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裡,工作人員們邊忙著手上的工作, 邊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劇組停工的幾日間, 圈子裡風雲突變, 他們的劇組就仿佛成了一個大瓜田, 可惜他們這在瓜田邊住著的卻一絲先機都沒占著。以瀟一下車就收到了大批注目禮。一路過去都有人朝她打招呼, 許多都帶著探究的意味,她照單全收, 一個挨著一個回招呼, 還把一大早出門買回來的水果分給了眾人。“你看見剛剛那些人的眼神沒?”回了化妝室,袁俏邊化妝邊道,“看起來各個巴不得在片場給你開個記者會。”以瀟看著手機裡的聊天記錄,笑笑沒說什麼。所以說道聽途說最不可信,這傳的什麼東西, 要不是指向性太明顯, 她都認不出裡麵說的是自己。正想著,門被敲響, 工作人員探進頭來:“袁俏姐,您好了嗎?馬上要開始拍攝了。”“好了, 馬上來。”袁俏應完起身, 順便把旁邊椅子上的毛毯丟到以瀟身上,“剛剛在車上把你吵醒了, 你繼續睡吧,外麵有助理幫著就行。”“算了。”以瀟把毛毯放到一邊,“我跟你一塊出去。”走出休息室, 她在拍攝現場看了一圈,才終於找到想找的人。沈終意坐在角落,垂頭斂眼,拿著筆在劇本上寫寫劃劃。似是感覺到她的視線,他忽然抬眼,兩人對上了目光,還沒等以瀟反應,他立刻起了身。沈終意腿長,沒幾步就走到了她麵前。袁俏十分識趣:“我先去跟諾……許影帝聊會天。”沈終意嗯了聲,待人走後,才問:“怎麼來這麼晚。”“晚?我是按約定時間來的沈導,可沒遲到。”以瀟問,“坐在那乾嘛,裝憂鬱?”沈終意笑了:“因為換了演員,要重新修改劇本。”她一愣:“換演員需要修改劇本?”“嗯。換來的人風格和陸佳不太一樣,形象換了,有些表達形式就要變。”以瀟隻聽說過演員配合劇本,還從沒聽過劇本配合演員的,倒是新鮮。怪不得新演員今天沒來,原來是劇本還沒修改完。沈終意腦袋上的繃帶已經解了,她多看了幾眼,問:“……你的腦袋,還疼不疼啊?”“疼。”沈終意麵不改色,“你給我揉揉?”“這裡是片場。”看出對方的調笑散漫,她罵,“彆老不正經的。”沈終意眼睛一眯:“老?”“……那個,導。”小輝硬著頭皮過來,提醒道,“還有五分鐘就要開拍了。”“嗯。”沈終意道,“去給她拿張折疊椅,放在我身邊。”以瀟忙道:“不用,我坐那張小椅子就行。”沈終意皺眉:“你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黑眼圈。”“……那是我今天沒化妝。”說完,以瀟半開玩笑地問,“而且,我如果睡著了怎麼辦?”“那就讓所有人聽你打鼾。”小輝:“……”以瀟一聽就想起高中時,沈終意把她從課桌上拍醒,表情冷漠,語氣冰涼:“同學,你能不能不要打鼾了。”……是她和沈終意少數的不愉快回憶。“……胡說八道,你才打呼嚕!”丟下這句話,她越過他們,自顧自坐到了導演座位旁邊的小椅子上。——五分鐘後,準時開拍。因為許久未開工,演員們的情緒不對,第一條拍了三遍都未過。以瀟看了身邊人一眼,果然,沈終意的臉色已經變臭了。“能不能拍?不能拍就回去。”沈終意道,“你看看你們兩之間的距離,都能塞下三個人了,怎麼,留給我站的?”許諾然立刻道:“抱歉,沈導,再來一鏡?”終於,這一鏡順利過了,兩人離開布景區的速度都極快,臉色不太自然,以瀟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她拿了杯水,遞給袁俏:“怎麼了你?心不在焉的。”“……沒事。”袁俏道。一上午拍完,工作效率不高,但至少比第一鏡時好得多。午飯時間,以瀟拿了盒飯,一個回頭的功夫,手上的盒飯就已經被人拿走了。沈終意兩邊手均拿著一份盒飯,其中一隻的手指頭上還勾著保溫盒:“過來。”看來是要給她偷偷加餐。又是一堆目光掃射過來,以瀟倒不在意,笑吟吟地跟上他,還吹了聲口哨。沈終意聽見了:“你是流氓嗎?”“我是呀。”兩人一路去了沈終意的休息室。沈終意的保溫盒裡是高湯。他打開後,直接推到了她麵前,以瀟問:“你不喝?”“還要過兩周才能喝。”她登時想起自己被醫生訓斥的那幾句,噤了聲,低頭乖乖吃飯。“你什麼時候回老家拜年?”沈終意忽然問。以瀟搖頭:“還不知道,我媽沒說。”“大概去幾天?”“嗯……”她咬著筷子,含糊不清,“一、一整個年假吧。”以前都是這麼個安排,畢竟親戚實在太多了,又都不在本地,她每年的年假幾乎都耗在拜年上。對麵的人立刻停了筷子。“不能早一點回來?”他問。以瀟如實道:“不能。”隻有因為拜年請假的情況,還真沒有提早拜完年的。沈終意悶悶地嗯了聲,沒再說話。