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籽心慢慢地垂下腦袋。是啊。四十萬。就算陳楚硯真的想賣掉她,還會有另一個人出四十萬的天價來買一個毫無價值的她嗎?四十萬……已經能買四十個葉籽心!除了陳楚硯這個奇怪的男人,再也沒有人會出四十倍的價錢買一個毫無意義的她……“天啦嚕,小葉子!”宮妍微微有些抓狂,“你就不要再說楚硯會買掉你這件事了,完全是你自己的臆想,太沒有譜啦!”“對啊,小葉姑娘,你大概不知道你旁邊的這位陳楚硯陳大公子是做什麼的吧?”杜光策大口大口地吃菜,他認真想了想,“唉!我就不和你說他到底是做什麼事業的了,現在說了你大概也不懂,而且也很難簡而化之,總之——”“他在京城有錢人的圈子裡是這個——”杜光策立刻豎起了大拇指。“至於買你的四十萬,對於那些刁民來說是全村搶,但對於他來說,就是這個——”杜光策隨便從野炊用的小桌子上撿了一個不知道誰吃剩下的殼,連看都沒看都丟進旁邊的野草叢裡了。葉籽心:“…………”她呆呆地看了看消失於野草叢的殼,又呆呆地看了看陳楚硯和杜光策,弱弱地說:“什……什麼意思……?”“嗨呀!”宮妍不以為然,“意思就是‘不值一提’!沒事的哈,小葉子,你不要總胡思亂想,相信我,楚硯不會賣掉你的,就算有那麼一天,也是他放你自由的離去,四十萬對於楚硯來說算個什麼事兒啊,他現在的身家後麵早就不知道多少個‘0’了,所以你一百個放心!”葉籽心愣愣地“哦”了一聲。四十萬……不值一提……身家是後麵不知道多少個‘0’……葉籽心雙目無神,直勾勾地盯著陳楚硯的側顏——這個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足足可以買四十個葉籽心的天價……竟然被說為是“不值一提”???他果……果然和她是天上地下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宮妍吃的非常少,她已經放下碗筷,對陳楚硯說:“你到底準備拿小葉子怎麼辦啊?過兩天我們就過去了,楚硯,現在和以前的情況都不同。小葉子不是一樁冰冷的生意,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至少,現階段的她,衣食住行需要你這個‘哥哥’來幫她安排,不然她就會死——”陳楚硯微微皺了皺眉,用眼角的餘光甩向宮妍。宮妍立刻閉上了嘴。她當然知道她已經惹到了他——這個非常有主見,且獨斷專行的男人!就像他當初毅然決然的和家裡決裂,毅然決然決定白手起家,他沒有靠過任何人,他的人生也不需要旁人來插手來多嘴。可是……和她剛剛說過的話一樣,眼下不是一樁生意,而是關乎到葉籽心這個大活人,萬一陳楚硯真的準備對葉籽心進行“放置py”,那麼——宮妍的口氣明顯軟了下來,甚至有些祈求了:“楚硯,你不要總是把所有事情都悶在心裡好不好?一個人扛著所有的事情,真的很累的,你可以相信你的朋友們。如果你家裡那邊實在困難的話,隻要你說出來,我們可以幫你解決的,到時候就讓小葉子到我那裡去住,或者你分給她一套房子,讓她先住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陳楚硯輕輕放下了筷子,動作流暢地甩開打火機,指尖夾著香煙貼在唇瓣上——當打火機的火苗撩過香煙,屬於尼古丁的味道便蔓延了出來。彆說和他比較熟悉的宮妍和杜光策他們了,就連被他剛“買”回來沒幾天的葉籽心都能感覺出來——他用動作宣告他的情緒,他在無聲地表達不滿。宮妍再也不敢說下去了。誰讓她就是喜歡他這個古怪的脾氣呢……***葉籽心一連跟著他們在小興安嶺的末梢地段探險了兩三天。是真的在“探險”,亦或者可以說是“冒險”。沒有導航,沒有向導,隻有一張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手繪地圖,簡潔的有些過分……葉籽心覺得他們沒有在深山老林裡迷路,或者遇到幾個猛獸直接送命,已經是上天保佑了!她是徹徹底底地明白了為什麼宮妍評價陳楚硯為“野男人”……這也太“野”了qaq一路上他們采了不少的標本和野生植物,杜光策一共拍了幾萬張的照片,他們就這樣“愉快”地結束了這場“跌宕起伏”的旅程。沒什麼多餘的爭議——和來的時候一樣,回去的時候葉籽心還是被陳楚硯抱在副駕駛位上。***到達葉籽心熟悉的地方,天色已黑。寂靜的荒野裡隻有一輛越野奔馳車在急速飛馳。葉籽心側坐在陳楚硯的左腿上,直愣愣地望著一片漆黑的車窗外——隻憑借月光,她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分辨出地段。她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輕聲呢喃:“快到了……”主司機小何開累了正在後麵和宮妍等人並排睡覺,正在開車的是換班司機杜光策。