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的東西就一定好嗎?不一定。最起碼在這個時間點上的國內真的不一定。就像悅泰那樣的所謂五星級酒店,背後的管理簡直像農村大雜院,就像此時章柳租住的這個很貴的高檔小區的物業不十分靠譜到看不住這些像蒼蠅無孔不入的娛記。看著那些聚集在樓底下的人,因為沒有進門的鑰匙和密碼,就堵在那裡。章複在下麵又哭又喊,對著鏡頭喊著“兒子啊,爸爸來看你了,爸爸隻想見見你!”……樓下如此熱鬨,這棟樓甚至周圍幾棟樓都有住戶打開窗戶向外探望了。章柳就著掀開窗簾的一個小小的縫隙打量著,遠遠的看到拿著馬鈴薯網站標誌的“記者”和攝影師跑進了小區裡了,章柳轉身上樓,推開門對馮姐道:“馮姐,你看著大妹、二妹、三妹,彆讓他們出來,我去處理點兒事情。”馮姐坐在床邊,章秀正坐床頭旁邊的書桌前寫作業,章芳坐在章秀旁邊,發呆,看到章柳推門進來,眼神閃了一下,有些不安的道:“大哥,出什麼事情了?”章柳道:“沒事兒,小孩子彆多問,好好的做作業,我昨天給你留的作業是不是沒做完?你也快要上學了,你要是不乖乖的做作業,那我就送你去補習班了。”章芳咬著嘴唇,沒說話。此時,章雅正在擺弄一個章柳新給她買的洋娃娃,聽到章柳和章芳的對話,抬起頭,不明所以。馮姐也有些忐忑的站起來,對章柳說:“小柳,沒事兒吧?”章柳看了眼馮姐,道:“沒事兒,你看好她們,彆讓她們亂跑。”馮姐點頭,帶著點兒擔憂和不安的看著章柳轉身出去。章柳下樓了,馬鈴薯網站的人已經到了,若是再等下去,這樓裡一會兒有人進出的,肯定門口的密碼門就要會打開,到時肯定擋不住樓下的那群人。站在下樓的電梯裡,章柳閉目養神,及至電梯“叮”的一聲響起提醒,章柳才邁開步子走出電梯,走到門口,推開門,走至門前的台階上,站在那裡,看著堵在門口的所有人。章複本來還背對著大門對著鏡頭哭訴,卻見所有的閃光燈突然瘋狂的在閃著,話筒也離開了他的身前,紛紛向後遞過去,鏡頭也轉了,向他身後拍攝過去。章複有些奇怪,轉頭看去,卻見他長開了也長得更漂亮的大兒子,站在門前的台階上,比他高了一些的地方,正俯視著他,章複一愣。這是他兒子,這當然是他的兒子。那長相,那五官,明明就那麼像的他兒子,可是又有什麼不一樣了。有什麼不一樣了?章複心裡疑惑,良久,但對上章柳那對清亮冷然的眸子時,章複才搞明白,似乎……他的兒子的臉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神情,這樣冷靜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神情,莫名的讓他有些畏懼。記憶裡,那個帶著嬰兒肥的兒子,帶著叛逆期的稚嫩和憤怒,對著自己時又有著幾分瑟縮、畏懼和仇恨,那樣的章柳他熟悉,可是眼前的……這真的是他的兒子嗎?為什麼整個人的氣質變化那麼大,讓人覺得怎麼陌生?章複正猶疑間,突地,隻見章柳突然跪下來了,跪在章複麵前,這個動作讓章複嚇了一跳,也讓周圍圍著的娛記都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章柳給章複跪了下來,然後他就這麼跪著,在鏡頭前跪著,道:“我求求你,放過我們吧。”章複眨了眨眼,還是沒反應過來。低頭,微微掩蓋了眸中的殺意,章柳周身的氣息波動了一下,馬上又歸於平靜,而當他抬起頭來看著章複時,眼眸中那裡還有半點冰冷和殺意,滿滿的都是強自壓製的驚慌和恐懼,活脫脫一個被眼前情景嚇住了卻又強撐著鎮定裝大人的少年人模樣。手指有些緊張的抓著衣角,一對杏目緊張的看著章複,“驚慌”的章柳道:“求求你,你放過我們吧,你彆鬨了,我……我還要工作呢,你這麼鬨下去,我還在怎麼出門?怎麼拍戲啊?你要找我,你私下裡找我,你鬨成這樣,你要我在這圈子裡混不下去嗎?”幾乎所有堵在門口的娛記都看著這一幕,有些拿著相機的也愣住了,手中的快門忘記按了,但是攝像機還是照常運轉著,把一切都拍攝了下來。本來還有幾分沒鬨清楚狀況的章複還是懵懵的,但是一見這樣的情形,卻是又找回了幾分“自信”,那種自信建立在用拳頭對著力氣遠不如自己的老婆孩子施加暴力時對方那畏懼的表情,那種表情某種程度上讓人人唾棄的他有了幾分掌握了權威的快/感。