以瀟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動靜。沈終意顯然也聽見了,他起身拉開門,看到外麵的情況後,表情微沉。“沈導,方便嗎?”一道熟悉的女聲傳進來。不等以瀟反應,門就已經被沈終意反手關上了,所有雜音都被他隔絕在了門外。以瀟想也不想便起身去開門,沈終意仍站在原地,寬厚的後背把她所有視線都擋得嚴嚴實實。“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嗎?”以瀟挑眉,她就說耳熟呢,原來是陸佳。也不知對方哪打聽來的開工日期,上門堵人來了。聽見開門聲,沈終意直接道:“沒時間。”陸佳:“……就一會。”以瀟踮起腳來看了眼,隻見陸佳今天素顏朝天,她年輕,皮膚很好,素顏也並不醜,現在眼眶紅紅的,還咬著下唇,可以說是非常我見猶憐了。沈終意:“沒時間,請你離開,不要耽誤劇組拍攝進度。”陸佳還想說什麼,看見了沈終意身後的人,她話鋒一轉:“以瀟姐,方便聊一聊嗎?你應該不忙吧?”“……”沈終意還準備說什麼,以瀟先一步拉住他衣袖:“不忙,進來吧。”三人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齊齊進了休息室。陸佳看到桌上兩個人的碗筷,心裡自嘲一笑。她就說沈終意怎麼會對以瀟這麼特殊,原來他們高中就搞在一起了。她當時也是被氣急了,一時間沒有多想,拍了照就發給了媒體渠道,心裡隻想著把以瀟搞臭——半夜跑去導演房間,裡麵能做的功夫太多了。甚至還能把袁俏拉下水。“找我有事?”以瀟坐回原位,問。“既然大家都還要忙,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陸佳道,“需要多少錢,你才願意了結我們之間的事情?”以瀟先是一愣,而後覺得好笑:“照片都已經發出去了,現在來和解,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了?”陸佳看向沈終意:“沈導,您說吧,多少錢才願意取消對我的起訴?”以瀟驚訝地看向沈終意。沈終意反問:“我看起來很缺錢?”陸佳咬唇,沒說話。“錢是個好東西,你拿去請個好一點的律師吧。”陸佳又求了十來分鐘,沈終意絲毫鬆口的意思都沒,她紅著眼,隻能作罷,轉身就想離開。“等等。”以瀟叫住她。在剛剛那點時間裡,她已經把事情聽明白了,道,“雖然他不缺錢,但你也不是沒有能補償的地方……”沈終意挑眉,有些意外。以瀟:“就看你願不願意了。”陸佳狐疑道:“你說。”“一直聽聞你父母在圈內人脈廣泛。”以瀟對她笑得很親切,就仿佛兩人從未有過不愉快,“你也知道,《凶手》題材比較敏感,到時候過審,指不定要被怎麼剪。不如你回去問問他們,有沒有什麼辦法?”沒想到是這件事,陸佳有些猶豫,她父母並不好說通,尤其這次的事,更是讓他們大發雷霆。以瀟繼續道:“隻要你點頭,他絕對不會起訴你,還會讓人把熱搜撤了。”陸佳咬牙:“……行,那就這麼定了!”說完,她立刻頭也不回就走了,生怕以瀟忽然反悔。等人走後,沈終意皺眉道:“我不需要那些。”“你不明白。”以瀟繼續喝湯,“你是沒看到國內的刑偵電影都被剪成什麼樣了,前兩個月上映的那一部,生生沒了半小時的時長,最後還得補拍填上去,才能上映。”她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她怎麼說都是個姑娘,這次的事也夠了。”這事沈終意一旦參與進來,她就有了顧忌。就陸佳這種家世,若是把對方逼急了,隻能是兩敗俱傷。而且陸佳的新聞掛到現在,該丟的代言等通告也都丟得差不多了。沈終意嗯了聲:“你說了算。”吃飽喝足,沈終意看了眼腕表,起身道:“你睡一會。”“等等。”以瀟忙站起來,雙手在口袋裡摸索,她臉頰一側輕微鼓起,裡麵是剛剛吃下去的薄荷糖,“吃顆糖清清口。”誰知她翻了半天,都沒找出糖來。敲門聲響起:“沈導,馬上要開拍了!”以瀟道:“算了,可能我吃的是最後一顆了……你去吧。”沈終意看著她:“你明明還有。”她抬頭,疑惑道:“你看到了?在哪?”沈終意道:“張嘴。”“……”她立刻明白過來,耳朵驟然發熱,門外,小輝還在敲門:“沈導?”以瀟:“這是在片場,不太好吧……”她話還沒說完,沈終意就俯身覆上了她的唇。他唇舌靈巧,不費半點力氣就在她口腔裡橫掃一通,然後舌尖一勾,那顆已經被含化大半的薄荷糖就這麼到了他嘴裡。糖到嘴後,他便迅速起身,仿佛真是來取糖的。以瀟嘴裡隻剩下薄荷味,她臉頰帶粉,氣道:“……你是土匪嗎?!”“嗯。”沈終意嘗著嘴裡的薄荷甜味,“流氓土匪,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