陳楚硯和杜光策對視了一眼。杜光策領會了陳楚硯的意思,他特意繞過了那個讓葉籽心充滿噩夢的村子。二十分鐘之後。葉籽心知道,她這次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地將那幾年的噩夢歲月甩在了身後。可是她的未來……又會是怎麼樣的呢?一片迷茫。她還能有一個正常的未來嗎?“你……”陳楚硯那又低又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他的語速很慢,懶洋洋的,“你想找你的父母嗎?”葉籽心猛地側過臉。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黑暗中,她甚至能感覺到和他呼吸交融。葉籽心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也不知道……”陳楚硯低低地笑了一聲,可他的聲音中卻沒什麼笑意了,“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找父母?”葉籽心慢慢地低下臉。因為顛簸,她額前的絨發一直若即若離地戳著陳楚硯的下頜。“大概想找也找不到了吧……”葉籽心為了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傷心,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記不得他們是什麼樣子,關於他們的一切都記不得了……”陳楚硯的左手一直捏著葉籽心腰間的衣衫,現在她的絨發戳得他有些癢,他隻好抬起右手,借著窗外的月光將她那幾根毛輕輕撥弄到一旁去。葉籽心顯然沒有注意到陳楚硯的動作,她沉浸在悲傷痛苦的記憶中:“……我甚至記不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被拐走的……那段記憶非常模糊,我也記不得自己以前叫什麼,或者我的親生父母真的給我起過名字嗎?”“……比較清晰的記憶是我六歲之後,那時候我已經被賣到了一個很窮很窮的村子裡,那個村子雖然窮,可人卻比剛才路過的那個村子好多了。我的‘葉’就是跟他家男主人姓的,我叫他‘爸爸’,我每天要做農活,好在‘爸爸’對我不錯,在我七歲的時候,給我找了鎮上的一間小學讀,我就在那裡用兩年的時間讀完了小學……初中剛讀了一年,‘爸爸’就死了……”葉籽心頓了頓。她在黑暗中悄悄抹了抹眼淚。“……後來我就被‘爸爸’家的親戚接出去賣,買了我的那家說我長得俊,還能賣高價,就又把我轉賣出去……我就這樣,被一家轉到另一家,另一家再轉到下一家,也記不得被轉了多少次……最後被大虎家用一萬元買了回去……”正在開車的杜光策聽了之後,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他近乎咬牙切齒:“這幫人丨販丨子真是沒有天理和王法了!”“…………”葉籽心不敢哭出聲,她隻敢偷偷地哭。哭了一會兒,她也累了,而且……她人生正在迎來光明,不是嗎?葉籽心呆滯了沒多久,因為路途崎嶇顛簸,她便慢慢地沉入了夢鄉——各種牛鬼蛇神湧入她的腦海中。那些賣過她的、買過她的麵目猙獰的人們。“不要……不要……不要賣我……”葉籽心覺得一頂千斤墜壓在了她的心口處。她在絕望中拚死拚活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救救我……救救我……”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伸向了她。那雙手將她輕輕地攬入懷中,輕柔地安撫著她的背脊。好像是一雙魔術手,能讓她心中的霧霾頃刻間煙消雲散,並在溫暖的陽光下慢慢地開出花朵。好美麗。好幸福……葉籽心迷迷糊糊地眯開眼睛。眼睛哭得發腫,視線暫且模糊,但她能感覺到自己沉甸甸的腦袋依靠在一個寬厚的肩膀上。她費勁地眨巴了兩下眼睛,視線慢慢恢複,她眼神迷蒙地抬起眼皮。朝陽從地平線升起——黎明的曙光中,那個人有著完美的線條和棱角,更有著溫柔如春風的眉眼。目視前方的他慢慢地落下視線,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他的嗓音,仿佛都有著一種令人著迷和瘋狂的魔力,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沒有溫度,卻因為故意放低了音調而輕柔了起來:“一切都過去了,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