章複得意了起來,見到給他跪下的兒子又得意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在指點道:“你說說你,你是不是混蛋啊,你一點兒都想到你老子啊,我一回家,家裡什麼沒有,你在帝都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家裡連口粥都喝不上啊!你要餓死你老子啊!?”跪在那裡的章柳咬著那很漂亮的喵唇,漂亮的杏木裡麵有了眼淚的痕跡,但是似乎也有幾分憤怒的看著章複,一副氣的說不出話的樣子。而在內裡,這具身體裡麵的那個蒼老的靈魂,卻一絲情緒波瀾都沒有,正冷冷的玩味的戲謔的看著在那裡張牙舞爪罵兒子的章複。不願意老於世故,不等於他不能老於世故。不願意兩麵三刀的耍手段,不等於他不會兩麵三刀的耍手段。三世為人,有時他也許任性也許懶得去費力討好什麼,也許被時光磨礪過的心臟對有些觸動他的感情和人會變得心軟,比如三個妹妹,比如曾經一個屋簷下生活的本質不錯的齊鋼,但是這些不等於他不夠“老奸巨猾”。對待一個裝可憐的混蛋該怎麼辦?做一個比他裝可憐更加惹人憐的混蛋。內裡那個蒼老的靈魂看著“耀武揚威”起來的章複,看著那些一刻不停的錄像的攝影機,幾乎快哼著歌兒在靈魂虛無的世界裡搬個椅子做坐下來喝杯酒好好慶祝這場好戲呢。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章柳和章複“對峙”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女童音,尖利的大喊道:“走開!不準欺負哥哥!!”樓上,馮姐出了主臥室倒水去了。剛才章芳一直喊著口渴,飲水機在樓下,無奈,馮姐就拿個杯子下樓倒水去了,自然這個過程裡也不會把臥室門鎖上,及至馮姐端著杯水回來,見到臥室門開著,章秀還在書桌前做作業,章雅還在床上玩著娃娃,卻是不見章芳。馮姐嚇了一跳,幾個女娃娃裡,章芳的性格平時最跳脫,雖然待在家裡,但是沒事兒時馮姐也會看電視,知道章柳那個混蛋父親出來了,這個時候章芳要是鬨出點兒什麼事兒,可不是好玩兒的。馮姐急的不行,問章秀道:“大妹,二妹呢?”章秀其實也不是全心全意的在做作業,隻是在說書桌前一邊讀一邊走神,章複的新聞爆出來的時候她在學校,被司機接回來就沒出家門,章柳又不讓她們幾個看電視,章秀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隱約的耳語聽到似乎是父親有什麼事情。父親這兩個字對章秀來講,意味著無窮無儘的恐懼和折磨,所以當再一次聽到父親這個詞時,章秀就從心底裡就開始發抖。這種情況,即使她乖乖的聽章柳的話坐在那裡做作業,也是不可能真的看得進去書的,隻是對著書桌發呆而已。此時聽到馮姐的叫喚,轉頭,看向身後床上,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章秀道:“沒看到。”馮姐急了,放下水杯把臥室門關了,滿屋子的亂找,屋裡找不到,馮姐一拍腦袋,轉頭拉開窗簾去看樓下,卻見章芳已經跑下樓了。章柳身後,章芳肥肥的身子費力的推開那扇密碼門,盯著章複,一對眸子冒著怒火,尖叫著道:“不準欺負哥哥!壞人!”原本有些呆愣的娛記這會兒也反映過來了,此時閃光燈瘋狂閃爍,對著章柳,也對著章芳拚命的拍著,而原本在心底裡,還有些悠閒冷笑著看著章複的章柳,聽到章芳的聲音楞了一下,隨即立刻爬起來,轉身,看到章芳,俯身一把把章芳抱住,擋住章芳的臉,把章芳往自己懷裡按。被章柳抱在懷裡的章芳卻是一點兒都不安分,可不肯安安靜靜的順著章柳把臉藏在章柳懷裡,拚命的往出掙,瞪著章複罵道:“壞人!快滾!快滾!”一堆的攝影機相機堆到眼前,話筒錄音筆都蹭到臉口上了,章柳一邊擋著章芳一邊在心裡忍不住暗道:小姑奶奶,你來添什麼亂啊!掃了眼目前的亂局,章柳看著也被娛記擠住的章複,沒有人察覺的,或者說凡人肉眼凡胎看不見的,章柳的雙眼閃過一抹詭異的綠色光芒,然後有些呆呆的沒什麼反應的章複突然好想發了瘋一樣,罵罵咧咧的道:“小兔崽子!我是你老子!你敢罵我!”言畢,章複狀若瘋狂的衝上來,竟是搶過一個攝影師的比較巨型的相機,像撈磚頭拍板磚一樣的,照著章芳的頭上掄了過去。此時,章柳一個轉身,把章芳護在懷裡,擋住了章複掄過來的相機,然後正正好好的,相機砸在了章柳的頭上,瞬時血流如注。