白站在這裡,可卻猶如一團迷霧。陸錦惜凝視他半晌,慢慢道:“你說你是亡命之徒,可我卻不知什麼混跡在山野之間的山匪能熟知京城的情況,且有這般非凡的談吐。閣下所謀之事,必定不小。”“哈哈,那便隨夫人猜去了。”說什麼“非凡的談吐”,他是一點擔憂都沒有,全當是她誇獎了,所以非但不惱,反而還笑了起來。“我還有事,先出去了。夫人在房中若有什麼事情,隻管向外麵喚一聲,有人守著的。”這不是告訴她有事可以喊人,而是告訴她,想逃跑的話還是省省吧。陸錦惜不笨,聽得出來。她看著對方直接起了身,向門外走去。這破舊的屋子,也就尋常高度。陸錦惜自己待在裡麵的時候不覺得,此刻看他昂首闊步地走出去,頭幾乎都要頂到門框上,背影是一派的高大且威重。也不知怎麼,心裡忽然就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於是,在他即將步出房門的那一刻,她脫口而出問道:“你以前認識我嗎?”“……”腳步驟停。男人那一道背影正好逆著光,這一時間隻被那明亮的天光鍍上了一層亮邊,看著竟有一種仿服深藏在記憶與時光深處的沉凝,還有……危險。門外麵是一片山野,遠處能看見雨後的晴空與峰巒的輪廓,周遭還有一些散落的房屋,但都很破敗。他放遠了目光,看了許久。然後才收回了目光來,似乎要回頭,但最終沒有回頭,隻低低地笑了一聲:“算不上認識。”說完,便邁步出去。那身影向旁邊一轉,很快便消失了。陸錦惜聽了,卻是百般迷惑:什麼叫,“算不上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