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繁忙的一天,忙到天色漆黑了辦公室裡人都走乾淨了,章柳才走人,回家的路上,章柳睡著了,然後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七竅都在流血臉色蒼白的貝貝像僵屍一樣伸著手向他走來,嘴裡喃喃的道:“哥哥……哥哥,疼……哥哥,好疼……”章柳猛然驚醒,滿頭大汗,開車的司機老錢從後視鏡裡見了,急忙道:“怎麼了?暈車?”章柳喘息著,手按著胸口,胸腔內心狂跳不止,一句話都說不出話來。老錢見狀,忙將車靠邊停在一個不當道的地方,轉身問章柳道:“章總,怎麼了?”章柳半響才平複了呼吸,然後他道:“掉頭,去郊野縣區。”老錢眨了眨眼,想問為什麼,但是想了想,這也不是他一個當司機的該問的,他又不老張,負責做章家的家庭司機,和章柳混得熟,不算外人,所以老錢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就啟動了車子,一邊掉頭開一邊還不放心地問道:“章總,真沒事兒?要不咱們去醫院?”章柳擺了擺手,道:“沒事兒,你快點兒走,到地方我給你指路。”一路疾馳,大約三個多小時後,老錢趕到了章柳指定的地點,看著章柳下車,朝著那個都是平房的聚落走去,道:“章總?你這是……章總,你大約多長時間出來啊?”章柳回頭道:“你等著我。”摸著手腕上的硬幣往前走,走過一家家的大門,最後在一個掛著旅館牌子的二層小樓前停下,此時天已經黑了,章柳沒有敲門,卻是繞到旅館後麵翻牆跳了進去。小樓後麵有個後門,上了鎖,章柳看著那把鎖,指尖力量聚集,一個彈指間,那把鎖應聲而落,章柳推門進去,走廊上燈光昏暗,他沿著那斑駁的□□牆壁走過,儘頭是一個破舊的樓梯,上樓,走到二樓房號為202的漆了白油漆的木門前,沒有伸手敲門。站在那裡,章柳閉上眼,釋放靈覺探入屋內,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端著一個碗給貝貝喂著什麼,臉色蒼白了許多的貝貝正乖乖的喝著,老太太一邊用心的喂一邊欣慰的笑道:“貝貝乖,要好好吃藥,好好吃藥病才能好起來,好起來我們就不用住院了,就可以回家了。”碗裡的藥沒剩多少了,貝貝很快就喝光了,但是小臉卻更加蒼白了,老太太把空碗放到一邊的舊桌子上,然後給貝貝蓋被子,道:“睡一會兒吧。”貝貝乖乖的點著頭,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虛弱,很快就昏睡過去了。老太太捧著那個空碗走到隔了一個薄薄木牆壁的另一個房間,那屋子裡一個老頭正在抽煙,道:“這藥到底管用不管用啊。”老太太一臉篤定地道:“管用!當然管用!咱們隔壁村子的老李頭,也是癌,就是喝這種酸水喝好的,這是我兄弟媳婦兒從雲南倒騰回來的,是以前半邊治病的偏方,藥材都是當地深山老林裡沾了靈氣的,一般人都弄不著,你不知道,他們當地人都不上醫院,有病了就吃自己的藥,都吃好了,各個身強體壯。”……站在門口的章柳轉身離開,片刻過後,等在車上的老錢看到章柳一身寒氣的回來了。拉開車門上車,章柳撥通了馮曉秋的電話。“喂,章柳?”“秋姐,你得把貝貝接回來。”章柳的聲音裡帶著上了些許寒意。電話那頭,正在和馮曉秋和孩子一起看電視的馮曉秋的老公聽到電話,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又誰啊?晚上還打電話?”馮曉秋避開老公,轉身走到臥室,道:“怎麼了?”章柳道:“他們在給貝貝和偏方藥你知道嗎?”馮曉秋一愣,道:“這……這個我不知道,有問題嗎?”章柳道:“會吃死人的偏方會沒問題?”馮曉秋皺眉道:“不至於吧,貝貝的爺爺奶奶很疼孫子的,而且他們就這一個孫子,怎麼可能會害貝貝。”“不是害,隻是……”隻是愚昧。愚昧,所以給自己的孫子喝不知道成分且有毒的藥,還覺得這是在救自己的孫子,是為了自己的孫子好。如果不是章柳站在那裡半響,忽地道,“行了,秋姐,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就當我沒打電話給你。”言畢就掛了電話。老錢見章柳掛了電話,問道:“章總,咱們回家?”章柳道:“是,不過等一會兒。”說完這話,便又推門下車了。老錢看著章柳下車,也沒多問什麼,坐在車上接著等,大約十分鐘左右,章柳抱著一個孩子上車,那孩子老錢認識,就是章柳家保姆的兒子貝貝,老錢還幫著接送過幾次。“開車,回家。”章柳有些虛弱的聲音從後座傳來。老錢掃了一眼後視鏡,卻見昏暗的車內燈光下,章柳的臉色異常蒼白。老錢一聲沒吭,直接啟動車子走人了。那個破舊的旅館內,貝貝的爺爺和奶奶相對而坐,兩人的眼睛都沒眨一下,一動不動,仿佛兩個機器人,又仿佛兩個人偶蠟像一般,十分詭異。不知道過了多久,貝貝奶奶先眨了下眼睛,動了一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麵的貝貝的爺爺也動了一下,最後兩個人像是“複活”了過來,動動肩膀、動動手,相互看了看,滿眼疑惑,似乎不明白方才他們兩個為什麼發呆。許久,貝貝奶奶才一拍桌子,“哎呀”一聲,要轉身往小屋走,貝貝爺爺問道:“你乾什麼去?”貝貝奶奶急道:“貝貝啊,剛才哄他睡覺……”貝貝爺爺皺眉道:“貝貝不是被接走了嗎?他生病還要住院呢,剛才送走的啊。”貝貝奶奶疑惑道:“是嗎?”貝貝爺爺道:“是啊!就剛才送走的啊,你不記得了?哎,跟著咱們太吃苦,又沒錢看病,咱們說好的今天送他回收養他的那戶人家的,明天就回老家了。”被老伴這麼一說,貝貝奶奶有些恍惚,心底又有個模糊的聲音在說,就是這樣啊,沒錯的。仿佛前一秒鐘孫子還在,後一秒種就沒了,這種心頭肉被挖走了的感覺讓貝貝奶奶有些失魂落魄,走回方才坐得地方,踉蹌蹌又坐了下來,耳邊貝貝爺爺再嘮叨:“收拾東西吧,帝都的房租真貴啊,就這旅館都要價這麼高……再不回家就沒錢了,哎,都是那個畜生,不然咱家媳婦兒、孫子都好好的……”章柳睡了一夜,不需要睡覺的章柳睡得很沉很死,直到電話聲將他驚醒,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喘息著支撐起身子,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